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归乡

继阳乡下的老家，离上江城不过一百五十多公里，卡车驾驶员多给两脚油门，不过两个半小时就能抵达。

又加上高速路畅通无阻，继阳估计最多两小时就能下车。

卡车蓬帐里，除了老妈小妹友亮和月晴外，守红这家伙也作为自己的监护一同上了车。

所以自然而的，他总感觉月晴的目光有些灼热，倒是友亮那小子，一直和那个附身者护士一直在腻歪，全然没空关心继阳这边的尴尬空气。

所幸，这种奇怪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两个小时过去卡顺利抵达了目的地，终于能远远瞧见村口熟悉的牌楼了。

——不过，军方驻扎接管了这里，牌楼被当做检查卡口架起了铁丝网大门，左右两边延伸出高大的挡板围墙，将整个村口护住。

这阵仗，比当年大流感时期还要来得严重。

由于之前在继阳的要求下，村口并没有像医院那样出现长长的欢迎队伍，此次归乡之旅并没有所谓的「衣锦还乡」。

甚至是恰恰相反，通过牌楼检查卡口进了村后，继阳立刻能感觉到村子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哀怨氛围，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要凝固一般。

起初继阳还有些觉得奇怪，明明村子没有遭受倒悬海灾难的影响，大部分村民应该都侥幸逃过了一劫，怎么村子里却还是一股死气沉沉的氛围。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在村道途经一些村民的自建房时，众人立刻能听到此起彼伏幽怨的哀哭声，甚至还能看到道路两旁出现了许多披麻戴孝的数支队伍。

——村民们是躲过一劫了，但大部分进城工作打拼的儿子们，却都惨死在那场闻所未闻的倒悬海浩劫之中。

于是，继阳立刻明白了这股异样的哀怨气氛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整个村庄都在为他那可怜的子孙们哭泣。

一路上，继阳只是连连叹气。

最后，军方将继阳送到了自家门前的水泥铺地上，卡车柴油机的动静立刻将屋内的老阿婆和舅公惊动，甚至连吕树也在。

当三个留守老人看到牵牵念念的儿女们终于归家时，浊白的眼睛立刻泛起晶莹，久久与众人依偎在一起，害怕这不过是因思念过度而臆想出来的黄粱一梦。

与士兵们分手前，护送领队的军官交代继阳可以在村里自由走动，但必须要和随行监看的守红待在一起，谨行慎言。

——由于常规通讯几乎瘫痪，大部分偏僻的乡下村庄还不知道继阳的事迹，为了避免麻烦和引起一些好事者的纠缠，军官建议继阳不要过谈有关附身者和梦中世界的事。

虽然这已经不是什么不可透露的秘密，但这些苦命人显然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接受现状。

时间会治愈一切。

继阳答应了。

护送队伍离开后，果不其然，周遭听到动静的邻居们很快从自家院中探出，当看到继阳竟然能回到家里，心底熄灭的火焰再次燃烧，纷纷围至前来询问他是如何从城市里逃出来的，以及城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一夜之间死了上千万的人，简直是噩梦。

对此，继阳只是托辞运气好，刚好与老妈小妹出城旅游，侥幸离开城市没有被困在城里，最后被军队收留，然后送回了村里。

而至于城市里爆发的倒悬海浩劫，继阳也只能闪烁其词，说是城市里出现了怪物，很多人都被怪物吃了，就连军队也挡不住，死了很多人。

这些可怜可亲的邻居需要更多的铺垫，才能一步步抵达最血腥的事实。

听着听着，很多人红肿着眼睛情绪失控当场哭了起来，当他们看到继阳能安全回来，也多么希望自己的子女也从那辆卡车上下来。

继阳的心情也随之沉重。

一一安慰熟悉的邻居们回家后，继阳有些坐立不安，于是便打算去村上走走，想仔细看看自己的故乡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为了避免引起旁人的目光，他临走前戴上一顶鸭舌帽，旋即阔步迈出行走在村道上，作为监看的守红也一同随行。

然而，映入眼帘的光景依旧是那样的颓废。

这一路上，继阳几乎能听见每家每户都有人在哭，门前亦是挂起白灯笼烧起了纸钱，黑色灰烬如瘴气般弥漫村庄的上空。

顺着村道走到田间，旁行的行人面容憔悴眼睛红肿，仔细留心观察，甚至看不到任何一个和继阳相似的年轻人，都是一些皮肤黝黑身材干瘦的阿公阿婆。

这不难理解，年轻人们都进城打工谋生了，村子自然也就不再年轻逐渐老去，甚至是迈向死亡，倒悬海灾害的降临，更是极大程度的加速了这一过程。

独立在水泥村道上，目光所及的大片田栋都已经被荒草吞噬，如病毒般一点点蚕食着村庄的生命力，不见一头水牛和一辆拖拉机的踪影。

「力」：是谁偷走了他们？

继续向村庄中央位置走去，继阳远远就能看到一条粗黑的烟柱从民楼中升起，看起来很像是某家失了火。

他皱紧眉头加快了脚步，却不想走近一看，原来是村里的祖宗庙堂旺盛的香火熏烟。

为了祈福儿女们能平安归来，可怜的村民们夜以继日的向庙堂之上的祖宗们诚心叩拜，大献鸡鸭，供烧元宝。

浓郁的熏烟几乎要把继阳呛得睁不开眼睛，他能感受到，有一股恐怖的狂热在庙堂之上凝聚，光是远远望去，继阳就能感觉自己的意识认知要被卷入那条烟柱之中。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规模庞大的精神共振现象，而且非常的极端，仿佛要融化扭曲人的独立意识般。

在这股诡异的共振现象下，继阳似乎出现了幻觉，他似乎看到原本低矮的庙堂正在飞速攀升，赫然高铸雄伟，让人不得不仰视拜服。

就像，当初从倒悬海之中浮现出的诡异都海那样。

继阳在这里待的不舒服，旋即想去村里的小学逛逛，自己小时候就是在村里的小学学习长大的，他很想念。

却不想，重新翻修的小学虽然看着富丽堂皇，但大门早已经被紧锁封闭。

从学校旁小卖部的村民口中得知，由于去年村里一年级只招了三个学生，小学无法维持便关闭了，村里所有的学生都送去了镇上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