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夏阁老走了
“西北军务,系江山社稷之安危,俺答若敢侵我大明,别说四百万两,就是四千万两也得花!”
皇帝这是,支持曾铣吗?
嘉靖皇帝的话语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严嵩心中早已准备多时的策略之门。
当嘉靖皇上提到边疆将领如曾铣等人频频挑起战端,以募兵备战之名,实则可能有拥兵自重之嫌时。
严嵩说道:“皇上并无圣意,曾铣之辈频频妄动兵戈,轻启边衅,而今伸手索要钱粮巨万,打着募兵备战之名,谋行不过拥兵自重耳!”
拥兵自重!
拥兵自重啊!!
精舍之内仿佛无声中霹雳惊雷炸响,令所有人齐齐色变,夏言更是不可思议扭头看向严嵩,双目圆睁。
“严嵩。”
“莫不是真有此事?”
嘉靖皇帝的声音响了起来。
“臣不敢,可陕北之事,非臣一人之言,原甘肃总兵仇鸾可为臣证。”
“仇鸾.”
嘉靖念叨着这个名字:“仇鸾之前弹劾曾铣,已被朕下旨缉拿入诏狱,已经有一年多了,他与曾铣之间素有嫌隙,岂可为证。”
“仇鸾虽与曾铣有旧怨,但仇鸾之言句句秉公,曾铣总督陕甘军务,屡屡轻启边衅却又报喜不报忧,兴无名之师挫于俺答之手后隐瞒伤亡不报,藉此军中兵额已十空二三,朝廷足额资军,已被曾铣克百万之多。”
枉起战端、贪污空饷、拥兵自重。
这三条大罪放到历朝历代任何一个边将头上,都是足够满门抄斩了。
“既如此,此案要查。”
嘉靖根本不给夏言任何辩驳的机会,直道:“着,三法司即刻将曾铣锁拿回京,并司礼监、让陆柄亲自去办!”
夏言惊回首,伏地乞求:“皇上万万不可啊,如今边关战事随时复起,局面危如累卵,此时拿下曾铣,万一军心震动,俺答乘虚南下,谁可为国朝守、谁可为陛下守啊。”
“更何况东南抗倭局势不容乐观啊!”
不知道是老糊涂了,还是真急眼了,大概就是此刻的夏言了。
朱厚熜语气开始变冷:“没了曾铣,朕的大明朝就守不住了?曾铣不法,朕权当无视,东南抗倭自有张经看着,夏阁老,你以为然否?”
“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啊皇上。”
“散了!”
纱幔后的嘉靖皇帝猛然起身,甩袖离开:“今年朝廷各部开支暂且搁置,等曾铣入了京,查明之后,再议定吧。”
“臣等恭送皇上。”
吕芳看着跪着的夏言,又扭头瞧了瞧严嵩,赶忙走到严嵩身边,将严嵩扶了起来。
“严阁老,外面天寒,奴婢给您准备了一件袍子。”
“哎哟,吕公公劳心、劳心了。”
两人互把手臂,似多年老友一般离开精舍,两人的离去,没有留下对夏言的任何关心,这无疑是对夏言地位和影响力的一种无声的削弱。
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下,被排除在核心圈子之外,往往意味着在未来的决策和事件中,自己的声音将变得微弱,甚至可能被边缘化。
只有翟銮扶起了夏言:“阁老您!”
翟銮的出现,以及他对夏言的扶起,带有一种悲壮的色彩,似乎已经预示了某个悲剧。
夏言颤巍巍起身,望向嘉靖皇帝背影消失的方向,眼含热泪。
“皇上,皇上不能糊涂啊。”
“阁老咱们先走吧。”
夏言被搀扶着走出精舍,最后扭头恋恋不舍看了一眼,他知道。
自己这一步离开,自此,怕再无机会回来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嘉靖二十一年正月十六,浙直转运使司押解运司税银四百万两入京。
正月十七,鄢懋卿上奏弹劾内阁首辅夏言,收受曾铣贿赂、插手关市牟取暴利。
别看夏言岁数大,他后续弦的小娇妾张氏之父,也就是夏言的后老丈人恰好和曾铣私交甚密。
由此,都察院弹劾曾铣贪污军费,张家人之手给到了夏言。
嘉靖皇帝勃然大怒,命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彻查此案,整个张家都被抓了。
陆炳拿出了证据,随后朝堂百官弹劾夏言的奏疏便顷刻间便如洪水滔滔而来。
正月十八,嘉靖下旨剥去夏言首揆、大学士之职,但念夏言多年侍奉、辅国之功,不许三法司再行追究。
只勒令其归老家乡,内阁事务,一应由严嵩暂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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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的惊天变故对此刻的严庆来说自然不知,如果不是刻意,那京城的风想要传到南直隶,最快也得七八天。
眼下的他正忙着帮骆廷辉呢。
正如他所说,魏欣年被淳安县衙抓捕的事很快就传进了骆庭辉的耳中,后者第一时间就传见了严庆。
“听说,魏欣年你见过了。”
“是,抓住了。”
严庆早知道瞒不住,因此也不会瞒着。
“把人交给我,这事你不用掺和。”骆庭辉也不客气。
严庆则如此说道:“此事,我必须掺和。”
通过以前的交往,骆庭辉一直觉得严庆是个稳重的人,他怎么会突然横插一脚了。
骆庭辉浅尝了一口茶后淡淡道:“这是浙江的茶叶。”
“是你送的。”严庆也不避讳,直言道。
骆庭辉眼珠转了转:“严大人,这件事情,你不需要管。明年严州的新茶,我可多送二两过来。”
严庆面不改色:“这件案子,这件案子,我想换个人来办。”
骆庭辉当时就站了起来,眼神不善的看向严庆。
“严大人什么意思?”
“换何人?”骆庭辉质问道。
严庆端起茶碗悬停在胸前,继续说道:“本官怀疑,有人要灭口。”
骆庭辉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他刚想说严庆要借机整自己,结果扭过头严庆说了这么一番话,一下就戳到了骆庭辉的心窝子上了。
“严大人如何有这等说法?”
严庆没说话,而是取出了之前魏欣年的那份证词递给了骆庭辉:“你自己看。”
“这是什么?”
“魏欣年的证词。”
骆庭辉赶忙接过查看,面色当即变得极其难看,眼神也极其冷冽。
“这份证词,还有谁看了?”
“还有淳安知县方伯千。”
骆庭辉道:“除掉他。”
“不!”严庆直接拒绝了。
“严大人这是要拿我骆某开刀了?”
严庆完全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震惊和不安,面对铁证如山的供词,骆庭辉此刻对严庆的忌惮之情达到了顶点。
看到骆庭辉一脸惊恐的模样,严庆右手拿着茶盖,轻轻的拨动着。
“叮咚!叮咚!”发出悦耳的声音。
严庆笑了笑:“我想把这事做到杭州知府张翰头上。”
骆庭辉一脸狐疑,不过转念一想,他都把这份证词给自己了,这不是自己人还有什么叫自己人。
“锦年兄啊,你虽然年轻可是前途无量,骆某果然没交错你这个朋友。”
“骆兄多虑了。”严庆喝了口茶后赞叹道:“浙江的茶果然好!”
“明年一定给严兄,多送两斤。”
二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帮你不是为了茶,送来的却是白花花的银子。
骆庭辉将证词烧掉,继续说道:“伱可能还不知,魏家通倭案子已经查明,魏家并未通倭,骆某决定明日就将魏家一家释放。”
严庆脑子有些发懵,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转念又想明白了。
赶忙接话道:“如此是好事,魏欣年已经送去杭州知府衙门了。”
“放心,他没有机会上堂了。”骆庭辉面带微笑的看向严庆
“魏欣年一旦死了,淳安的知县可能会有些麻烦。”
严庆拱手:“所以才要请骆兄帮忙啊!”
“你想让我把淳安知县调到我严州府去?”骆庭辉转眼便明白了严庆的打算。
骆庭辉轻描淡写的说道:“如果魏欣年一家子如果都死了,就不需要这样了。”
一家死光,确实就没人找麻烦了。
严庆只觉太多人受此无妄之灾!
“给他们家留条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