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道天治
“小……橙子……”
话音微弱，似叶抚清波。
“不要……管我！”
心悸不止，头疼欲裂，浑身绵软，血腥萦鼻。
陈亭于恍惚中睁目，而后眼前逐渐明晰的景象却令他如一只陷于狼群中的弱兔一般，惊恐，无助。
此间为一处黄沙漫天的无垠荒漠。
风卷尘沙起，呼啸如雷鸣。
纵然此前百次踏入梦境，又何曾置身过如此天地。
忽有剧痛自胸前传来，陈亭下意识地捂住那深痕伤口，随后，只觉背后一轻，似有何物被卸落其身。
“唔……”
是一无力女声，痛苦，悲吟。
此音入耳，倒是令得陈亭沉闷的脑海略觉清明。
他回首望去，终是将眼下境地，明了一二。
岩石旁瘫有一宫装女子，满脸鲜血，单薄身子正不住颤抖。
定睛望去，她竟已失了一臂。
带着仅剩的理智，陈亭努力思考起当下处境。
忽有无尽潮水涌入神识，许久后，当散乱的记忆连成一线，他终于知晓了此间事物的来龙去脉。
当世天骄，意气风发，自认当代无敌。
不朽障上剑气通天，斩却邪祟无数。
穿越？
陈亭脑海中闪过二字。
“你……”
强忍着剧痛，他吐出一字。
恰于此时，那女子竟用力咽下腾涌不止的喉间鲜血，勉强仰起脑袋，抬着仅剩一臂，对陈亭凄厉喊道。
“走！”
记忆翻涌，女子凄楚的样貌在陈亭眼中逐渐变得熟悉。
一幕幕画面如蜂群拥入脑海，阵阵闪回。
别云山巅，七大天骄共聚一堂，她面如春风，抱剑倚栏。
“怎么，不过是去边境除妖，怕了？”
“瞧你那愁云惨淡的模样，放心，我护着你。”
“此番若是荡尽妖邪，说不准便可解开绝天地通，重塑天梯，这天上风采，你不想去领略一下？”
“好了，别发呆了，走啦……”
熟悉话音伴随众人御剑而起的身影，越传越远，直至飘入云端，落洒于域外边境之上。
此乃一处无际城墙。
忽有人持剑高喝：“诸位道友，此等妖邪竟敢犯我边境，随我下场共杀之！”
七大天骄一跃而下，威能并显，魑魅尽退。
本是一场脍炙人口，荡气回肠的英雄故事，却不巧的生了变故。
漫天黄沙中，众人视线受阻，纵有通天能耐，竟一并难以使出。
“锁龙阵！”有人高呼。
“别乱！”有人厉喝。
…………
“站我身后。”她低语。
几人靠背而立，紧握灵器，欲缓缓退去。
嗤——
忽有黑影闪过，旋即血光四溅，几人中已有一人失了头颅。
少年自有凌云志，自诩人间第一流。
“啊！”有人乱了心境。
“别慌，随我御器抵挡！”有人临危不乱。
…………
“别怕。”她笑着说。
天边突然刮来了一片黑雾，是无尽妖潮。
如此，天骄陨落，少年命危，恰在一夕之间。
好在她乃绝世剑修，竟凭着三尺长剑带着重伤的原身突出重围。
只是留下了一臂。
“背着她走了这么远，最终力竭而亡，没有想到，最后是我附魂入体。”
陈亭终于明悟此间变故由来，不禁满心绝望。
这穿得，不如不穿。
风沙拂面，残风坠耳。
忽的，陈亭揉了揉眼，只当是出了幻觉。
【当前境界】
元神境（余寿五百载）
【武学】
清韵逍遥剑诀（大成）
云梦心诀（大成）
三清游云步法（大成）
【消耗寿元可进行境界与功法推演，用于模拟往后修炼岁月，不可逆转】
【可消耗十年寿元推演自身一年命格，知晓即将发生之事（3/3）】
模糊字样逐渐清晰，陈亭目光随境界二字一路游移，终是在大道推演上缓缓顿住。
这是，自身修为面板？
如此想来，其上境界功法倒也是一一对应。
只是——
推演？怎么个推演，看这面板还是消耗寿元推演。
流沙无形，噬足难易，此刻，掩目黄沙中，正行来一道人影。
一袭黑袍卷尘而起，露出其手中长剑，暗藏杀意。
“人道无常，天治求横，何以逆天而为？”
黑袍人口中振振有词，浑厚话音透出青铜獠牙面罩，隐于飞舞黄沙中，荡漾而起。
人道？天道？
陈亭一头雾水，身为崇信科学的二十一世纪来人，何曾能明白这所谓大道真理。
即使眼下拥有了这一世可谓波澜壮阔的记忆，可如今这番境地，早已使得他心乱如麻，难以平静。
况且看这伤势，自己恐怕命不久矣。
“呸！”
一滩鲜血溅洒于贫瘠沙地上，似是一柄利刃割开了这无际荒漠的一角，使其露出些许血色。
“人道天治……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少女玉手轻提，稍显颤抖，一双明目怒睁，似酷寒娇阳，火海顽石。
黑袍人微微侧身，躲过自身后袭来的一柄泛红长剑。
他淡然抬指，轻叩长剑。
望着如断线纸鸢一般坠入沙尘中的本命灵器，少女秀拳紧握，身子一软，隐隐失了气力。
“走……”
她轻语。
许是话音略显绵软，陈亭仍是呆立于一旁，目光空洞，似是并未耳闻。
见他这般失魂落魄，少女眼中浮现黯然。
这小师弟从来都由自己护着，虽说修为造诣不低，但心性颇为孱弱。
如今，恐怕已是不知所措了吧。
见她终是呈放弃之姿，黑袍人微微摇头道：“自绝天地通以来，少有人踏入此地，那些老妖怪尚且忌惮，仅凭你们几个所谓天骄，又能如何？”
“小橙子！”
见他仍是双目无神，宫装少女急唤出声。
这小子，都快没命了，还发什么呆。
听得此声，陈亭侧目而视，一旁，少女衣衫破烂，红血浸身之貌尽入眼底。
罢了，都快没命了，还计较这许多作甚。
陈亭忍着胸口剧痛凝神静气，细细思索。
现在推演招式显然已是无用，不如直接推演修为，或有一线生机！
境界推演，给我把寿元用尽！
心中话音方落，面板之上蓦地有了动静。
【耗五百载寿元，开始推演。】
【你苦心修行，闭关一百年后领悟天道，明了化神与元神仅一线之隔。】
【一百五十年，你随山问道，落川寻仙，遇羽化大妖，重伤而退。】
【两百五十年，你集齐四味天材地宝，着手凝练化神丹。】
【三百年，你强行感悟天道欲突破化神，却遇旷世雷劫，险些陨落。】
【四百五十年，你残躯坐地一百五十年，遇高人点醒，朝夕顿悟，意入化神。】
【五百年，化神天劫重现，你以半死之躯在九霄雷霆中明悟天道，终于化神。】
【当前境界】
化神境（余寿零载）
陈亭悄然睁目，感受着周身无比轻盈之意。
他抚摸胸口，破碎衣衫犹在，可骇人伤口却已恢复如初。
满心沉稳，吐气匀称，好似自己那五百年修行不是假的一般。
——
黄沙依旧，杀意并存。
陈亭俯下身子，伸手欲触那少女之俏脸。
“师姐......”
见他如此举措，宫装少女登起大眼，难出一言，任由那手愈来愈近。
在她印象中，这傻乎乎的小师弟，何曾敢这般动作？
只是，当瞧清楚后，她却更为疑惑。
他满手血迹，怎的已荡然无存？
恰于此刻，陈亭身躯忽如绝境凶虎一般暴掠而起，旋即猛然转身，手中掐诀，一柄青光长剑赫然浮现在其掌间。
瞬息流光，杀意纵横！
黑袍男子尚沉浸于他俯身怜人的异举之中，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剑竟也失了片刻之神。
好在自己怎说也是天上来人，反应之速自是远超下世之人。
只是当他持剑略挡之时，却也顿感异常。
即使一剑被拦，可那滔天剑势却卷尘而起。
冲天威能直上云霄，竟在刹那间震碎了那掩天黄沙。
风卷云动，迷霭散去。
无边沙地中，一束通天巨木短暂现世。
“这是……化神境？”
黑袍人惊喝。
在他身后，宫装少女微微张着秀唇，目光呆滞，黑发拍打其脸，略显凌乱。
他方才一举是为出其不意，出剑之势亦是迅如疾风。
如此心性，竟让她觉着身前人影是那么陌生。
这还是那个一有事便只会躲在自己裙边的小师弟么？
目及浑浊黄沙被一剑斩开，黑袍人眼闪凶意，脚下用力，闪身而退。
“虽不知你为何可在绝天地通下瞬息步入化神。”
“但即便如此，天凡有别，人道终究无法胜天！”
他大喝，持剑对天。
在两人注视下，黄沙阵外忽有银光乍现，碎云刺目。
而后，浩然剑气垂天而下，绵延百里，光横厚地。
“大能天道在上，纵然数位真仙在此，也无法撼动分毫！”
“接剑！”
滔天剑意卷得陈亭衣袖凛凛作响，望着眼前摧枯拉朽的不世一剑，他轻叹。
“小橙——”
少女惊呼戛然而止，此刻天地一静，漫天黄沙如水珠一般止于空中，好似一张无边大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