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玛丽苏的爱情后续
我这辈子极少做错误的决策,但错过你是我这一辈子犯的最大的错。
——《反套路言情语录》宋锦城
我将自己关在书房专心致志地做水晶球的时候,展崎过来找到我。
他看着满满一桌的材料,和垃圾桶、地板上被我扔的到处都是的废弃半成品,样子很不能理解且不可思议,他问我:“阿城,你在做什么?”
阿城,你在做什么?
她结婚的消息被相熟的媒体透露给我的时候,我连夜从洛杉矶飞回来,等脑子清醒过来,我已经开车停在了她家楼下,坐在车里望着她房子里的灯光的时候,我也是这样问我自己的:“宋锦城,你在做什么?”
说实话我一直很讨厌女人死缠烂打,当时和秦时分开后,我没想过她能迅速处理得那样干净。
她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卖了我给她买的几处房产,处理得干干净净,其实我并没有发现,还是某一天,当时一个合作伙伴送了我一匣子珍珠,品相号称堪比1520年发现的奥维多珍珠。
我对这些东西一直没什么大的概念,当时却不知道为什么打开看了一眼,浑然而成的珍珠一粒粒圆滚滚的镶嵌在锦盒内,我记得秦时,她一向不喜欢穿金戴银,但是很喜欢珍珠,修长的脖子戴上浑圆的珍珠项链,皮肤白得像是能透出光来。
偶尔在她那边过夜,有时候清晨也会饶有趣味地倚在门口看她坐在梳妆台前化妆,漆黑的眉,上挑的眼角,嫣红的唇,最后她展开首饰盒,纤长雪白的手指顺着玲珑剔透的首饰盒一格一格地抚摸过去,各种各样的珍珠耳环,一副副挑出来放在耳边比划,然后微侧着身子转向我,温声软语地问:“这副好看吗?”
精致圆润的珍珠在她的耳下摇晃,配着那张脸,怎么样都是锦上添花的好看。
我身边的女人不多,但从未断过,秦时在我这众多的女人之中,也算得上是极其漂亮的,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她仓皇地避开保镖来到我面前,强忍着羞涩看着我自我介绍,说:“宋先生您好,我叫秦时。”
我的不悦在看见她脸的那一刻消弭。
那时她还小,似乎也才二十岁出头,青嫩得能掐出水来,远没有如今的轻车熟路,我至今好像仍能记得她脸上的红晕,从耳上一直蔓延到颈中,浑身都怕的在颤抖,但是是美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我之前养的一只刚满月的豹猫,小小一团炸着毛颤抖着缩在人掌心中,故作凶狠地龇牙咧嘴。秦时和那只豹猫如出一辙,所以我冲潜伏在花园四处慢慢靠过来的保镖挥挥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她顺从地在我指尖闭上眼,一双长睫阖动,像展翅欲飞的蝴蝶。
看到这匣子珍珠我就又想到了她,所以我独独将珍珠留下,递给展崎,和他说:“你帮我把这个递给秦时。”顿了顿,我补充一句,“别告诉她是我送的。”
我在分开后送她礼物只是单纯地觉得这珍珠很适合她,但我不想让她误会,让她误解这是我某种藕断丝连的暗示。
我这个人,从来不吃回头草。
只是没想到,展崎打了一通电话后,然后抬头似笑非笑地望向我,说:“是空号。”他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我两眼,语气调侃:“你不行了啊阿诚,你的小情人换了手机号都没告诉你?”
不仅仅是手机号,她的微信私人号也换了,也不知道当时的心情是什么样,大概是有点啼笑皆非吧,展崎将那匣子扔过来,和我说:“你自己送去吧,我是不想到处找人,只是单单为了送一匣子珍珠。”
我握着那个红丝绒匣子颠了颠,然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真的开车去了她的住处。
我知道她那段时间没有通告,我给她买的房产从郊区的别墅到市中心的平层都有,那天我开车绕遍了整个城市,然后发现,她卖了所有的房子。
车子停在路边的时候我怒极反笑,抬手将放在副驾驶车座上装珍珠的那个匣子从车窗扔出去,开着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做到她这个程度,傻子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后来展崎提起她,也感慨说一句:“那个秦时平时不声不响的,倒也是个狠人,我们原先猜她在你身边够久是因为她老实,如今看起来,她老实是因为她真的不爱你啊,阿诚。”
他向来喜欢看热闹并且嘴炮,所以我没理他。
最后一次和她见面是在某个综艺节目的招商会,我是最大的投资商,她和主创团队过来敬酒,后来在寂静无人的三楼某个房间,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她:“你换了手机号?阿崎他们想联系你都找不到人。”顿了顿,补充一句,“那几处房子听说你都卖掉了,现在住在哪里?”
她“嗯”了一声,轻声解释:“我只是怕旧事旧人在先生婚后扯出来会给您带来困扰,所以一并都处理了。”
绕来绕去也没有回答我她住在哪里。
后来就是意兴阑珊,需要我去专注的事情有很多,我无暇再去想一个被我随手抛开的女人,时间一天天过去,直到今天,我知道她要结婚。
秦时没告诉我她住在哪里,但没有我查不到的东西。
我在她楼下点上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袅袅的烟气升起,淡淡的烟味在狭小的空间中弥漫,我并不怎么抽烟,我讨厌一切能令人上瘾失控的东西,更多的时候,我只是将烟点燃看着,闻着烟味,这样的环境能让我冷静,去思考很多东西。
这根烟燃到尽头的时候我看见了秦时,身边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两个人穿得很休闲,手中大包小包的,应该是刚从超市回来,老实说,我没见过这个样子的秦时。
她穿着宽松的T恤,牛仔裤,平底小白鞋,黑色的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但是一双眼睛在听旁边的男人说话的时候,露出很宁静的笑意,很陌生的样子。
在我面前的时候,她从来不这样,永远是全妆,就连穿浴袍的时候姿态都是优雅的,在我面前说一句话都要斟酌良久,唯恐哪一句令我不快,展崎就说过她假,在我身边的每一刻,她的状态都可以直接拎去走红毯。
现在这样的场景并不适合叙旧,于是我没让她看见我,开车走了。
回去后我坐在无人的房间中喝酒,随手打开好几年都没开过的电视,翻到了他们当年定情的综艺,看到片头的赞助logo时才想起来,这综艺还是我投资的。
和秦时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个知名演员,他们两个有一群很庞大的CP粉,不需要我一帧一帧的去找,有人剪了他俩单独的CUT。
我一个人坐在漆黑的影音室,去看她和他的定情之作。
甜蜜的cut有很多,不排除节目组故意剪辑为之,但有一幕,让我如鲠在喉,是她所在的那组游戏输了,游戏惩罚是从一个5米高的跳板上跳到游泳池里,秦时怕高并且怕水,过了很久还僵在跳板上一动不动。
游戏嘉宾都在旁边起哄,只有那个男人起身走到游泳池里,站在她的下面,仰头望着她说:“秦时,你别怕,我在这接着你。”
5米高的冲击力,游戏嘉宾都在起哄他开玩笑,但只有秦时,从5米高的跳板上俯视下来,极其认真地望着他。
两人的CP粉大概很喜欢这一幕,剪辑的定格的画面上是不断溢出来的粉红色爱心,粉红色滤镜,在他们四目相对时,还配了一首不知道什么名字的甜掉牙的情歌。
我不合时宜地想起很多年以前的一件事,那时她在福建那边拍古装戏,恰逢我心血来潮去探班,有一幕是她吊着威亚从悬崖上飞到下面的河岸边。
当时调试威亚故障失灵,她从半空中降落到悬崖底部,又往下滚了滚,最后停在悬崖底部往上大概5、6米的位置上,死死地攀着凸出来的一块石棱,眼泪吓得一滴滴地往下流。
因为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湖泊,救援不好展开,只能她自己从上面跳到船上,当时剧组的人用尽了办法她都不敢跳,最后我跟着救援船一起开到她所在位置的下方,仰起头看她,伸出手朝她说:“我会接住你的。”
她认真地望着我,我不知道被剧组劝了1个多小时都不敢跳的她为什么对我抱有那么大的信任,她几乎在瞬间就闭上眼,朝我纵身一跳。
巨大的冲力冲过来,我抱着她脚步不稳的往后踉跄跌在船舱中,但我将她稳稳地护在怀里,抱着瑟瑟发抖的她哄:“别怕,看,我这不是接住你了吗?”
她眼睫颤抖两下,然后张开眼睛望着我,漆黑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我含笑的脸。
我不是个耐心很好的人,但是很奇怪,我偶尔也愿意哄哄她。
和秦时在一起的时候,我除了怕麻烦,归根结底,其实也是个很合格的情人。
我不知道秦时想嫁给那个男人的契机是在哪里,但以我对秦时的了解,游泳池的那一场应当是他俩感情转折的巨大契机。
关上电视后一股无名火不知道从哪里升起,我打给那个综艺节目的负责人,发了一次迁怒的怒火,总制片在电话那边唯唯诺诺地不停道歉。
可是我心底的郁气还是难消,于是一夜未眠。
没有休息好导致第二天心情很糟。
开车去接董芸的时候,她还望着我笑:“不是吧学长,不用这么生气吧,你想你这小半生都没遇到过什么挫折,你就当我这是为了让你更接人间地气,笑一笑就过去了。”
她以为我脸色黑是因为我们今天要去离婚。
不管真实心情想法如何,我在女士面前一向绅士体贴,所以闻言揉揉额角朝她道歉:“抱歉。”
她耸耸肩,有些担心地望着我,问:“你没事吧?”
这种无名的焦躁和郁火并不能向外人道,所以我客气地回:“没事。”
她就识趣的没再问了。
我和董芸是在三年前结的婚——大概是三年前,我记得并不是太清楚了,她是一个很完美的人,很合格的妻子,家世很好,本人极其聪明,第一次见面是我受邀去毕业的高校做演讲,她当时还是在读的研究生,在商场待得久了,一些观点和学校的学生难免会不一样,用学生的话来说,可能是现实。
我事业太过成功,台下一群学生都当我的话是至理名言,当时只有她举起手站起来,歪着头扑扇着一双大眼睛,笑眯眯地说:“学长,我不认同你的观念。”
学长,真有意思,那是毕业后,第一次有人叫我学长。
后面单独接触过几次,发现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和她父亲谈生意吃饭的时候,她父亲有时也会笑:“我这个女儿呀,以后也不知道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只有当父亲的才知道,嫁给什么样的人都不放心。”话锋一转,又说:“宋先生倒是可以令人放心。”
我看着站在远处的董芸,她大约是无聊,正低头去调戏隔壁桌的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手里拿着酒店送的糖果,在那个孩子眼前晃过来摇过去,引着那个孩子含着手指头眼巴巴地看着。
我就不由自主地笑出来。
我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过董芸的,但是那时听说她有喜欢的人,并且为情所困,当时就淡了下来。
后来,后来就遇见了秦时。
秦时跟了我七年,整整七年三个月,有时候我自己都奇怪,怎么会有女人能在我身边待这样久。
不过这么多年,这样的例外,应当是只有她一个,除她之外,大概没有女人能在我身边超过六个月。
到了最后其实也只有她一个人,有段时间最离谱,都在传我收了心,我的一个朋友沈暮专门开了赌局,就赌秦时能不能收服我,最后上位成为名正言顺的宋太太。
我当时笑骂了他一句,并没有当回事,后来某一天,他惊奇地打电话过来像是和我说一桩笑话,他说:“我靠,阿诚,你那个小女朋友,叫什么来着?秦……对,秦时还是秦秒来着?她竟然过来下注了,哈哈哈哈这可太有意思了,你猜猜她赌的什么?”
应当是不会。
不会飞上枝头转正成为名正言顺的宋太太。
沈暮看热闹的心淡下去,语气没意思地问我:“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对秦时足够了解,在我们分开前,我一直这样深信不疑。
她是我所有女人中最懂事和最合心意的一个,我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能这样的合我心意,除了最初的磨合和适应,后面每次我抬一抬眼皮,我都感觉她知道我想要什么。
她也并不是一味地顺从听话,偶尔有些女人的小娇嗔和撒娇,但是都在我愿意容忍的范围内,乖起来的时候让人心疼,娇起来的时候让人心软,佯装生气的时候也是恰到好处,我也愿意哄她。
我将她当成我的女朋友疼,有时候我喜欢加个小字,因为她偶尔会冒出来不合时宜的稚气和傻气,比如有时候她会大着胆子问我:“你会破产吗?”
这是什么话,心情好的时候我会调侃她,做到我这个程度,赚的已经不仅仅是钱了,用本市市长对我说的话,就是我一倒,整个城市的GDP至少倒退十年。
问她为什么要问这样的话,她就会似真似假地朝我撒娇:“因为我想过啦,除非你破产,否则我这辈子都是不能得到你的啊。”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角往上,带着悠悠的笑意,看不出真心或假意。
但我没有问。
男女之间,没有长久的打算,是不能较真地深究一个问题的。
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在我决定和董芸结婚的时候,我和秦时分开。
玩归玩,一旦结婚,我就会给予我的合法对象一个基本的权利——尊重。
决定结婚是很仓促的一个决定,那是在一个雨夜中,我在广宗路找到迷路的董芸,她仰着脸泪流满面,对我说:“你愿意娶我吗?”
但凡任何时候,一个女人泪流满面地问你这句话,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她爱惨了这个人,一个是她爱惨了的那个人伤透了她的心,所以她破罐子破摔准备随便找个人凑合。
董芸无疑是后一种。
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凑合这个词关联上,但是没有比董芸还适合和我结婚的对象,我们各方面都无比契合,身家地位智商,而且她喜欢的人重伤她,导致她对爱情死心,她会是我最好的帮手。
我答应了。
婚前解决女伴是我对未来妻子的尊重。
和秦时分开前我踌躇很久,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对一件事游移不定,我少年第一桩收购案子就让我声名鹊起,我很少做错的决策,可那时我不确定。
展崎看不惯我那个样子,所以他先去敲打了秦时,后来他回来和我说:“阿诚,秦时不一样,你若是说和她分开,她是不会哭闹让你不快的。”
这番话并没有让我松口气,反而令人憋闷,但我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分开的那天天气很好,我第一次将车开得那样慢,一路上我想了无数的话,怎么说,说什么会不那么绝情,我没这样的体贴过,以前这种事情,我都不用出面,会有人专门替我去解决,可我不想让别人看见秦时的难堪。
毕竟在一起七年——七年三个月,我要给她体面。
结果路上准备的措辞都没说上,我只是一边吃饭一边交代她。
“城西外郊那栋别墅,我已经找人过户给你了。”
“上次你最爱的那辆跑车,我已经找人在国外订购了,过几天会送到你这里来。”
“其它的都放到你户头了,你可以看看你的账户。”
最后我问她:“你还有什么需求吗?无论什么,我都满足你。”
自从我开始说话她就低头在剥柳橙,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乐衷给我用手剥柳橙,在我印象中,女孩子一般都很宝贵自己的指甲,做各种各样的美甲,但她不,指甲剪得干干净净的,有很健康的月牙,白里透着粉。
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的那晚她就在给我剥柳橙,密封的房间里,她局促地坐在餐桌前,有些不安,她那个样子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逗一下她,所以我故意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她很忐忑,像是为了缓解紧张,她傻乎乎地从餐桌的果盘上拿出一颗柳橙,强笑着说:“宋先生,我给你剥个柳橙吧。”
明明旁边就是水果刀,但她傻乎乎的非用手剥,剥得两手都是黄色的汁液,我忍不住低沉的笑,然后凑过去俯身吻她,她下意识地想用手推我,但意识到自己的手上沾着橙汁,所以无助地用手腕搭在我的肩上,在亲吻的间隙中无力地挣扎呢喃:“等等,我手上脏,宋先生。”
我笑:“那你等下要注意别沾到我身上了。”
那是她的第一次,因为太紧张,剥了一半的柳橙被她一直死死地握在掌心中,最后满室都是柳橙香,整个床单都是柳橙汁,我身上当然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而更多的柳橙香从她的指尖发上颈间传来,她缩在我的身下,光滑圆润的肩头裸在外面,眼睛里还含着泪,要坠不落地噙着,像是水银,即羞怯又惶恐,问我:“怎么办宋先生,都沾到你身上了。”
她简直在要我的命,当时我记得我低下头重新重重地吻在她的肩膀,含糊地和她说:“不管它。”
食色性也,或许从那之后,我就爱上了柳橙香。
我并不喜欢吃手剥的柳橙,因为觉得脏,但我很喜欢看她低头一点一点给我剥柳橙的样子,让她给我剥过两次后,她大概是以为我很喜欢这样吃,所以每次我去,她都会给我剥。
后来就养成了习惯。
现在分开的这一天,在我问完她还有什么需求之后,她将剥得完完整整的柳橙递到我面前,和我说:“把这个柳橙吃了吧。”
我和董芸从民政局出来之后她拍拍我的肩,和我说:“学长,对不住你了,我请你吃饭吧。”
我哭笑不得,三年的婚姻于我们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的体验,董芸是个适合做朋友的人,结婚后我并不是合格的丈夫,她大概也不想被宋夫人这三个字束缚,我们结束得和平且温馨。
我记得新婚第一夜,董芸视死如归闭上眼仰起头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自己怎么都吻不下去。
我从不为难自己,所以我很快放开董芸,揉着眉心,向她道歉,她也轻轻长吁一口气,睁开眼看我,说:“我也抱歉。”
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我们两个人都忍不住笑出来。
后来我问自己吻不下去的原因,在某个我不愿承认的瞬间,我想大概是因为我想到了秦时。
我第一次吻秦时是在初次见面的隔天,她惊怯地闭着眼睛,紧紧地抓着我衬衫的纽扣,浑身绷得紧紧的,我贴着她的唇低沉地说:“放松。”她就努力地想要放松,但好像绷得更紧,脸上就是这样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分开后,我会那样频繁地想起她。
和董芸在吃饭时聊到感情生活,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和我说:“你还记得你和秦时上新闻的那件事吗?”
“当时没几天我们见面,她很郑重地和我解释她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在我们结婚前一年就断了,让我不要误会你。”
“学长,结婚这件事我一直感觉很对不起你,但是秦时我感觉是个挺好的人,如果……”她欲言又止,最后点到为止的喝口酒掩饰过去,“哈哈哈我自己的感情都一团糟,哪有什么资格建议你。”
我记得这件事。
就是那个综艺节目的招商会,我问完秦时新家地址她没有回答后,我俯身去吻她,当时我和董芸已经决定离婚了,但毕竟还没有离婚,在即将要吻上去的时候我用了最大的力气克制自己偏过头,因为她握着我前襟的手,怕得发抖。
我不能这样无耻。至少也要等到离婚后——当时我是这样想的。
后来我授意媒体将我和她在房间里的照片流出,因为那个综艺背后的某个投资商,在我上楼的时候,我听见他对身边的人说:“哎,那个秦时,以前不知道,近看觉得,哇,长得真带劲。”
当时冷冷瞥他一眼,后来我就授意媒体放出那张照片,她仰头闭着眼,我埋头在她肩颈间,头发垂下来,很好的遮住了我的五官,但足够我张开一张保护网,不动声色地将她纳在我的羽翼下,不动声色地警告那些不怀好意的窥探的视线。
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会遇见董芸,又为什么和她说这样一些话。
但是一切都晚了,我一直笃定她不会走,我没想过她这样快就决定嫁给别人。
这样失控的情绪只是一时的,和董芸分开之后我回到住处,点上一支烟,站在平台俯瞰市中心的风景,在心里这样默默地告诉我自己。
我确实很少对什么东西上心,如果和董芸离婚之后,秦时身边没人,我会去找她,但我确定我不会娶她,如果我不能娶她,在她即将要有一个完美的婚姻的时候,我不会去打扰她。
因为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毕竟七年我想,我准备送她一份新婚礼物,礼物清单一张一张地送过来,我都觉得不满意,最后展崎过来笑我:“搞什么呢你,阿诚,不就一个女人,你大张旗鼓地到处搜寻,就为了送个新婚礼物?”顿了顿他故意膈应我,“人家给你送结婚请帖了吗?反正我是没收到。”
他被女人伤得跟狗一样跪在大雨中哭的时候我都没嫌弃过他,现在来看我的笑话似乎不太仗义,我打官腔,和他说:“毕竟七年,好聚好散。”
后来决定送她水晶球,是因为晚上有人在黄浦江边放烟花,我在漫天的烟火中想起有一年,我带她去世贸顶楼看烟花,她当时感慨了一句:“琉璃易碎彩云散,这世上美丽的东西,都是转瞬即逝。”
当时她眼底的怅然和遗憾那样的明显,如今我想送她一场永不逝去的烟花。
水晶球是我自己做的,我大学本科学的化学,烟花的色彩小点太繁杂,尤其是放在水晶球中,颜色不易显形,我试了大概有上百种材料,才勉强挑出一种,然后就是一点点地描点上色,当年华尔街并购战,也比这个容易。
不过到底还是做出来了,在她婚前我让人将这个水晶球拿给她的经纪人,让这个经纪人将水晶球转交给秦时,另外亲手写了一句新婚贺词:
“愿你如这烟花一样,璀璨长久,幸福美满。”
她收下了,并让人转达给我一句谢谢。
于是又是一夜未眠。
他们结婚那天我在美国,从早忙到深夜,说不上来是不是故意的,但是展崎给我转了一段她结婚的视频,很多年前展崎被一个女人骗财骗色骗心,还被人戴绿帽子,当时我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嘲笑,时隔多年,他终于报仇成功了。
其实在这之前,我从来从来、一次都没有想过秦时穿婚纱是个什么样子的,但是视频很直观且猝不及防,她很美,哭起来也很美,穿着雪白的婚纱,戴上另一个男人给她的戒指。
她拍过很多场的结婚戏,不止一次穿过婚纱,只有这场是最真实的。
叉掉视频的时候,我抬手摸上自己的心脏,似乎在默默地告诉我自己:这只是一场戏,一场逼真的戏,等他们交换完戒指,会有人给这场婚姻喊上一声“卡——”的。
我努力忽视心口处的隐痛。
我说过,我讨厌一切能令人上瘾且失控的东西,秦时就像我的烟瘾,我相信我能控制住这种失控。
我做到了。
我第一次正视她是真的已为人妻,是在三年后。当时刚好百无聊赖有点兴致,所以陪着一个女伴逛街,买包买鞋买化妆品,走到童装区的时候,她做作地看着小孩子的衣服,然后掩着唇角笑:“好可爱啊。”
当真是愚不可及,我脸色一沉,转身就走,然后就看见秦时。
她和她的丈夫拉着手,她丈夫怀里抱着一个粉妆玉砌的女童,眼睛很像她,圆溜溜的漆黑,一眨不眨地望着我,而她和她丈夫弯腰,在给他们的女儿挑裙子。
我站在原地,脑子嗡的一下,像被雷劈了一样。
偏偏我身后的那个女伴看不懂颜色,牛皮糖一样的贴过来,狐疑地看了一眼秦时,然后问我:“宋先生,怎么了?”
秦时大概是被动静惊到,朝我这边望过来,我感觉自己无所遁形,但所幸看起来无动于衷,她有一瞬间的惊诧,视线从我身上游移到我旁边的女伴身上,然后顿了顿。
我极快地解释:“我三年前就离婚了。”
这话很奇怪很突兀,我没做过这样的蠢事,但秦时愣了愣,朝我笑了一下。
回去之后我发了很大的火,那个女伴惶恐地拉住我的袖摆,被我一巴掌扇在地上,我心里知道我是在迁怒,但我失控了。
八年前,我和秦时分开的时候并没有感觉,那种类似心疼的情绪我以为是习惯。
三年前,秦时结婚的时候内心无所遁形到处弥漫的疼痛我认为只是简单的失控,但我擅长控制失控。三年后,看见秦时阖家欢乐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压抑这么多年的怒火和嫉妒从心底蒸腾起来,我才不得不承认。
我喜欢秦时,无关习惯,无关时间,喜欢到已经超出我能处理的失控范围,如果不能控制这种失控,就只好满足自己的欲望。
我打电话给沈暮,他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有自己的处事方法,这么多年,我已经很少去沾一些违法的事了,因为站在一定高度后,很多事情都无足轻重。
电话接通后我直接说:“做个交易,你帮我处理一件事,干净点。”
那边沉默了很久,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并没有问我什么事,只是声音带着邪气,问我:“忍不住了?”他慢条斯理地坐地起价,“那我们要好好谈谈报酬了。”
隔天不知道展崎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锦城,你是不是疯了?”
我缄默不语,慢慢喝了一口水才回他:“展崎这件事你最没发言权,我记得当年江漫的那个姘头,被你打断两条腿,当年正逢严打,我要是去晚点,就只能帮你一起给那个人收尸了,如今你有什么资格来说话?”
我一向不会拿这么伤人的话去戳他,兄弟之间永远都知道分寸和底线,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对他的杀伤力依然很大,所以他红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最后重重拍拍我的肩膀,临走说一句:“锦城,秦时能一分手就和你断得干干净净,这样的人不爱你,如果你不想后悔的话,就不要去动她的丈夫。”
我没说话。
展崎说她不爱我,我嗤之以鼻。
她不是不爱我,她只是太通透。
她在我身边的第三年,有一晚我有些半醉,半夜迷糊中醒来的时候发现有人在摸我的脸,她的手很轻很轻,顺着我的眉心划过鼻梁,一寸一寸地描摹过去,最后停在我的唇边,温热的吐息慢慢靠近,最后她很轻很轻地将头依偎在我的胸口,整个人蜷缩过来。
我听见她的呢喃,她在一声声地唤我的名字。
宋锦城,宋锦城,宋锦城,这些不能明说的爱止于唇齿,掩于她陪在我身边的这些年年岁岁中。
我不喜欢身边的女人对我动心思,因为一旦动心思想得到的就越多,想得到的越多要求的就越多,会开始有所期待,这种期待于我而言,是一种负担。
所以那天早上她没醒我就起身离开了。
后来大概有三个多月我没联系过她,第四个月的时候她给我助理打过一个电话,没说别的,只是问了一句:“农场那边柳橙丰收了,庄子里的人将柳橙都送到我这里来了,我让人给先生送过去?”
曾经有女人在分开后用自杀威胁我,痛哭流涕地歇斯底里地问我:“你有没有心?”
我只觉得烦,有些女人想得太多,想要待在我身边就必须做好觉悟,银货两讫,大家都是成年人,说得明明白白,你情我愿,别想从我身上再得到其他东西。
可是秦时不一样,就像是鬼迷心窍一样,那天晚上我告诉自己,再给她一次机会,所以我回了她一个电话,告诉她我晚上去吃饭。
挂上电话的那一瞬间,我似乎能听见她的泣音。
再后来相安无事,不久后她的一部主演的作品拿了金扫帚奖,拿着奖杯回来就开始抱着我哭,当时我漫不经心地安慰了她一会,正要不耐烦的时候她又想通了,笑眯眯地望着我,说:“哎呀算了,反正我最好的演技也不是用在屏幕上的。”
她没用在屏幕上,她只是把最好的演技都用在了我身上,尽心尽力地演一个不爱我的人,以为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而我对着她错漏百出的演技视而不见,做了一位装聋作哑的合格观众,从不去戳破她的那些小心思。
可是这些年过去后,我突然不想再做一个装聋作哑的合格观众了,我要把谢幕剧终的主角继续“请”回来,请到我身边,这次她不用尽心尽力地演一个不爱我的人,我要给她最盛大的爱。
毕竟一个人,只有在真正的经历失去后才会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要的,很简单。
还像以前一样,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要她,永永远远,只属于我一个人。
一个月后,某男性著名演员因拍戏设备故障,从高空坠落。
经抢救无效,于5月6日03:20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