第11章 喜鹊更名
“好了好了，我且问你，你是不是不想留在我这儿，你大可如实告诉我，我可以放你离开。”
说着，林景云双手背在身后，转身做势欲走。他还是想试一试，万一晴雯也不想留在这里，那正好能少一个麻烦。
“公子这是何意。”喜鹊脸上血色褪去，俏脸煞白，泪珠在眼眶打转儿，“我几时不愿伺候公子了，好端端为何要撵我走呢。”
喜鹊也知道，贾母既然承诺了将自己送给他，那么身契早晚也会送过来，那自己再想回贾府可就不好回去了。府中必然又起风言风语不说，那自己苦苦熬来的二等丫鬟的身份可就无了。
听着她这样说，林景云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将头扭过来颇为诧异地瞧了她一眼：“刚刚赖嬷嬷将你领过来时，你看我的神情里可是写满了不忿，明明是你不情不愿，现在怎么又说是我撵你呢。”
“我，我……”
喜鹊支支吾吾了半天，只张了张嘴，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
林景云一直挂在嘴角的笑意收敛，突然严肃起来，冲着喜鹊厉声呵道：“要留在我院中怎敢对我有隐瞒，你若是不从实招来，我这就去找老夫人言明真相，让你从哪来的回哪儿去！”
他这一呵斥，整个院子里正在忙碌的丫鬟们都听到了，虽说手中的活儿不敢怠慢，但纷纷留了个耳朵注意他们这边。
一个个的既为喜鹊忧心也为自己庆幸，大家伙儿都刚来这位爷的院中，尚不知晓他的品行喜恶，这时候能有个人来做那出头鸟再好不过了。
喜鹊也被唬到了，这位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呵斥她，心中的羞耻被更多的恐惧所掩盖。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大颗大颗地“啪嗒”砸在青石板铺成的地上。
那半新不旧的红绫袄包裹着的娇躯就这么在那里瑟瑟发抖，林景云看了一眼，心登时便软了。这么点儿的小姑娘在后世应该才上初中吧，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如今却畏畏缩缩地跪倒在这里，他实在是于心不忍。
“你这丫头，原本眉眼就有几分神似林妹妹，现在这么一哭呀，眼眶中水雾氤氲，更像了。哭什么哭，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林景云叹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双手扶着她的双肩想将她给扶起来。
喜鹊双肩一颤，不敢挣脱但也不愿起来。
“起来再说便是，何至跪下呢。”
“奴才犯了错，自然是应当处罚的，这点儿规矩喜鹊还是懂的。”
明明心中害怕，也知道自己错了，可就是不愿道歉。这拧巴劲儿差点儿把林景云给逗笑了，缓了缓，他才柔声道：“既然你知道自己错了，那就告诉我，你刚刚是怎么想的。”
说着，从自己怀中取出汗巾，捏着喜鹊细腻白皙的小脸儿，温柔地将脸上的泪水给擦掉。
喜鹊毕竟是个女儿家，是知道害羞的，匆忙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来，想自己擦。可看到那林景云皱着的眉头，抬起的手只好放下去，红着脸任由他施为。
“我若是说了，公子可不许恼我。”
“放心，不恼。”
“宝二爷前些时日便一直向老夫人讨要我，想将我留在他那儿做个贴身丫头。我一直觉得凭着老夫人对二爷的喜爱，自己终逃不过到宝二爷身边的。
我原想着，既然横竖跑不掉，那不如早点儿去混个老资历去。说不准等过个两年，我也能成一等的大丫头了呢。”
“所以，你心中都成算好了，结果被送来我这里，心中便有了落差？”
喜鹊颇为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本以为公子是借住在府中等着赶考的书生，等秋闱过了便离开府中。若是到时候老夫人再让我去服侍宝二爷，那不是平白少了两年多的资历吗。那我何时才能爬到一等丫鬟的位置上去。”
“哈哈哈哈，你这丫头也就这点儿出息了，都到了宝玉身边，还想着混个一等丫鬟。怎么，就不想当个姨娘吗？”
其实偶尔在夜深人静，自己睡不着而胡思乱想时，她也这么幻想过，那也只是因为这样是摆脱奴籍最快的法子。对于宝玉，她更多只觉得他性子软，自己不会被欺负，却无半点男女之情。但自己毕竟是女儿家，一想着勾搭主子这样的狐媚子勾当，便忍不住面红耳赤。
这是小女儿家最隐私的事儿，怎么会对外人说呢。
“公子不要胡说，我又不喜欢宝二爷这样优柔寡断的性子，自然是没有那样的念想的。再说了，只要当了一等丫鬟，月银便从一吊涨到一两了。而且呀，也不用自己干活儿了，有什么活就可以支使其他小丫鬟做。这样的美事，我怕是做梦都笑醒。”
喜鹊白了他一眼，也许她不自知，那梨花带雨的一眼，当真是千娇百媚。
这一刻，他真是看得失了神，足足愣了数秒才回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林景云继续给捏着她的消瘦的腮帮子给她擦眼泪。
“哎呦呦，女孩子家的，哭就哭呗，鼻涕都哭出来了，也不害羞。”
说着，假意用汗巾往鼻唇沟处抹了抹，似乎真的有鼻涕一般。
刚刚哭过的喜鹊紧接着又被林景云给捏住了脸蛋儿，自然是没有感受到到底有没有流鼻涕。可她刚想开口，堵在胸口处的气息不顺，琼鼻下意识地抽了抽，竟然真有一小滩清涕跟着流了出来。
林景云：“……”
喜鹊：“？？？”
这下，喜鹊直接呆愣在原地，她是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完了，真有鼻涕，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林景云也没想到自己言出法随，倒也没有嫌弃她，含笑将那点儿清涕用汗巾给抹去，又仔细擦了擦周边。
喜鹊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迅速挣脱他的大手，将那汗巾给夺过来死死捏在手中。
看着她迅速充血的面庞，他自然是能猜到喜鹊此时的窘迫。
“好了，今日之事既然说开了，那你便留在我身边就是。但是有一点，有什么事不许瞒着我，可听懂了？”
喜鹊没有说话，只是瘪着小嘴点了点头。
“今日之事，我应该耐心一些，你应该主动告知于我，咱们都有错，各打三十大板如何？”林景云捏了捏她的耳朵，语气更是十分温柔。
见她并不说话，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样吧，‘喜鹊’这个名字太普通了，我给你取一个好听一些的名字，就当赔礼了，怎么样？”
“能给银子当赔礼吗？”
原本都酝酿好情绪的林景云差点儿破功，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起名字也行，若是不好听，那还是要给银子当赔礼的。”
“你名喜鹊，陆少游有诗‘鹊声穿树喜新晴’，既然‘新晴’，那雨后的云彩必然漂亮。而云成章曰雯，那你就叫“晴雯”好了。”
晴雯并不知他引经据典说了些啥，都是一些听不懂的词儿，那么想来这“晴雯”二字寓意是好的。这两个字本身也比“喜鹊”高雅多了，这个名字，她是顶喜欢的。
“既然是公子赐名，那我便用这个名字吧。”
林景云看着她那十分受用却装作勉强的样子，只觉得她若是只猫咪，只怕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出言提醒道：“刚刚还流鼻涕的那个小丫头，再不去洗一洗，一会儿鼻涕又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