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河大道

好久不见。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带你去白河大道走一走。

白河大道像一条白河，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在每个夜晚，他都在此发着光。当你漫步在白河大道时，你会惊奇地发现，天空黑洞洞地，白河大道却如同太阳照耀大地一般点亮半空。显而易见，在这样的夜，在这样一方世界，白河大道以他的温柔回馈白天的热情。

我时常觉得，上帝在创造这条路时一定喝醉了酒，不然怎么会只在一块黑色画布底部划了一道白呢？曾经无比渴望知晓白河大道为何如此光亮。于是我问他，他不回答；我又问上帝，上帝也羞愧地低下头。但他其实无需羞愧，因为那简单的一笔，已然成为了一幅了不起的杰作。

现在，我们站在路口，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随我来。

这条路大约二十米宽，分左右，但不分车道。左手边是凯宇花园，也就是我家（或者说曾经的家），右手边是一片杂草丛生的撂荒田，因此你总能嗅到草木灰夹杂着泥土芬芳的味道。这里是郊区，白天车就少，夜晚就更不用说了，再加上小区里就有停车场，你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全貌。

你找到答案了吗，这种光亮的缘由？

白河大道上路灯很多，而且每一盏都是大功率，到了夜晚，这些路灯直射到路面上，即便是反射的光也能晃着人眼。当然，不仅如此，路面材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条路修筑时参杂了很多大理石，这就导致它能反射更多的白光。白色是最无私的颜色，因为它总是接受的少，奉献的多。总之白河大道的光亮就源于反射，没有什么奥秘。但，我还是愿意把他当成上帝的杰作，因为我走过很多的路，去过很多的地方，但看到这般光亮的路面，还是头一回。这不是巧夺天工，这是“鬼斧神工”。

现在，我们站在这段路的正中间，周围一片寂静，白河大道的光是那样纯净美好。这像不像舞台？明明那么明亮，却又无比安静。一对比，你就会发觉此处就你一个人了。因此，在这舞台上，你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被无限放大。你的动作就是宇宙的动作，你的变化就是宇宙的变化。在这一片静止中，你是唯一运动的存在。

白河大道的光亮是那样纯净，纯净到可以治愈一切受伤的心灵。那天是我们分班的前一天，在学校里团建完后，我们就乘出租车回龙港。

在这里简释一下“分班”吧。浙江高考采用“7选3”政策，也就是说七门选科里要选三门参加高考，这样一来就有多个选择方案。但是七门选科都要参加“学业水平检测”，相当于及格考试，所以高一时七门要都学，到了后面就慢慢只学选的那三门了。因此高一时的班级到后面也要根据选科不同进行分班，方便管理和教学。我们几个人后来基本都在不同的班里，分开前团建一次倒是理所应当。

在车里我还想着，人生几多坎坷，每一次相聚都是为了离别。既然如此，人生中为何要有相聚？相聚的意义又在何处？

车里满是伤感的气息。我终于还是到了目的地。和他们挥手告别后，我踏上了白河大道。出租车渐渐驶离，我一回头，和这仙境撞了个满怀。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身处月球。月面被太阳照亮，头顶是死寂的黑。白河大道上的尘土似乎也是白的，它们长期受到白河的洗涤，早已被净化了。路旁的绿植随晚风轻轻摇动，但这轻微的摇动不能打破整体的静止。尽管如此，他们依旧摇摆，越不可能的事，越有人想要做到。不远处，停着几台重卡，他们一改白日里的急躁粗犷，安静地沉睡着。触摸那些卡车的外壳，你可以感受到他们蒙受的风沙，理清整座城市的脉络。

这卡车是冷的，这晚风是冷的，这白光也是冷的。但我的心确实热的。在这条路上，我竟然感受到了在人类社会未曾感受深刻的人文关怀。周围的一切静悄悄的，仿佛是我最忠实的听众，倾听我的故事。我曾经苦苦寻觅的个人世界，在这里化成实形。尘土在这能得到净化，我这宇宙中浮游的尘埃，自然也能。于是我就释怀了。其实人世间是没有分离的，只要相互思念，我们就能一直待在彼此身边。宇宙无限大，心与心无限接近。

就像现在，我们虽然走到了白河大道的尽头，但回头一看，来时的路依旧清晰可见。甚至，对于这是空的尽头来说，终点亦是起点。

曾经听说我们要把房子卖掉，搬到别出去，为此我还伤心了好久，因为我就要远离白河大道了。但这件事从去年一直说到现在，那一天也始终没有到来。我说过，理想一旦照进现实，就会势不可挡。白河大道就是理想和现实的结合，他不动如山，他无处不在。

只可惜，命途多舛。两年后，2024年，7月27号，也就是下周六，我们将处理完手续，搬离白河大道。我的所谓“理想照进现实”一说，只不过昙花一现......也罢也罢，我不妨再骗自己一次：也许白河大道真的无处不在，也许我和他不存在分离，也许骗着骗着，一切就成真了呢？

好了，我已经耽搁你太长时间了。现在请你整顿心情，奔赴你的生活吧。我只希望你永远铭记，白河大道流淌在每个寂静的夜里。

期待与你再次相聚。

#2022年9月15日初稿作于龙港家中 2024年7月19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