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清梦六记

江南最是养人。

细雨如酥，在青石板上的凹凸里，积出片片小洼，映出半个清润的古城。

走出城，光影流转，雨丝变得清亮，细细青雨丝丝缕缕，纷纷扰扰洗净绛花上的浮灰。

随着离古城越来越远，温润清朗的青石板砖逐渐稀疏，路边的不知名树，竹色的树叶间，透着大片的浅松色天空。

小径几经曲折，身边的碧树如珠帘被挑起，露出一座浸满青芥的云峰色小筑。

没有犹豫的，林宇哲走进小筑，踏上入门左侧靠墙的略窄的楼梯，走过一个缓台，又上了几阶楼梯，登上小筑二楼。

楼上已有几人。

故人、佳人、心上人，窗外天光穿过雨幕、越过窗棂、晕染半面淡青的墙面，有形的光流动在林宇哲视野中他们的面前，让她的面容似雾濛花，如云漏月……

后面的故事我应该了解，只可惜无论如何在忆之河畔彳亍……唉……终究只能叹一声黄粱一梦。

……

太多幻梦，提及无绪，刻骨铭心，故写此六记，以记清梦之殇。

……

想要有一个天青色的雨天，你需要在前一天的夜晚准备。

需是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从湖中掬起一捧盛着皓月泛着金鳞的湖水，在天光刚刚乍破天际线的轮廓时，将它洒满天际，让天空的晴拥抱月光的清与天光携手雨水溟濛地落下，那时的我应该喜欢。

毕竟我现在就很喜欢眼前的雨景——白墙黛瓦筑成的小屋被山花蕉叶一捧捧，一簇簇拥在怀里。看着陷在林海中的小屋，我试探的走近，在雨下的我推开院门，不知雨上的他看不看的见，许久没有活动的院门吱呀地舒展，回身郑重地合上院门后，才转身走进小屋虚掩的木门。

木门后，小屋里，烛火随着光影跳动闪烁。

取了三炷香，在烛火上点燃，袅袅青烟，细而不断，轻而不散。

屈膝跪下，膝盖碰触地面，惊扰了尘灰。束起的墨发，搭在地上，显出纷乱的弯曲。抬头注视着牌位，眼中的晶莹，映着烛光。

“幸不辱命，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语毕，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激起尘灰，沾染在发梢。磕完重新起身，将三炷香插在香炉中厚厚的香灰上。

我在一旁静静注视着那三柱香化作灰烬，落在香炉中的香灰上，激起香灰，融入香灰。

随着那三柱香的最后一点躯体化作尘埃，周围的一切开始坍塌，世界回归奇点。

……

细雨和风，岸芷汀兰，春和景明。

油纸伞拨开雨雾，露出一张俏脸，远处青山望之蔚然而深秀，眼前伊人观之遗世而独立。黛眉微蹙，红唇轻点，瞳眸水光潋滟间，溟濛的江南也逊了三分眉眼。

将伞柄置于肩上，林宇哲拱了拱手。

“幸会幸会。”

“久仰久仰。”少女愣了一瞬才回应，女声清脆，如玉罄轻震，澈冰坠地。

见到女孩娇憨的样子，林宇哲嘴角扬起宠溺的笑容，侧身让出身后之路，与女子擦肩。抬脚正欲走，衣角被人拉住。转身回首，却见那女子葱指轻扯着自己的衣角，仰着小脸，清澈的秋水翦眸中情绪一眼便见了底。

“姑娘，可还有事？”

“这位公子，敢问你我可曾相识？”

“不曾。”

“那何必说幸会？”

“姑娘为何回久仰？”林宇哲眼底含着笑意逗着女孩。

“你这人！真是——”女孩气得跳脚，涨红了脸。

“姑娘，鄙人也不跟你开玩笑，你我可是旧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