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被夹在中间的泰温公爵

三天之后的黄昏。

奔流城以南，红粉城以西。

在红叉河西岸不远处的山丘之上，泰温公爵的帐篷矗立于此，一面金红相间的大旗在风中飘扬，泰温.兰尼斯特本人坐在一张松木椅子上，俯瞰着身下的河间大道。

一小队骑兵从南侧森林中的小道缓步而来，身后则是一长串装载着粮食的马车。

带队之人，正是格雷果.克雷冈和他那些品性极其卑劣的爪牙，之前，他们沿着红叉河上的一处浅滩，跑去红粉城附近的村庄劫掠去了。

公爵面前搭起了一张松木长桌，上面铺着金黄色的桌布，摆满了好酒与菜肴，凯岩城的主要骑士还有封臣们，坐在木桌四周。

“兄长，我们距离金牙城最多只有一日路程了，粮食充足，牲畜也有很多盈余。”

自从莱福德伯爵在红叉河淹死之后，凯冯爵士就接过了负责军队粮食物资的重担，一路走来，他命令格雷果爵士和他那些爪牙，提前一步离开大军在四周劫掠搜集物资。

然后进一步试探河间地诸侯的态度，看其中是否有诈。

这是泰温公爵的命令，凯冯爵士只是负责执行而已。

试探的结果，就是所有河间地诸侯的城堡全都闭门不战，只有零星士兵站在城墙上面，一脸紧张的看着劫掠队在村庄里烧杀抢掠。

根本无人敢于救援。

理论上来讲这很正常，但是泰温却又感觉正常的有些过分了。

总应该有些所谓的正义之士，耐不住性子出来和格雷果爵士打上一仗才对啊？

如今的情况，就好像是所有人都商量好了，要送走他们这支大军一样。

泰温看着自己的弟弟，皱着眉说道：“凯冯，那我们身后呢？有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自从路过奔流城之后，倒是一直有鳟鱼侦骑远远跟着我们，一旦驱赶，他们就会立刻远离，但，这也算是正常现象吧，根据达冯送来的情报，河间地大部分军队都在围攻兰尼斯港，我们两万大军横穿河间地，徒利家族紧张一些也是应该的。”

凯冯爵士脸上的表情还算轻松，自从战争开始之后，军队就没有这么安逸过。

即便是他们驻扎在赫伦堡的时候，密尔的索罗斯和贝里.唐德里恩也会经常骚扰他们的征粮队。

两万大军，步骑各半，每天人吃马嚼的需要很多物资。

“嗯。”

想了想，泰温觉得弟弟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敌人两万大军既然已经在围攻兰尼斯港，那么河间地必然兵力空虚，最多也就是卢斯.波顿那里还有一万人罢了。

有关于老剥皮的最新消息，还是君临城送到赫伦堡的，信上说他在孪河城娶了瓦德.佛雷的孙女，并且还挑了一个最胖的，拿到了与新娘等重的银子。

估计这会儿正在床上享受美人。

哼，北境这帮乡巴佬，就跟没见过金子、银子一样！！

泰温公爵的眼睛里露出了轻蔑之色，随即端起酒杯刚打算入口，突然问道：“对了，凯冯，先一步派往金牙城的侦骑回来了吗？”

凯冯回道：“没有，哈瑞斯.史威佛爵士下午才刚刚出发，今天晚上应该是回不来的。”

原本，他是打算安排烙印城的亚当.马尔布兰爵士，来执行这个任务。

这个小伙子做事主动，风格强硬，是一个优秀的骑手和军官。

只是，哈瑞斯爵士是凯冯的岳父，他说自己想去，凯冯也只得答应，结果又拖拖拉拉到下午出发，大概是想着在城里过上一夜，然后随便派个人返回交差，自己干脆就不回来了。

泰温有些不满的看了弟弟一眼，聪明如他，已经想到了原因。

但是想到凯冯的一个儿子刚刚死去，另一个儿子还被史塔克家族拘押，也就放弃了斥责的打算，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哈瑞斯.史威佛爵士岁数大了，以后这种辛苦的事情，就不要再安排他去完成了。”

“嗯，我知道了。”

凯冯眼眸中出现了一丝羞愧，点了点头。

“吃东西吧！”

长途行军非常辛苦，为此，泰温公爵常常宴请跟随自己一路征战过来的诸侯和骑士。

就像他所说，“当有人屈膝臣服时，你则要亲手把他们扶起来，否则就再没有人愿意归顺。”

冷酷无情，控制欲极强的泰温公爵，自然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驭下手段。

这一夜，月朗星稀，夜幕低垂，将所有旗帜都染成了黑色。

兰尼斯特大军的营地普遍都修建在丘陵之上，绵延数里，人声嘈杂，马匹嘶鸣，大量的营火驱散了黑暗，或古怪或诱人的香气在营地上飘散。

偶尔，还能听到几句来自于某个女孩的凄厉惨叫声，以及男性们毫不掩饰的大笑声。

到了深夜，精锐机警的侦骑在附近奔驰，打着火把的巡逻队在营地里面四处走动。

哪怕是已经到了家门口，他们依旧是防备森严，毫不松懈。

清晨，苍白的雾气在林中升起，带来了一股让人浑身发颤的寒气。

嘟~嘟嘟嘟嘟嘟

一阵阵号角声刺破了宛若水面一样的宁静，节奏非常急促，是泰温公爵在催促所有人抓紧时间出发了。

昨天夜里，他翻来覆去无法安眠，总感觉一股危机感犹如凉风一般在背后吹拂，所以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命人吹响了号角。

他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决定尽快赶往金牙城。

号角声如同急促的马鞭，士兵们哀怨着纷纷从帐篷里面钻了出来，收拾妥当之后，依照着军官的命令披上了轻甲，同时检查武器，然后彼此之间调侃两句，活跃一下早晨清冷的气氛。

弓箭手们调试着弓弦，将一整袋箭矢挂在身上。

骑兵们纷纷上马，抖擞着精神，家境富裕的骑兵们甚至都穿上了重甲，就好像即将战斗那样，在掌旗官的指引下汇聚起来。

兰尼斯特的军队，开始沿着河间大道缓缓向前移动。

处于最前方的，是杂牌军。

人数最少也有四五千之多。

前方就是金牙城，格雷果爵士已经不再需要劫掠，而是挥舞着自己的双手大剑，在一旁喝骂着那些走不好队形的农夫，或者挥起鞭子抽打着那些想要四处乱窜的自由骑兵。

“贝斯克，你这个垃圾如果再不好好走的话，我一定会弄死你！”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捂住脸上的鞭痕，低下了头颅，隐藏起自己满是愤恨的双眼。

凯冯爵士带着步兵紧随其后，队列前排是密密麻麻走在一起的长枪兵，他们行军时几乎占据了所有道路以及两旁的平地。

手中长枪斜指天空，如钢铁森林一般寒光闪烁。

弓箭手位于队列中央，两旁是手持长矛、大剑、短斧的步兵，这些人在战斗时通常会装备重甲。

行军途中也只能草草穿件皮甲了事。

这些步兵军队，足足有上万人，在道路中，摆出一个严密却不臃肿的细长阵型。

西境最最精锐的骑兵部队和那些装备极其精良的骑士们，分成数队围绕着泰温公爵，不停循环移动，沿着森林之间的空隙依次前进。

由于哈瑞斯.史威佛爵士和他的随从依旧未归，前方情况犹如迷雾一般处于未知状态。

泰温.公爵为了安抚心中悸动，接连派出数队侦骑。

不仅是前往金牙城报信，还在大军前后侦查，要求他们每个小时左右都要派人回来通报一次。

太阳照常升起，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红色拳头，狠狠给了天空一下。

然后，所有一切都亮了起来。

泰温公爵的战甲在阳光下辉煌耀眼，是队伍当中最显眼的存在，走在前方的士兵回头看上一眼，就会立刻安心，而处于队伍后面的，则是微低着眼帘，不敢长时间直视。

时间如水流般奔腾向前，四处侦查的骑兵极有规律的两两返回，汇报着自己看到的一切，随后更换人马继续执行这个任务。

直到太阳升至高空，泰温的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因为侦骑迟到了。

咚，咚，咚，咚

鼓声在前方响了起来，刹那间，无数人影突然出现，从丘陵，从森林，从沟壑，从荒原，漫山遍野的冒了出来。

史塔克家族的奔狼旗帜随处都是。

四周伴随着卡史塔克家族的白色日芒星，莫尔蒙家族的绿底黑熊，葛洛佛家族的银色钢甲全套，曼德勒家族的白色人鱼，鸦树城的......还有佛雷的灰底蓝色双塔骑。

呜~呜~呜呜呜

人影刚一出现，北风一般的号角声低沉而悠长，让人心底发寒，马蹄声也在此时混杂其中，宛若风暴中的道道惊雷。

格雷果.克里冈满是残忍的眼睛四处观望，发现自己的前、左、右，三面的均已经被黑压压的骑兵包围。

而且对方居高临下，已经开始缓慢加速，向着自己的队伍冲锋而来。

“骑兵向我靠拢！”

“步兵向前冲锋，冲锋！”

“魔山”挥舞着手中大剑，吼出了一道犹如惊雷般响亮的命令，几千个人的声音依次响应，随后呐喊着向前冲了过去。

他指挥的这些杂牌，全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废物，既不懂得配合，也没有太多的战斗力。

如果留在原地结阵的话，等待他们的命运就是被骑兵冲烂，然后化成漫山遍野的逃兵，被敌人追上无情的杀死。

倒不如主动反击，这样说不定还能打乱敌人的计划，给自己纠集骑兵部队争取一点时间。

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农夫，以及刚刚握住长剑的少年，听到命令之后，便开始奋不顾身的向前狂奔。

作为早就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兵油子，贝斯克看着三面都有的埋伏，便驱使马匹悄悄放慢了速度，他想等着别人先死，然后自己再想办法求活。

随即便被疾驰而来的“魔山”，连人带马一剑劈成了两半。

失去了头颅的马儿当场死亡，跌落在地的贝斯克被腰斩之后，只能用手往回塞着流出来的内脏，嘴里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凄惨叫声，频频惹人瞩目。

“不听令者，死！”

“后退者，死！！”

魔山一声大喊，带着自己的爪牙，在方阵四周疾驰，

如此残忍暴烈的行径，让那些心生畏惧的士兵纷纷加快了脚步。

兰尼斯特的大军就在后面，他们冲，就还有希望活下来。

不冲，现在就得死！！

泰温用手遮住阳光，远眺着一开始就进入猛烈搏杀的战场。

敌人的主力骑兵出现在西南方向，那里有一处高坡，延伸下来是大片的平原和田地。

南方和东南方的远处，是奔腾不息的红叉河，零星几十栋房屋像是点缀一般，孤零零的矗立在河流与道路之间。

一队数百人的骑兵部队在那里游走，远远看过去，他们手里拿的应该是弓箭。

西北方向是大片处于山脚下的森林，一些手持长枪的轻骑兵从树木间隙里窜了出来。

敌人虽然都是骑兵，但是总数绝不会超过七千。

看着看着，泰温公爵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厌恶之情。

佛雷家的旗帜迎风飘扬。

他不明白，那个厚着脸皮娶了自己妹妹的家族，那一家跟老鼠没有区别的玩意，在得到了恩惠之后，又怎么敢向狮子亮出他们那可笑的爪牙？

“亚当爵士。”

泰温开口呼唤。

“我在！”

一个身材高瘦，长着一头暗铜色及肩长发的青年应了一声，他穿着一身黑色全身板甲，身后配着灰色披风，家徽是橙色焰火的燃烧之树。

泰温命令道：“你带着两千骑兵，从道路东侧的平原绕过去，支援格雷果爵士的队伍。”

“我马上就去。”

亚当爵士领命就要离开。

“记住，如果他们崩溃的太快，就放弃行动马上回来。”

“明白。”

亚当爵士点点头，抽出佩剑命令身边的随从开始召集队伍，最多也就是一两分钟时间，一支精锐骑兵踩着烟尘，跟着掌旗官手中的旗帜滚滚而去。

趁着那些杂牌部队抵挡突袭的时候，凯冯爵士带领的步兵也逐渐散了开来，就好像是一朵缓缓盛开的钢铁莲花。

长枪兵摆出密集且厚重的阵型挡在前方，由于面对的是骑兵突击，弓箭手乖乖待在了后面。

那些只能披着轻甲的重装部队，此时已经没有时间穿戴盔甲，他们纷纷站在长枪兵身后，等待着敌人进攻。

泰温驱动坐骑，来到道路旁的丘陵高处，看着远处混乱且满是鲜血战争，淡绿色点缀着金黄的眼眸中，露出了残忍。

此时，他明白自己已经陷入圈套，也隐隐猜到金牙城已经被攻陷。

史塔克家那个小狼崽子，用一些以假乱真的消息骗自己上钩，然后攻占金牙城，想要埋伏自己。

真是好大的胃口！！

心里暗骂着对方不自量力的同时，泰温爵士睛也在战场上四处观察，寻找着能够打赢这场决战的机会。

西境士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即便是遭遇突袭也能很快做好遇敌准备。

也就在此时，一个侦骑驱使着浑身都是汗水的马匹狂奔了过来，口中大声喊道：“大人，公爵大人！！”

“先闭上嘴吧！”

泰温一声低喝，阻止了对方的大呼小叫，等对方走进之后沉声问道：“什么事情？”

“大人，我们的身后出现了军队！”

“多少人？”

“打头的是一千多骑兵，已经快要接近我们了，后面...后面跟着好几个方阵，人数最起码有两万人，看旗帜，北境还有河间地的领主！！”

“两万！！”

泰温公爵平静无波的脸上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