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假期我很忙,因为投标书在最后需要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审核,不能放过任何细节,以免存在疏漏而导致功亏一篑。
十一之后,标书送出去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李圆圆说,无论结果成功与否,大家都尽了力,一切等休假回来再说。
于是,全体人民一起补了国庆假期。
而柏辰并没有如小姨所说打电话给我。
由于假期之后出行人数骤减,我买到了打折的机票,不免暗自窃喜一番。曹坤见我笑得合不拢嘴,分外鄙视,戳了下我的脑门,说:“你好歹也是个小股东,能不能长点出息?”
我对他做了个鬼脸,“我们穷人家就这点出息了,哪能跟您这样的钻石王小五比啊?啊,对了,小五你要不要请我吃个饭?”
曹小五倒很爽快,拍拍我的肩说:“既然今天妹妹你高兴,咱就出去乐一乐,算是哥哥为你饯行!”
于是乎,两个人的饯行最后成了一群人的聚餐。我们叫上了李圆圆和几个部门主管、工程师一起出去吃了一顿,吃完后曹坤还嚷着要唱歌,这群刚放松下来的人便如被放风的鸭子似地撒了欢儿赶赴KTV。
李老大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她豪爽地说这些天大家辛苦了,今夜都不醉不归!
我的酒量以前在警局都练出来了,啤酒十杯八杯的还没什么问题,最多有些微醺,脸会红,但握酒杯的手还不会抖。
大家情绪都很高涨,曹坤和工程部新来的妹妹情歌对唱,那个妹妹还用眼神对他放电,他视若无睹。
曹坤说过,他的命里最不能缺的就是女人,可是又说,他找女人也是有原则的。
当时我嘲笑他,说曹兄就你这样的,啊,还有原则?我以为全天下的女人但凡比你大的都是你姐姐,比你小的都是你妹妹呢。
说这句话的背景是当初公司新来的前台小姐猛烈追求曹坤,那个妹妹长得可是漂亮了,身材让身为女性的我都能看着冒火,哪想到三句话不离色狼本性的曹坤竟然拒绝了。他的拒绝,让公司上上下下一干人等,均惊掉了下巴。
他跟我说,为了避免工作上的麻烦,女伴是绝对不能在自己公司找的,兔子不吃窝边草就是这个道理。
后来前台妹妹走了,他就开始遗憾了,悲痛地说,多好一尤物啊,可惜了可惜了!还为此西施捧心萎靡不振了一个礼拜。
当真是难为他了……
台上曹兄与妹妹情歌对唱,台下有人扔筛子喝酒,还有几人凑一起聊天说八卦。李圆圆跑出去接了个电话,我点了几首歌后,又被人事部的林经理罐了两杯,就出去洗手间方便。
我一喝酒脸就红,还很烫,我洗了下手,用水泼了下脸,抬头望着镜子前面素面朝天的自己,觉得那两抹红晕看起来竟挺妩媚的,跟抹了胭脂似的。于是出于爱美之全人类女性的本能,我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了一番,直到洗手间又进来了两个人,这才作罢,一本正经烘干了手,出门。
这家KTV的洗手间在K歌房的中间,我方向感一向不好,加上这里的走廊装修都是一个模样,还在四壁贴了深蓝色的镜子,互相倒映一下,路线就更复杂了。我本想问服务生我的房间在哪里,后来发现房间号我也没能记住,于是笑了笑,心想就到处走走自己找吧,刚好吃多喝多了,权当消化。
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前行,路过别人包间的时候,在门口还能听到门内的喧嚣。我看着走廊镜子里映出的自己,形单只影,却也不觉得孤单。
对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我一向是个能自娱自乐的人,狐朋狗友一箩筐,所以从不孤单。
绕过一个拐角,发现了小卖铺。我摸了摸牛仔裤的口袋,刚好带了钱,就走进去,买了包烟。
小卖铺出口的右手边是我过来的走廊,左前方是大厅,左后方有一段廊,通往安全出口。安全出口的绿灯前刚好有一扇窗,半开着,我走过去,点了支烟。
其实我是不抽烟的,也不会。
夜风吹来有点凉,通过窗户能看到城市里霓虹灯下流光四溢的夜色。如今的都市都不太容易看见星星,那厚重的夜幕,仿佛城市上空裹着的布。
呃,裹尸布?这个比喻未免悲观。我失笑,点燃香烟,抽了一口,呛了,然后小心地不吸进肺里,轻轻吐出来。
这个角落除了安全出口的那盏绿幽幽的光以外,并没有灯光,与灯火辉煌的大厅不过一线之隔,倒像在两个世界里。
安全出口的防火门照常关着,我忽然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接着有人的说话声通过门缝传了过来:“知道了,妈,我后天就回去。嗯?我还没联系娜娜,她工作很忙吧……”
话音至此,嘎然而止。防火门打开了,门外那人看到我愣住了,忘了说话。
“什么?喂?辰辰?”因为当时我就站在门口,离得近,电话那头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啊,妈,我回头再跟你联系,先挂了。”柏辰收起电话,侧过身进门,站定在我面前。
我看着他穿着长袖衬衫的手臂,不知道我那天咬的地方有没有留下疤。而他看着我手里抽了一半的烟,皱起了眉。
一时间,我不知道说什么,他也定定地看着我,什么话都没说。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扭过头,本想一走了之,但后来又想,逃跑有什么用呢?既然他回来了,那我们总是要见面的,就算在私下不联系,逢年过节总得回家吧,我不能不去看小姨,也不能不去看我外婆。
于是我站定了,克制住自己的翻腾的心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说:“回来了啊。”
他还是没说话,等了半天才应了我一句:“嗯。”
我叹气,说:“有空多回去陪陪小姨,她很挂念你。”
“嗯。”他不说话,也没有想要走开的样子。
他不走,难道是想听我说话?在之前我确实觉得有很多话要对他说,很多很多责怪的,委屈的话要对他说,可如今见了他,反而一句都讲不出来了。这三年的沉淀,让很多情绪都随着时光风化了,不知那是成熟,还是沉默,仿佛除了期待自己能够在再次面对他的时候自在微笑外,没有再说什么的必要了。
只是可惜,要笑出来还是太为难我了。
“那么就这样吧。再见,柏辰。”说罢我就转身准备离开,内心虽不是那么潇洒,总还得留个潇洒的外在示人吧。
若能这样说再见,甚好。
“娜娜,你就不挂念我吗?”他忽然问。
我身体僵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听着他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吐出三个字:“不挂念。”
“那你不问我有没有挂念你吗?!”他的声音陡然高昂,夹杂着说不清楚的情绪,让我心头一紧。
我和他,本就说不清楚,而且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真的算清楚。
“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漠然侧首,给了他一个淡薄的眼神。
从那个瞬间他的表情中我看得出来,他在责怪我的残忍。
残忍的不是我,是现实。而他仿佛永远都看不清楚这一点。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拉,将我拉向他身边。
“你弄疼我了。”我冷冷地说,顺势反身一个擒拿手将他擒在我身前。他想挣扎,我扣住他的手扭得更用力,一脚踢到他的膝弯处,让他跪倒在地上,然后利用向前的冲力和我自身的体重,将他压倒在墙上。
“娜娜……”他低声唤着我的名字,仿佛深情。
我不敢追究那份仿佛的深情到底有多深,只知道我继续在这里停留下去,很难全身而退。
于是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他,头也不回走了。
我狠心吗?他这个混蛋哪有资格说我狠心。
我回到走廊,凭着记忆找我们包间的位置,转过一个拐角,就听到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退了一步,刚好看到镜子上倒映出的柏辰的脸,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冲过来把我一把按在镜子墙上,粗鲁地抓着我的头发强迫我抬起头来看他。
我吃痛,抬脚要踢,他像是早做了准备,用小腿顶住我,又立即握住我的手,以十指相扣的方式按在墙上。
“三年了,学了什么新的招数吗?”柏辰笑了,笑得这么悲愤,居高临下看着我。
我试图挣扎,但动不了。
于是柏辰笑得更欢了,他的脸也有些红,靠近了,便能闻到他呼吸中浓重的酒气。
我怒了,见他的脸越凑越近,冷笑一下,用头向他鼻尖撞过去。但他也似早有了预备,头向后仰起,在我愈加愤怒地抬头瞪他的时候,忽然压下来,吻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