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门道
老头儿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那是你不知道，只要是从这个院子出去的，回来我都赶，都不知道赶走多少人了。”
宋振扬来劲了：“嘿，你信不不信，你还真赶不走我。”
老头儿依旧那副口气：“我不信，像你这么头铁的我也不是第一次见，还不都是给赶走了？你多个啥？”
“你还真说对了，我就多了点东西。”
说完宋振扬打开了包，掏出了轧钢厂开具的证明信，拍在了桌子上。
老头儿拿起证明信，只见上面写着：“兹有我单位宣传科工作人员宋振扬，前往贵单位搜集当年地道战相关信息，请贵单位予以接洽。”
右下角是轧钢厂的落款和公章。
“你小子，有点门道，这回还真赶不走你了。”
宋振扬一本正经的说道：“院长，你好，我是四九城轧钢厂宣传科工作人员宋振扬，今天来这里是想向当年经历过地道战的人搜集一些事迹资料，请问您经历过当年的事情吗，你知道有哪些人经历过吗？”
院长老头儿就这么看着宋振扬：“你个臭小子。”
半晌，两人互相看着看着噗嗤笑了起来。
院长老头儿一边开玩笑一边说着：“这事儿我还真没经历过，咱们院子里现在就几个人经历过当年的地道战，之前走的那几个到是经历过，不然你给他们上柱香，让他们梦里跟你说说。街道办那里你去打听一下，他们那里有老兵记载，不管经历没经历过，你先把名单和联系方式要过来。”
宋振扬对这个老头儿确实是有些无语：“你就扯淡吧，不是无产阶级无神论者吗，托梦都出来了。”
院长这个可爱的小老头儿嘴上就是不肯吃亏：“要不你咋办，你自己下去找他们？”
却是换完岗的付树清来了：“你们聊啥呢？”
宋振扬拉着付树清的手径直往外走去：“付叔，正要找你呢，咱们走，不理这个小老头了，正好，我还有事儿要找你呢。”
到了付树清宿舍，付树清问道：“你找我啥事啊？”
宋振扬打开了笔记本儿，拿出笔开始问：“当初你说你的眼睛是在地道里被小鬼子放的烟熏坏的，能具体说说嘛？”
“那倒有些说来话长了。”
看见宋振扬如此正式地拿出了笔和本，付树清也不由得正了正身子，缓缓说道：“挖地道我最早知道的时候那是在41年的秋天，小鬼子的‘扫荡’计划越来越严，咱们部队在冀省的斗争形势也越来越困难。后来，听说有民兵在自己家中挖了只有一颗出口的隐蔽洞，很快就遭到日伪军的破坏。然后民兵把单口隐蔽洞改造成能进能出的双口隐蔽地道，但也不能完全保护好村民，大多数地道又遭到破坏，只有少数洞口隐蔽的得以被保全。”
宋振扬认真的做着笔记，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说起了地道，付树清说得是头头是道：“后来啊，那就到了42年了，夏天的时候，上面布置的反“扫荡”计划开始后，区委和军区结合咱们冀省地势特点和前期失败的经验，号召冀中群众普遍开展挖地道的活动，摒弃自家挖自家的做法，形成户户相通的大地道：小鬼子们进村看不到人，就到处找洞口，发现洞口就放水放烟，一开始咱们经验不够，吃了大亏，我的眼就是那时候被烟熏着了。”
“等小鬼子们走了后，大家又聚在一起研究，随着和小鬼子的斗智斗勇，咱们的地道的构造不断改进和完善，初步形成户户相通、村村相连，能隐蔽，转移，防火，防水。”
“后来，又逐渐研究出便于依托作战的地道网络，换个说法，就是把小鬼子的炮楼和公路从地上搬到了地下。”
宋振扬继续问道：“地道一般都多大啊？”
付树清不假思索地说道：“一般来说后期挖的地道宽2米、高1.5米、顶部土厚2米以上。”
宋振扬感叹道：“这可不是简单的活儿啊。真不敢想象地下通道竟然能这么设计。单单是设计防水防火防烟，就不是简单能做到的。”
“你以为光是地道吗？虽然各个区的地道不完全相同，但是大体上是一致的。地道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大洞，洞顶用木料撑住。大洞四壁又挖了许多小洞，有的住人，有的拴牲口，有的搁东西，有的做厕所。一个大洞容得下一百来人，最大的能容二百多人。洞里经常准备着开水、干粮、被子、灯火，在里面住上个三五天，不成问题。”
“真是奇迹啊。”
“这算什么，地道内还设有瞭望孔、射击孔、通气孔、陷阱、活动翻板、指路牌、水井、储粮室等，便于进行对敌斗。到了后期，我们是隐藏战斗两不误。”
付树清眼里冒出了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炮火连天的岁月。
晚上吃了饭，宋振扬又拉着付树清开始了记录。
第二天，由于头天晚上宋振扬整理笔记睡得太晚，等他起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钟了。
宋振扬简单的洗漱一下，带上包，又去了院长屋子。
“老头儿，我要走了，这回就是真走了，估计再也不回来了。”
宋振扬看着头发花白的老头儿，眼里有些伤感。
老头儿还是那副表情：“走吧走吧，赶紧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还是那句话，走了就别再回来，也不用担心我们吃不饱，有国家补助，还能自己种地，饿不着那些娃娃，等到什么时候没有娃娃送过来，那才是过上了好日子呢。”
“您保重。”
宋振扬退出了屋子。
在院子里逛上一圈，看看正在上课的孩子们，宋振扬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小时候的宋振扬。
跟认识的人告别后，宋振扬又去了附近的旧地道。
按照付树清的说法，这个地道应该属于前期的地道，只有通路，没有各种防水防火防烟设计，也没有射击孔，应该是前期被小鬼子发现的地道，后来就废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