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潮州府,潮汐滩
文书度牒就如同身份证,你要是连这些都没有,能是什么身份?就不用掰扯清楚了。
就算你有证明身份的文书或者度牒,这还不够,还得看你是否满足文、财、权,这三种其中之一。
“潮州水神节可不是什么土包子都能进的,你啥也没有,不白白给那些花钱享受的权贵们添堵碍眼吗?”
那官员看了眼郑逸递过来的度牒,上面什么道观的他听都没听过,反正不是大人叮嘱的那几个地方的道士和尚就是了。
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他们调头回去。
这时,刘三儿从船尾走了过来,脸上笑嘻嘻的。
将那官员拉过一边,可那官员丝毫没给他面子,将袖子一甩,甩开刘三儿想要拉扯的手。
“作甚!”
“嘿嘿,官爷您看这位道长是头一次来,你通融通融,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刘三儿拿出准备好的钱袋,鼓鼓囊囊的。
怎料,那官员看都没看一眼,剩下打量了刘三儿一眼。
“最近得到消息,有白莲贼寇想要混入潮州府对水神节做手脚,大人命我等守在此处抓拿...”
那官员面色严肃,一双鹰眼将刘三儿盯得毛骨悚然,冷汗直流。
“我看你们二人就非常可疑!来人,将他们拿下!”
官员厉喝一声,身后衙役立即上前,将刘三儿一把扯了过来,压在船底。
郑逸见刘三儿本想贿赂官员让他们进去,结果适得其反,反倒是被人怀疑是白莲贼寇。
见衙役要来抓自己,郑逸本能朝后挪去一步,拉开距离。
而后,心中想到一物。
即使是在夜色之中,那枚玉牌依旧散发着绿莹莹的灵光。
郑逸将之拿出,吊在空中。
衙役哪认得这个,伸手就要去抓。
“慢着!”
衙役不认得,他这位做官的难道还不认得?
官员见郑逸拿出一块莹莹发亮的绿色玉牌,上面员水二字是如此显眼。
立即,官员将身旁踩着刘三儿后背的衙役一脚踢开,将其扶起,又帮他拍去身上的脚印。
“兄弟,哥哥今个当差,身上没带什么银子,这是哥哥的腰牌,以后有什么事,只要是在潮州府,尽管知会一声,好使!”
官员将腰间一块紫檀镶金的腰牌摘下,塞到刘三儿手上。
“牛二!赶紧滚回来,扰了仙师,我拔了你的皮!”
“嘿嘿,仙师大驾潮州府,下官多有得罪,还请仙师降罪!”
“让开。”
没想这玉牌还真好使,这官员见到玉牌,像是见着了首府大人亲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官员还想让人随行带他们去接待处,但是被郑逸拒绝了。
就这么,一场闹剧弄得江面楼船上那些富商官员注意,纷纷派人去打听这人是谁,能手持‘员水令’之人的侍从,定要结交一番!
“头,你刚刚为何不报上自己名字?这位可是‘贵客’,到时说不得还能因此飞黄腾达呢!”
官员身旁亲信看着渐行渐远的小船,不解问道。
官员听到自己亲信竟然问这个问题,顿时一脸失望的看向他。
“飞黄腾达?仙师性情捉摸不定,都是杀人不眨眼之辈,莫说去亲近,就是和平相处老子就烧高香了!
刚才若不是老子眼尖,看出那玉牌,你们,甚至是老子说不得就没命!只求仙师不记恨咱就好了!”
官员怅然叹息一声,虽然他知道结识一位仙师会对他的仕途有莫大帮助,但是坏就坏在他们一开始就与对方发生矛盾。
能以此平和收场,都是因为这位仙师并非暴虐嗜杀之辈,已然是他们的幸运。
不然,他们就算不死,也得掉一层皮不可!
不过转念一想,就自己这群手下,就是一辈子被人驱使的命。
当时若不是自己灵机应变,将自己腰牌给了那船夫,将对方心中不快抹去,说不得还要遭麻烦!
心中还有些为自己机智感到自豪。
经历这遭,官员让手下下手小心些,要是还有像刚才那位一样,喜欢坐小船前来,可别又冲撞了。
衙役们自然连连应是,记在心里。
小船驶向潮州府。
这回,他们才算真正的进到潮州府。
岸边灯火洒入江水,又被江面反射回来,顿时夜色被照亮,行驶在江面的船只顿时像是行驶在琉璃莲池中一般,四周波光嶙峋。
刘三儿摆动船桨,灵活穿过江面船只。
两岸宽阔,上面漂浮着许多彩色纸船,纸船上点着火光,像是一条银河一般,指引着人们前行。
刘三儿带郑逸去的地方是他在此地发小特意给他留的一处停靠地点。
潮州府分为五个区域。
其中最豪华,最富裕的是盛德街,是潮州府高官富商居住之地。
最奢靡之地名为‘千岁坊’,千岁坊位于潮州府中间,在两条横插而过的江水中间的一块小岛之上。
千岁坊无论是花楼,还是酒馆,都是潮州府最好的,被称为是富人的销金库,穷人的乱坟岗。
而刘三儿要带郑逸去的,则是一个名叫‘潮汐滩’的一处在潮州府近海之地。
因为此地是潮州府地势最低的地方,每次涨潮,海水都会将那片地方沉没。
待潮汐退去,才会重新出现。
而生活在潮州府,又没钱在别处租住的百姓,就想到一个法子。
他们在地里打上深深的地桩,又在地桩上搭起一栋又一栋轻便的水上棚屋。
此地就像每处华美靓丽之地,都有阴暗污秽之所一样。
潮汐滩就是潮州府最脏,最乱的地方。
但是此地却也是一处极好的停靠地点。
棚屋下,百姓每到夜间,就会划着小舟在涨潮的地方抓虾捕蟹,然后再卖给潮州府那些富商官员们,成为他们嘴中称赞的美味佳肴。
郑逸坐在船头,发现这些人竟然比自己在左县见到的百姓更加‘不堪’,左县百姓虽然衣衫破烂,但是他们眼中有恨,有惧怕。
而这些生活在潮汐滩上的百姓,他们眼中看不到一丝生机,就像一个心脏还在跳动的行尸走肉一般,重复着动作,互相之间没有交流,只是低头用一种纤细的铁钩在水中一深一浅的重复着。
“道长可是有些吃惊?”
刘三儿见郑逸看着这些人沉默不语,于是问道。
郑逸摇摇头。
“无非是求得那一丝跳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罢了。”
“对!”
刘三儿笑道,道长不愧是道长。
刘三儿像道长这个年纪,可没想到这一回事。
那时是他父亲带自己过来,那时潮汐滩的百姓就是这样。
父亲告诉他,千万别留在潮州府,别在潮汐滩待上超过两夜。
父亲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们为何变成这样。
但是刘三儿随着渐渐长大,娶妻生子,终于明白过来。
这些留在潮汐滩的百姓,他们不过是羡慕潮州府奢靡的生活。
男人想在里面闯出一番天地,女人想得到某个富商官员的青睐,一跃麻雀变凤凰的美梦。
最终,他们的幻想一一落空,可放不下心中执念,就在潮汐滩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