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告别老好人

“等一下，麻烦等一下。”电梯门关得只剩下一道缝的时候，有熟悉的绵软声音在外面喊。

我按下开门键，就看见了像一棵挂满早餐的小树一样的叶晓白。

“苏姐早！”见是我，她露出一个略显腼腆的笑容，“我是不是耽误您的时间了？”

“没有，我也不急。怎么买这么多早餐？”我说着，伸手过去，想帮她提一点。

叶晓白稍稍侧身躲了一下，红着脸连声说，“不用不用，苏姐，我可以提，汤汤水水的别弄到您衣服上。”

我笑笑作罢。

有的人就是这样，你帮她忙反而让她诚惶诚恐，那就没必要为难人家了。

上班时间还早，办公室里没有什么人，叶晓白坚持让我先走，等我进了属于自己的隔间，回头看过去，发现她正挨个桌子放早餐，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念叨着，“李姐的豆浆油条，张晓辉的包子，莉莉姐的凉面……”

她不只是给我们部门的人帮忙带了早餐，就连同一个大办公室里办公的商务部和物资部的同事，也有好几个人桌上放了她带的早餐。

也不知道这姑娘是几点起床去买的，我摇头笑笑，希望吃着早餐的那些人能念着她的好吧，毕竟一个挺清秀的妹子搞得和卖早餐的大婶似的，也挺不容易的。

然而，没过一会儿，外面的人陆续到了，除了商务部经理李姐随口说了句，“晓白，谢了。”我没有听到其他人说过哪怕一句感谢。

这就算了，竟然还有人在抱怨，“晓白，你怎么搞的，和你说了凉面不加葱的，这怎么这么多葱啊？”

我踮起脚，从玻璃隔断上贴着的磨砂膜的缝隙中看出去，说话的是商务助理夏莉莉。

“放了葱吗？我和老板说了不放呀。”晓白跑过去伸头看，然后带着歉意说，“要不我给你挑出来吧，莉莉姐。”

夏莉莉伸手把筷子递给了晓白。

我皱了皱眉，推门走了出去。

夏莉莉热情地和我打招呼，“苏姐今天来得好早啊。”

“嗯，今天没在家吃早餐。”

“那你买了早餐吗？”她问。

“网上点了，一会儿就到。”我随意地说。

“让晓白顺便帮你带一份就好了。”另一位正在吃早餐的同事说。

我笑了，提高了声音，“我自己买很方便，晓白也要赶着上班，哪有那个时间和力气？”

说完，我不看他们各人的脸色，只低头瞅一眼手机说，“这不就到了，我去拿。”就向前台走过去。

叶晓白是我所负责的人事行政部新入职的行政助理。

她今年二十二岁，刚刚毕业于一所二本院校，毫无行政方面的工作经验。

可是我在十二位候选人中选择了叶晓白。一方面是因为她比较细心踏实，另一方面就是觉得她服务意识比较好。不像有些姑娘，没有公主命，一身公主病。我们招人是来做事的，不是来供着的。

后来我发现，我还是看错了。叶晓白不是服务意识好，她根本就是“讨好型人格”。

刚入职的第一个月，我对她的工作是很满意的。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一名行政助理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认得四百多人的公司里的绝大多数人，甚至还和好几个部门的人相当熟悉。

每天我坐在办公室里，都能听见外间此起彼伏的叫“晓白”的声音——“晓白，麻烦你帮我复印一下，谢谢哦！”“晓白，能不能帮我改一下PPT，做点动画，他们说你会。”“晓白，快点帮我把这个送到销售部，爱你哦！”

有时候和其他部门的同事一起吃饭，或是在茶水间偶遇，也有人提起叶晓白，称赞她乐于助人。

“这是个亲和力不错的小姑娘。”我心里这样想。

开始意识到她这样帮助别人有些不合适，是在两个月以后。

“晓白，麻烦去代收点帮我拿个快递。”我开会回来，一进门就听见夏莉莉极具辨识度的嗓音。

“哦，好。”晓白忙不迭答应着，脸上挂着笑。

“我也有快递，你顺手捎回来呗。”说话的是比晓白入职还晚的采购妹子。

晓白答应着，看见我，立刻问，“苏姐，你有没有快递要拿回来啊？”

我扫了一眼正专注玩手机的夏莉莉，心里有点不痛快，但职场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后我只说，“快去快回，考勤表还没交上来呢。”

结果晓白抱回来的包裹，都快赶上她的人高了。

“怎么这么多？都谁的啊，哎你没把我的压在下面吧，我那可是海淘的miumiu，你可别给我压变形了。”夏莉莉跳过去，翻找她自己的快递。

“没有没有，最上面一个就是。”晓白把包裹都放在自己桌子上，腮边还带着快递包装蹭上去的灰，“都是销售那边同事的，他们出差呢，让我帮忙收一下。”

“哎呀晓白！”采购妹子突然插了一句，“我不是和你说要打开看看吗？”她一边皱眉一边拆包装，“你怎么没打开啊，我这是马克杯，不当场验货，摔坏了怎么办啊？”

晓白伸头过去看，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快递太多我忘了。你看看坏了没……实在不行，我再给你买一个。”

等大家都分完了快递，我看见晓白桌上还剩了几个，大概就是销售们的。她拿出纸巾擦干净外包装，一个个摞在了桌子底下。

晚上快下班时，我让晓白做一个月度办公费用的统计表给我。她正聚精会神地在电脑前敲着，夏莉莉那边接了个电话，又让晓白再去给她取一个快递。

“莉莉姐……”晓白为难地说，“我这马上要做个东西交给苏姐，要不你自己……”她话还没说完，夏莉莉的声音就高了八度，“自从送到代收点，都是你去取的，我怎么知道在哪？你就不能取完再做吗？”

晓白怔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最后站了起来，小声说了句，“好。”

敞开的办公室里，我又一次皱起了眉。

双十一以后没多久，大批快递就蜂拥而至了。

我几次找晓白安排工作，她都不在座位上，而周围的快递堆得像一座小山。

我终于发火了。

晓白低着头站在我办公桌前，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神情怯怯的像个小媳妇。

“什么叫本职工作你懂不懂？你是快递员还是他们的保姆？我招聘你来是给他们打杂的吗？”我刻意提高了声音，也想让外面那群人听听。

“苏……苏姐……”她为难地看看我，又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小声说，“对不起，工作我会加班做完的……”

“加班？工作时间不是给别人取快递就是退货，自己的事反而要加班做？”我冷笑一声，“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司怎么剥削员工呢！”

也许是因为我第一次对她这样凶，小姑娘吓得瑟瑟缩缩，眼圈都红了，看着我的目光也带着哀求，“苏姐……”

我到底还是说不下去了。

“你先出去吧，下不为例。”她使劲儿点头。

等她拉开门，我叫住她，“你那堆快递，让她们自己赶紧来拿，要不就放到杂物间去。这样子领导过来看见了，以为我们部门改行了呢。”

晓白唯唯诺诺地出去。

从门缝里，我看见好几道瞟过来的目光。后来有关系好的同事告诉我，她们背后议论，说我苛责下属，不就是帮别人点忙吗，至于吗？敢情这年头助人为乐还不是美德了吗？

我听了淡淡一笑，随她们说吧，怕得罪人就做不了管理者。如果她们自此以后能不把晓白当打杂的使唤，这个坏人我做了又能怎么样？

没想到是我一厢情愿了，晓白自己却是个不争气的。

下午我正在修改一个制度，晓白敲门进来，把一杯星巴克放在了我桌上，正是我喜欢的焦糖玛奇朵。

我的视线从电脑上移到她脸上，“不是上周还拿方便面当午餐呢吗？发财了？”

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苏姐……就是一点心意，大家都有……”

“一点心意？还大家都有？完了你再啃一周方便面？”我讽笑着，拿出手机，“36吧？我转给你。”

“不不不……”她使劲儿摆手，很无措的样子，“苏姐……”

我放下手机，叹了一口气，让她坐下，刻意缓了语气，“晓白，我不是针对你，我们做行政的是需要有服务意识。可我没让你去给别人打杂，不是买早餐就是泡咖啡，你能学到什么？别人还不领情。”

她又揪着衣角，“苏姐……工作我肯定能完成，大家也没有恶意，大不了我多干点，这样不是挺好吗？挺和谐的。”

我有些无语，想到自己手上还有一堆工作，女儿安然这几天还在感冒发烧，便也没了长谈的心思，只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有什么需要我出面沟通的，你就找我。”

她感激地点点头。

一连几天下午我都请了假带安然去打针，我家薛博士心疼女儿，急得满嘴水泡。

那天晚上有电话会议，我把孩子送回家，又给薛博士买了药，在快下班的时候赶回公司。

没等走到大办公室门口，就听见好像有人在大声说着什么。

今天几个部门的经理都不在，这是要放飞自我了？我停住脚步往里面看。

“凭什么啊？晓白你说，帮她们不帮我，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莉莉姐，我不是……”晓白的声音很低，模糊不清。

“不是什么？刚刚企宣那边的高杰让你帮忙写软文，你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这事有没有？”夏莉莉分毫不让。

“她身体不舒服，我……”

“身体不舒服？就你信吧。去年有个实习生帮她写软文，后来宣传效果不好被领导点名批评了，她立刻就甩锅给了人家实习生。你问问现在还有谁帮她？”

“都答应了，推了不好……莉莉姐，我今晚真忙不过来了。”晓白的语气里含着歉意。

“到我这就忙不过来了？那刚才徐姐让你帮忙做数据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夸你两句Excel用得好你就乐颠颠答应了，傻不傻啊你？”夏莉莉讽刺地说，末了还哼笑一声。

“好几个表套公式，她没做过……”

“我不管，晚上我约了人看电影，这可是终身大事，晓白，你看着办。”求人的越发理直气壮。

“那……”

我有些听不下去了，轻咳一声走了进去。

夏莉莉看见我脸色就有些不好，堆着假笑问，“苏姐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我淡淡说。

“不是，这都要下班了……”她说了一半，看我不理她，讪讪闭了嘴。

晓白小心地打量我的脸色，一副心虚的样子。

“工作安排的太少了？”我扭头问她。

“不是……”她摇头。

“那就好。凡事量力而为没坏处。”我点到即止。

可这姑娘到底还是辜负了我的这点心意。

晚上开完电话会议已经是十点多，我回办公室拿包，却发现外间的灯还亮着。

“怎么还不走？”看见在电脑前揉眼睛的晓白，我皱起了眉头。

见是我，她疲惫的笑脸上挂起笑容，“苏姐也还没走啊？那您先走吧，我这还要弄一会儿。”

我走过的时候正好看见她电脑，她有些慌乱地伸手挡屏幕，但我还是看出来电脑上是一份销售合同。

“夏莉莉的？”我问。

晓白嗫嚅着，“莉莉姐有事。”

“她去看电影，你帮她做合同？”我轻笑一声，“晓白，你图什么？”

“没……我就是……人家都那样说了，也不好不帮忙。”她咬着唇。

“可你要知道，升米恩，斗米仇。你总是不懂得拒绝，人家就会理所当然地使唤你。”

晓白眨眨眼睛，笑得有些勉强，“都是同事，没关系的。”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再多说了，径直拿了东西走人。

那天之后，我有些懒得管她。从工作角度，她只要保质保量地完成我交代的任务，其他的是她自己的事情。

于是，办公室里又开始听到她们肆无忌惮地叫“晓白”——“晓白，取快递。”“晓白，给我校对一下标书。”“晓白，这几个电话帮我打一下。”

晓白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加班。

过了将近一周，有一天早上我来得早，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准备当天的工作会议材料。

“晓白，你怎么做事的？”随着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嚷嚷着走进来。

我听出是夏莉莉的声音，就靠近玻璃隔断往外看。

“莉莉姐，怎么了？”晓白一头雾水的样子。

“你还问我怎么了？”夏莉莉用指节敲着晓白的桌子，气急败坏地质问，“刚刚销售的同事打电话给我，你那个合同怎么做的？设备型号都写错了，是T2不是T8，这两个型号差了一万多块钱你知不知道？”

“啊……不会吧！我就是按照你给我的标书资料做的啊。”晓白吓得小脸发白，慌慌张张地去看自己的电脑。

“看什么看？现在看有什么用？我不管，等下你自己和客户打电话，认个错，求人家让你重新发合同过去。”夏莉莉回到自己位置，一屁股坐下。

“本来以为你认真细致，才让你帮忙的，你看看你自己，惹了多大麻烦。我都要被你害死了！”她一边说一边喝了一口晓白放在她桌上的豆浆，“哎呀，怎么这么烫？”

“对不起，莉莉姐。”晓白小声说，“可是……这个标书上的设备真的就是T8，你过来看看。”

“不可能！”夏莉莉说了一半，突然一顿，隔了几秒才说，“我发给你的就是T2，是你自己搞错了吧？”

听到这里，我已经差不多明白了。投标都会准备几个版本的标书，高配低配价格不同，很大可能是夏莉莉发错了版本给晓白。

我本想出去替晓白说句话，可一想到她之前的表现，就叹了一口气。

晓白盯着电脑好半天，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要了客户的电话号码。

她在位置上打电话，含着眼泪不停地道歉，客户始终不肯同意。

夏莉莉在旁边事不关己地涂着口红，好像忘记了那份合同本身应该是她做的。

晓白那边刚放下电话，皱着小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徐姐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哎，晓白，你这就不对了。”她一开口语气就不好。

徐姐是集团那边一位领导的亲戚，到公司是来养老的，平时做些简单的统计工作还经常找人帮忙，大家都尽量躲着她。

“你说你不愿意帮忙也就算了，你这数据做的也不对啊，汇总结果对不上。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她掐着腰站在晓白桌子前。

“不会啊，徐姐我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呢？我看看错哪了。”晓白赶紧去打开自己做的表格，却被徐姐阻止了。

“不用了，我们部门的人都改好了。你说你吧，晓白，做不了你就别答应啊，答应了还弄错，领导批评我你就高兴了？”

“晓白应该也不是故意的，”旁边一位同事有些看不下去，插了一句。

“那可就不好说了，她不是会做那些公式吗，公式还能弄错？”徐姐还是愤愤的样子。

“可不是吗？答应了帮忙就应该当成自己的事情去做，要不就别答应。你搞得一团乱，让别人背锅，那不是帮倒忙吗？”夏莉莉也在旁边帮腔。

晓白的眼泪在眼圈里来回转。

我有些不忍心，不过想想，她也该长长记性了。

“你这样子是什么意思？好像我们欺负你似的。我被领导批评就够郁闷的了，还要看你的脸色。现在的小姑娘真神奇，以为只要哭一哭就能得到全世界了吗？”徐姐还不肯善罢甘休。

晓白咬着唇无助地摇头，却没有人再帮她说话了。

“反正那个客户你自己搞定啊，等一会我们经理来了，你不要把我扯下水。”夏莉莉边吃早餐边说。

晓白似乎终于忍不住了，突然站了起来。我以为她要反抗了，还准备出去助她一臂之力，却不曾想她捂住嘴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不会出什么事吧？”我心里一紧，赶紧拉开门追了出去。

晓白顺着楼梯往上跑，我在后面追，上面是顶楼，急得我手心冒汗。

好在晓白并没有靠近楼顶的边缘，她只是转了个弯，蹲在了一个巨大的空调外机背后。

我松了一口气，慢慢走过去，也蹲在了她旁边。

空调外机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夹杂着晓白压抑的抽泣。

“还好吗？”我拍了拍她肩膀。

“没事……苏姐，我没事。”她哽着声音说。

“这时候你应该说不好，很委屈。这才是你的真实感受。”我放慢了语速，“晓白，为什么你宁可委屈自己，去取悦别人？做了这么久老好人，你累不累？”

她抬起头看我，脸上有泪，眼睛和鼻子都红通通的，“我只是想和大家好好相处，这不对吗？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是啊，有时候我们只是希望和别人好好相处。”我叹了一口气，“我初中的时候，转过一次学。别的同学互相都很熟悉，有说有笑的，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老师也不太注意到我的存在。”

“那时，我和你现在的想法一样。所以我积极参加集体活动，运动会帮别的同学看衣服、拿水，上课前帮老师擦黑板，倒水。可是有一天我拉肚子了，课间去跑厕所，没来得及做这些，学习委员和老师都指责我，说我做事虎头蛇尾。”我轻笑一声，“你看，我这么去讨他们喜欢，可他们并不喜欢我。”

晓白咬着唇，“那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我就被一个臭小子骂醒了啊。”我弯起唇角，“他说，我若喜欢你，你脾气再大都叫个性。我若不喜欢你，就算你温顺得像只猫，我都嫌你掉毛！这个道理你不懂吗？真是个没用的笨丫头！”

晓白“噗嗤”一声笑了，笑完又开始抹眼泪，“可不这样要怎么办？我又不优秀，也不讨人喜欢。”

她给我讲了她的家庭。晓白有个双胞胎妹妹，可奇怪的是，她们不太像——妹妹显然更漂亮更聪明。

所以从小到大，无论是父母还是老师，都把更多的目光放在了妹妹身上，她们说到她，总是很多夸奖的词，而说到晓白，除了“听话”似乎再也没有别的了。

并不是说对晓白不好，只是不太关心、注意不到。一直到晓白渐渐长大，学会帮妈妈做家务，给爸爸擦皮鞋，他们才逐渐给了她一些赞赏和表扬。

所以，对晓白来说，只有不停地帮别人忙，才是取得认可的唯一方式。

讨好别人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或许，你可以试试拒绝他们，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呢。”我把她的头发拨到耳后，“我那时也是真的很想同学和老师喜欢我。可自从薛博士骂醒我，哦对了，那个臭小子就是我老公薛仲，”我笑起来，“姐就谁也不讨好了。”

“别人找我帮忙，帮不帮看心情。你们喜欢不喜欢我不care，我喜欢就行。一个学期以后，我考了全班第一，还拿了乒乓比赛冠军。从那以后，很多同学渐渐主动来和我说话，我也有了几个好朋友。”

“所以你看，朋友是靠吸引的，不是靠讨好的。你得先取悦自己，才能吸引别人。”

晓白安静地听我说完，捂着眼睛叹了一口气，“可我不行啊，我没有您这样优秀。”

“至少你并不需要靠别人的喜欢活着。”我用力握了握她肩膀，“试一试，怎么样？”

晓白迟疑了很久，点了头。

合同的事情，后来我找夏莉莉的部门经理说明了情况，结果她们那边核实下来，确实是夏莉莉给错了标书——把一个备选标书和中标的搞混了。

夏莉莉在办公室里指桑骂槐了两天，晓白每天像做错了事一样垂着头。后来我让人事专员把公司劳动纪律相关条款给夏莉莉看，提醒她破坏团队氛围也是违纪行为，她这才消停了。

那天的事大办公室的人也都听说了，多少还是有几个同事觉得晓白挺委屈的，也就主动不找她帮忙了。

至于早餐，我让晓白拒绝几次，偶尔帮忙买一次。

晓白开始怎么也说不出口，拖拖拉拉又买了一周，发现大家果然很习以为常，没人感谢她，甚至还一如既往地挑毛病，这才鼓起勇气以自己睡眠不好，想多睡一会儿为由拒绝了。

奇怪的是，隔了几天她偶然发消息说今天起得早，可以帮忙买早餐了，大家竟然欢喜鼓舞的一片感谢之声。

晓白皱着小脸问我：“苏姐，你说这些人怎么这样呢？”

我笑笑，“他们一直这样，只有你把自己当回事了，他们才会把你当回事。”

取快递什么的，大家也开始慢慢轮流去了，晓白第一次收到别人顺路拿回来的快递，简直有点诚惶诚恐了。

我们都以为至少短时间内大家应该不太会找晓白帮忙了，没想到几天以后，徐姐竟然“不计前嫌”地找晓白帮忙做PPT，还再三说，“晓白，你这次可要认真点，不要再搞错了。”

晓白咬着唇看向我的办公室，我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她的唇动了几次，最后涨红了脸，小声说，“我的工作由苏姐安排，需要我配合协调的工作，请先发邮件给苏姐。”

这话一出，全办公室都静了一瞬。

晓白的脸更红了，用眼睛不停往我这边看。

我索性打开门，笑眯眯地问，“我好像听见有需要我们部门协助的工作？”

徐姐瞪了晓白一眼，说了句，“没有”扭头就走了。

晓白看着我，眼睛水润润的，慢慢燃起了一点光。

我知道她已经开始在与“老好人”告别了。

总有一天她会明白，在职场，做个自我欣赏和成长的人，比“老好人”更愉快，也更能获得尊重。

那时，她才真的适合这个职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