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你必须站队
浙江巡抚衙门，签押房。
屋里只有高拱和严庆两人，有趣的是只有高拱的桌案上摆着一杯茶。
“锦年，我不和绕弯子。”
“别说是你来，就算是王学夔亲自来，我也没办法答应你。”
“还有，既然你已经调离了浙江，为什么不好好在你的南京当你的户部右侍郎，非要搞什么商行，现在还要掺和我浙江的事情。”
高拱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满和不解，他直视着严庆。
严庆闻言，神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为什么会去南京当这个正三品的户部右侍郎，他不能说，说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这八万两银子给你筹办军需并不是我的本意，去南京当官更非我所愿，宦海沉浮，身不由己罢了。”
“我知道，但是你刚到南京就那样做，你知不知道南京的情况有多复杂？”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我虽然相识日短，也只匆匆数面之缘，但我高拱对你打心里想交你这个好友。”
“只要你答应回南京后老老实实的当官，不要管那些与你无关的事情，我高拱向你保证，我亲自给皇上上疏，替你辩解。”
严庆心里也苦闷。
东南抗倭，按朝廷规制，军需由浙江供给，其他地区若想援助，也必须通过浙江巡抚衙门。
严庆来之前王学夔就提醒过他，务必要说服高拱，不然此事就难办了。
一路风尘赶到浙江，但高拱一改往日对他的态度，竟然连茶都不给自己上一杯，可见今日要想说服高拱，怕是很难了。
若真像高拱所说，安心回到南京，老实本分的做官。
不可能。
严庆没有回头路，事到如今，他就是想辞官，回家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都做不到。
并不是他做不到，也不是他不想做，而是有人逼着他不能回头。
“有人给你打了招呼？”
严庆望着高拱，淡淡的问道。
高拱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他看向严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豁出去了，我给你交底，确实有人给我打招呼，让我不要帮你任何事情。”
“是谁？”严庆双眼放着光。
“哎，别说我不能告诉你，就是你知道了，你又能怎么样？”高拱说完，吐了口长气。
严庆不肯放弃，追问道：“是夏阁老这边还是徐阁老？”
高拱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说道：“你都想明白了，还来问我，难道你怀疑是我在整你？”
严庆说道：“我不怀疑你，若是怀疑你，我今天就不会来找你。”
“那我告诉你，两边都不希望我帮你。”
高拱说完，严庆沉默了。
“看来张阁老还没有想好站那边啊！”
良久，严庆开口说了一句。
高拱似被严庆这句话点了一下。
“你既然来了浙江，就好好待几天，既不要回南京，也不要管东南抗倭的事情，我上个奏疏，替你辩陈。”
“肃卿兄，”
“嘉靖十八年三月，倭寇陷普陀山。”
“嘉靖十八年八月，陷绩县。”
“嘉靖十九年六月，陷海宁。”
“嘉靖二十年五月，陷崇明。”
“嘉靖二十一年正月，陷台州。”
“我大明多少百姓死于倭人之手，又有多少孩童死于饥寒，你是浙江巡抚，难道就视若无睹？”
高拱被严庆这番话说的也有些许动情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锦年，你我皆知，世间之事，往往并非非黑即白。”
“我虽然是浙江巡抚，百姓的苦难，我并非视若无睹，但你更要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事情，你管不了，我也挡不住。”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有人不想让东南抗倭的战局尽快结束，拖的时间越久，朝廷就有可能改变决策。”
严庆双眼如刀，直劈向高拱。
今天他一番话，先是论政，后是谈情，高拱如数都挡了回来。
“今天这番话，若是让旁人知道了，不但你活不了，我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高拱端起茶碗，轻轻舔了一口，自言自语的说着。
“我不会出卖你，但我想问问肃卿兄，若是你向张阁老奏事，你是走前面了，还是走后面了。”
高拱一怔：“严庆，我好言好语跟你讲了这么多，你为何如此苦苦相逼。”
说着，高拱将茶碗往桌案上一搁，不知道是不是没放稳，茶碗从桌案上掉了下来，
“啪嚓”
碎片四散，茶水溅洒于地。
严庆指着高拱说道：“我告诉，若是再不主动出击，倭寇必然会侵扰内地，你浙江首当其冲，到时候你高肃卿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高拱沉吟了：“可我若是拿了你这笔银子，我这个浙江巡抚怕是就当不下去了，我也无脸再见张阁老。”
“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广东的陈东海闹得沸沸扬扬，赵部堂已经找到了他的营寨，部堂可还记得我在淳安保住的那个桑农。”
高拱点了点头：“虽不记得名字，却还有些印象。”
“此人带着几百淳安的桑户投靠了戚继光将军，只要这批军需送到，我可以让赵部堂派淳安桑农的队伍去剿灭陈东海，他们说到底是你浙江治下的百姓，你便有了功劳，别人轻易动你不得。”
高拱略微沉思了一番。
“看来我也要站队了。”
高拱呵呵一笑，一手去摸桌案上的茶杯，结果摸了空。
两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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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驿馆内。
章侨和陆光勋还有张翰分坐在两侧，看着床上的鲁忠。
“鲁兄的身体好些了吧！”章侨关切地询问道。
“承蒙章大人惦记，我这把老骨头还算结实。”
鲁忠自从上次台州大战后，带领士兵亲自和台州城内的倭人作战，受了重伤。
如今在杭州驿馆内调养。
虽说他身为台州知府，丢了城池，但本人也是身先士卒，与倭人血战到底，最后撤退的命令也是赵文华下的，不是他鲁忠。
夏言在内阁里替鲁忠说了不少好话，反而把责任全都甩给了赵文华。
严嵩和夏言一番争吵，这才免了他的死罪，原职留用，赵文华也只是被内阁训斥了一番，此事便不了了知了。
章侨说道：“今天我们来，就是告诉鲁兄一件喜事，严庆他家在南京开的商行，通倭了。”
“是啊，此事要多亏了鲁兄啊，若不是台州被占领，又怎么能顺利劫夺商船，然后做成这出天衣无缝的妙计了。”
陆光勋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张翰眼里闪过一丝狠色：“这一次，一定要让严庆死无葬生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