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5）灰雾之中
斯沃和卡尔一路拉拉扯扯勾心斗角，主要表现为斯沃想跑，卡尔抓人。
最后卡尔忍无可忍，用泥浆把斯沃整只鸟裹起来捏在手里，总算走到小镇的边界。
几盏路灯在边界亮着，划出界限，驱散雾气。
灯光的屏障下，翻涌的无垠灰黑色雾气被拦截在外，这才有了人类生存的空间。
这些路灯自然也不是普通灯，而是“新教”研发的特殊物品。
比起灯，它们其实更像中继器，主要作用是扩大“灯”途径咒物的影响范围，从而驱散雾气。
离开路灯保护的范围，外面，就是未知。
“出发了。”卡尔通知斯沃一声，捏紧小鸟，一脚踏入雾气。
他的手腕上，一串橙黄色石头串成的手串散发微光。
光芒照耀的范围中，灰黑色雾气逐渐变白、变透明，最后留下的几只触手状雾气像触碰到火焰一样，向后缩退。
雾气被驱散的速度很慢，卡尔也没办法走快，只能缓缓漫步在灰雾中。
无论向哪个方向前行，身侧都是一往无垠的雾气，毫无变化。
遭遇海难的人在海上漂浮时，视野中满是蓝天、大海，视觉很快就会疲劳，严重时还会导致失明、出现幻觉等等。
重复的景象也会使心理负担加重，再加上孤独，足以折磨人的内心。
在灰雾中前行，也是这样。
好在，卡尔这次带着斯沃，没事看看鸟的花纹、听听斯沃骂骂咧咧的“叽喳”声，再想想爱莉，路途就没那么难熬。
而斯沃，全程板着一张小鸟脸。
才逃出可怕的数学题和画作，又被这个“泥”途径的共鸣者绑起来，甚至绑到雾气之中，这下真是想跑都跑不了了。
“啾叽——”
[放开我，都在灰雾里了，我想跑都跑不了，还抓我干什么？！]
斯沃的小鸟喙不停啄着卡尔，一啄一个黑洞，黑洞里流淌着黑泥。
不涉及骨头，对“泥”途径的共鸣者而言，就算不上伤，反正很快就能愈合。
终于，斯沃也意识到这是在做无用功，干脆躺平，一个劲“啾啾”骚扰卡尔。
“好了，让你出来就是。”叫声越来越密集，卡尔被烦地吃不消，这才松开手。
斯沃煽动翅膀，迅速挣脱，飞到卡尔头上，准备蹲下来。
“不行。”卡尔再次捏住他，“头发是能随便碰的吗？这是我和爱莉的共同财产。”
斯沃：？
“啾喳？”[那肩上呢？]
“肩上也不行。肩上也是爱莉的。”
卡尔说着说着，似乎想起往事，空洞的眼眶都变得柔和：“爱莉的个子刚好到我肩上，空闲休息的时候，她总喜欢靠着我。”
卡尔说着说着，手伸进自己的腹腔，摸索一阵，捧出爱莉的半颗头，把她轻轻靠在自己的肩上。
“她真的很可爱，也很温柔，总是喜欢仰头看着我，帮我整理碎发，说我头发留长一些好看。”
“她……”
卡尔还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
斯沃连忙用双翼捂着耳朵，落到地上，一双小鸟爪子在地上蹦跶，留下一个个树杈形的小脚印。
他才不要听这种酸唧唧的话呢！
他只是一只小鸟，为什么要吃狗粮啊？！
卡尔已经陷入深远的回忆，逐字逐句说着和爱莉相识、相爱的全过程。
这些记忆藏在他心里，像是一颗颗他舍不得吃的糖果，苦的时候只要拿出来看一看，嘴里自然会涌上甜味。
当然，对斯沃来说，就算不上什么美好的事了。
这下攻守易型，变成卡尔一路讲故事，斯沃烦不胜烦地捂耳朵。
手串能驱散的范围很窄，卡尔又比较高，斯沃甚至不能变回人形。
他只能用翅膀塞着耳洞，两条小短腿往前跳，努力跟上卡尔的步伐。
他的腿都跳僵了，卡尔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啾。”[能不能歇一歇再讲啊？]
小鸟不满，小鸟抗议。
卡尔这才发现，讲话讲得太久，有些口感舌燥，可能会缺水。
“你说得对，那就休息一下，再跟你说我和爱莉之间的事。”他相当诚恳。
斯沃这才松开耳朵，飞起来，让疲惫的小鸟爪子休息一下。
因为雾气中看不见太阳，两人都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能通过大致感觉来判断。
斯沃初步估计，在半小时到一个半小时之间。
“叽喳？”[要走多久？]
“嗯……保守估计，一天多。”卡尔回答。
斯沃：？
“叽？”[你不怕“堕落”吗？]
他警觉地向两侧看去。
雾气依旧无边无垠，永无止境地向外蔓延，和刚出发时没什么两样。
远处，有不明生物嘶吼的怪声，还有黏腻的粘液涌动的声音，偶尔掺杂一些咀嚼声。
这些，全部都是“堕落”。
在灰雾的遮掩下，是它们的乐园。
它们在这里蔓延、争斗，彼此吞噬。
进入灰雾后，有百分之六十的人再也回不去。
这其中，有一小半是丢失指示物、在灰雾中迷路，找不到方向的倒霉鬼，剩下的全是死于“堕落”。
“没事，爱莉会陪着我，祂也会庇佑我。”卡尔倒是不怎么担心，在胸前画了一个“L”。
“你说的祂……是那个，很恶趣味的……”斯沃欲言又止。
那种以折磨人为乐的邪神，真的会庇佑人吗？
“不可诋毁祂。”卡尔反驳，“祂做的每一件事自有目的。”
斯沃明显不服。
他快速说了一遍早上发生的事，然后质问卡尔：“这有什么目的？”
“你认为，你受到了摧残，对吗？”卡尔想到教宗的职责，开始引导这位迷途的少年，“这不过是因为，凡人的眼力，无法达到祂的高度。”
“祂看上去在为难你，但你想想，你得到了什么？”
斯沃想不出，歪着脑袋盯着卡尔。
“画。”卡尔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解释。
“祂用这种方式，不着痕迹地把这幅水晶墙壁画送到我们身边。”
“这些出自祂之手的画，都带有神的气息。你难道没发现吗？我们走了这么久，连‘堕落’的影子都不曾出现。”
“它们惧怕的不是我们，而是祂为我们留下的福祉与庇佑。”
卡尔想到自己之前的纠结，想到他曾说过“害怕麻烦祂”，不由得在胸前又画了一个“L”：
“赞美祂的仁慈，甚至愿意照顾信徒的想法。”
“可是——”斯沃还想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