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精神记录4:
睁开眼之前,我便已听到朦胧的雨声,在无人醒来的清晨,这样的细雨十分清晰。
按理来说,只要是下雨天,就意味着今天的心情应当是忧郁的。连世界是都这样,会在无者清醒的弹丸之地独自哭泣着。提早醒来的人们,不得不承担着源自世界自私而产生的寂寞。
所以人也是一样的吧,每个人便是一个世界,人的身体里长满了细胞,世界上则充满了人。
我漫不经心地走在自认为耗时最少的路上,下午的天空也因为刚刚放晴而看不清颜色。在教室坐了一天都没有停止的雨在这时似乎有意识地停止,对于手上拿着伞的我倒更像是一种戏谑的玩笑。好像盛装出席了一场宴会却在到场的时候被告知自己只是来帮忙陪酒的,我觉得手里大面的伞和那时最廉价的酒杯一样可笑。
小区的门闸旁,穿着紧身黑色衣物的女性对着面前的手机露出微笑,施以粉黛的脸看不清是多少岁。路过的工人和口罩青年无处可看,便望向高处尚未完工的大楼。我和其中一位青年擦肩而过,他唯一的双眼在靠近时微微透露出货真价实的轻蔑,我不禁开始思考捕捉这弱小的情感是否正确。
“不要!”
我吃了一惊,向声音传出的方向快步走去,阳光下有两个被拉的很长的影子。微风吹落扎在脑袋两侧的黑发,悄悄飘到浅色衬衣上,那是一个约有七岁的女孩。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这不行!”女孩拉住面前看上去同龄男孩的衣角,两只小脚立在地上,站的笔直。
“我为什么喜欢你啊,你好莫名其妙。”男孩不情愿地扭过头,正好看见饶有兴趣的我,我无视了他求助的眼神,这样的场面不直接打扰才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你又没有赢过我什么。”他只好将原来的话说完。
“那我们就来比赛,现在就来!”女孩一把拉过眼前的爱慕之人,同时发现身后窥探着的我,“大哥哥是裁判!”
我走近后向她微笑:“请随时开始。”
游戏很简单,两个初脱稚气的幼童脸对脸相互注视彼此,谁先脸红就输了。
游戏开始,时间过去了一分钟,闸门打开,一辆半旧的黑色轿车转弯到漆黑的柏油路上,身旁三轮车启动的声音并未影响到进行游戏的他们,只有我略微的走神,或许只是出于对游戏过程不关心而为自己找的借口?我无法不怀疑自己,所以必定不断审视自己的内心以确保我没有做出不好的事情甚至怀有不正确的想法。这一切都将遭致自我毁灭的加速。
很多事情是否正确往往只取决与一瞬的念想,每个人对于正确的定义也同样十分模糊,像世界上充斥着离别和不幸所带来的悲伤,但离别创造了重逢的机会,那毕竟是美好的。是大家所认可的美好。但离别本身并不显得美好,重逢,相遇,本质上而言也只是它的附属品,他们的关系就像是一个堕落的父亲和一个追求正义的儿子,不正确的东西始终只是不好的,很多事情并不存在什么两面性,只是从中引申的事物让这些食物看上去有了不属于它们的缺陷或价值。
啊,过去三分钟了!
“游戏结束了吗?”说出口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不该多嘴,这样的事情常有发生:无法预见后一秒的事而不得不根据下意识的反应做出的行为,这类事情所产生的后果往往让我懊悔。
因为无法改变,过去的事情只能堆积。
我眯着眼看向孩子们的方向——明明已经是夕阳了依旧那么刺眼啊——男孩和我一样正对着剩下的阳光,微微低头看着女孩的双眼,他的双手好像藏着秘密,在此刻静悄悄地交叉在身后。
女孩的眼中带有笑意,伴随着多数的渴望和小小的调皮,好像只是对视一眼就能看见她内心的喜悦,以及至今依旧无比美好的童年,像一面没有任何杂质的圆镜让每个人内心最纯粹的地方得以实现。我顿时觉得十分羞愧。
夕阳在下沉,时间又过去了两分,他们没有回答我,理所应当。
……
女孩笑了,是胜利的微笑——男孩输了。
“我的脸有很红吗?”
“你好讨厌呀。不是你害羞,是斜阳照的你脸红呀,我知道的。”女孩笑的更开心了,那不是庆祝胜利的笑,也不是源于被喜欢的人所喜欢这样的理由,两人只是慢慢地一起走进温柔的阳光中。
我知道结果早已注定,在不知何时便悄悄溜走了,我不应该再关注他们情感故事的后续,只是受邀扮演裁判而已。这本身也并非我的目的,我只是个路过的普通行人而已。
梦醒之后,我躺在箱子一样大的房间里,用身上的衣服擦拭着变形的眼镜。
凌晨一点了,电脑屏幕上闪着银色的光,我戴上眼镜,不断推着镜框让它不至于滑落,现在完全没有睡意。
出去走走?开门的声音势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推开窗户。漫长的道路只有一盏路灯,中间的区域太过耀眼,两侧的地方十分模糊。
想了很久,我还是从二楼的窗台跳了下去。
很痛,我知道很痛,我带着擦破皮的小腿跑向可以靠背的矮墙,默默坐在无人经过草地上,看着没有变化的天空。
“心是什么样的,看到的天空就是什么样的。”我突然想起来这样一句话,不是什么思想上有深度的东西,不起源于哲学,也不是文学,不是这方面上的问题。
我只是坐在草地上,呆呆地看着夜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样的天空根本创造不出来任何事物,这样的自己就算学了再多也根本创造不出来任何有意义的东西。
是啊,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呢?只是像疯子或白痴一样坐在废墟般的地方,我会在这种时候想些什么呢?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我总会觉得十分疲惫,它来源于我失去的记忆吗?还是那个孩子,那个让我感到威胁的东西。
左侧逐渐听不清声音,血慢慢从腿上流出,我感到长裤在被浸湿。
我的人生明明已经足够完美,每门学科都能A*,不仅写着有故事性的东西,也开始尝试通过没有忘记的和弦创造出自己的音乐。可这股毫无缘由的痛苦是怎么回事?我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堵无法越过的墙,这一次我看得更加清楚,它像是活物般跳动着,却又无比坚硬我在假想的世界里尝试想象出锤子,我拿着它冲向这不属于现实的东西,拼命地砸,直到我的大脑再也承受不住那来自虚幻却现实的声音。
可墙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没用的,毫无意义。”
是啊,我的努力未曾突破一处困境。
墙里面存放着我的记忆,和关于写信人的真相。这些都是仅和我有关的东西,但如今,我自己也被隔绝在外。
那这周围的一切,我所取得的掌声、赞美,一切成就又有什么意义?我连自己是谁,自己为何而活着都不知道,只是毫无目标地苟活在这同样不知道正确与否的世界上。
我又潦草地过完了一个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