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身守长夜，至死不渝

李素站在一株梧桐树下，踏着满地的枯黄树叶，仔细看着手上的纸条。

“沙弗来大街尽头，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李素揉了揉脑袋，看向街道尽头的酒馆，嘴角抽搐。

老科勒当初和我说这张纸上写的是守秘局的地方没错吧，可为什么这里出现的却是一间酒馆？

这老家伙该不是嗜酒成性，把酒馆当成守秘局地址顺手写给了我吧？

李素在心中吐槽着老科勒不靠谱。

尽管他在医院待了好几天不可能要求老科勒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出院再把他带到守秘局里面。

可你至少得派个人来接吧。

你给一张纸条还真是放心我的找路能力。

要知道李素上辈子尽管不算是非常路痴的家伙，可没有导航，他甚至都走不出离他家十里路就会迷路。

但好在原主的寻路能力爆表。

这稍稍中和了李素微微路痴的本质。

于是听从着原主的记忆，东问路西打听，一路坎坷总算是找到了地方。

看着眼前这个说好听一些是风格古朴自然，说不好听就是破破烂烂，连墙壁不知道为什么破了一个洞，就像是被人用锤子抡了一下一样的酒馆，尽管李素觉得这和他想象中的守秘局完全都不一样，但他最终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看。

毕竟，来都来了。

推开非常有德鲁伊风格的长了草的橡木木门，李素四下打量，发现这个酒馆内部装修风格倒是和外表的破破烂烂战损风大不相同，有着一种中世纪奇幻风格，恍惚间，李素甚至以为自己来到了狮王之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时间尚早的缘故，酒馆之中空空荡荡没有一个顾客，只有一个满脸火红色胡须的酒保在百无聊赖地擦着杯子。

“客人想要点什么？”

见到李素走进酒馆，那留着火红色胡须的酒保头也没抬，一副懒洋洋的姿态，但偏偏嗓门却大的惊人，像是暴雨夜雷霆轰鸣，又像是山石崩塌时大地在咆哮。

“我不是客人，”李素走到柜台边，低声道，“我是老科勒介绍而来的。”

“哈，老科勒介绍而来的。”

酒保撇了撇嘴，将酒杯在柜台上重重一放，然后跳下了椅子，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这时，李素才发现这个酒保矮的出奇，身高勉勉强强刚到李素胸口，就像是一个孩童一般，但身子粗壮结实，一身腱子肉让李素毫不怀疑眼前这家伙能够轻轻松松举起一头牛。

矮人？

李素眼神微动，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

在这个异世界，人类的概念可比李素上辈子的世界宽泛多了，除了和白种人差不多的西大陆人，还有和黄种人差不多的东大陆人以外，还有着矮人，半身人，精灵等等人类亚种。

当然，这些都只是安多诺尔帝国的普遍看法，矮人可不认为自己和人类能够混为一谈。

从原主的记忆中李素知道，在矮人的传统中，他们自称为大地之子，认为他们是由创世主用岩石钢铁所塑造出来的。

在李素看来，这和东大陆的神话中捏泥成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呢，两者不说一模一样，但相差其实也不算太大，只不过一个是泥巴一个是石头罢了。

当然，这些肌肉墩子有着如此的传说也是有着一部分事实依据的。

尽管矮人身高和孩童差不多，但他们却有着远超人类的肌肉发育程度，骨骼密度也几乎翻了一倍，一个正常矮人的体重几乎是一个正常的安多诺尔帝国人的体重一点五倍往上走。

这些家伙简直就和岩石打造的没有区别。

就当李素回忆着脑海有关于矮人的知识时，一声咆哮蓦然将他注意力拉回了现实。

“我说你瞅啥呢，是没见过矮人还是怎么的！”

那矮人瞪着如铜铃一般的眼睛，吹胡子气咻咻说道：“小子，你父母没教过你基本的礼貌吗？”

李素垂下了头颅，说道：“抱歉，我并无意冒犯，另外，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啊这……”

听到李素的话，矮人一下子愣住了，这大胡子嘴唇蠕动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说道：“那个，我原谅你了。”

李素这一句话，直接让这个心肠不坏的矮人开始内疚了。

看到矮人这副模样，李素也不好意思继续捉弄他，于是问道：

“我是来找老科勒的，他现在这里吗？”

“哈，老科勒，他在墓地呢，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矮人挠了挠头，接着又说道：“我知道你，加入守秘局的新人嘛，老科勒和我说过了，我先来带你转转这个地方吧。

另外，我的名字叫做布莱恩·火须，当然，你也可以叫我铜锤。”

“叫你铜锤，这是为什么？”李素疑惑地问道。

布莱恩哈哈笑了两声，如同变戏法一般不知道从哪里拽出来一把大铜锤，随意挥舞几下，那呼呼的破空声，听得李素眼皮直跳。

看着眼前这个足足有半个酒桶那么大，实心打造的铜锤，李素估计这玩意至少几十斤重，他毫不怀疑这玩意砸到人头上究竟有多么恐怖的杀伤力。

同时，李素也被矮人布莱恩的怪力所震惊，要知道，在李素上辈子那个世界当作武器的瓜锤也不过只是拳头大小，而基本上只有猛男才能用的动，而这矮人的锤子是普通瓜锤的差不多十倍大。

要知道，能当作武器挥舞和单纯的举起来，这可是两个差距甚远的概念。

矮人布莱恩豪放的拍了拍李素的腰，将手中锤子递给了李素。

李素拿过锤子，被重量带着向前一个踉跄，还好反应迅速扎了个马步，这才稳住了身形。

这玩意比他想象中的更重，要么是有超凡因素影响，要么这玩意不是完全用铜打造的，铜皮里面包裹着是密度更高的金属。

“你小子可以啊，我这锤子一般人可拿不动。”

布莱恩咧着嘴笑了笑，又转过头向着酒馆更里面大声喊道：“你们几个，有新人来了，还不快快出来欢迎一下。”

在布莱恩这能把地板震得微微颤抖的大嗓门之下，很快几个人从酒馆后边走了过来。

当先一个家伙李素很熟悉，浑身缠着绷带一副自闭模样，正是内向男孩冯恩·莱文。

而后面两个李素则从来没有见过。

一个是有着尖尖耳朵，身材高挑的女精灵，披着一头淡银色的长发，神情看上去有些冷漠。

跟在她后面的则是戴着斗笠的中年男子，胡子拉擦看上去有些颓废，黑发黑眸，看上去不像是安多诺尔帝国人。

“冯恩你应该是认识的，剩下两位，一个是崔兰凯尔，一个是丹朱。”

矮人看向精灵和中年男人，粗声粗气说道，“你们两个，还不快和新人介绍一下自己？”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用温和醇厚的声音说道：“我是丹朱，算是科勒老大手下的后勤和厨子，你也可以叫我老刀。

说起来，看你的模样，我们应该算得上是老乡呢。”

女精灵则冷淡的多，只是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崔兰凯尔，银精灵，科勒的副手。”

丹朱哈哈一笑，搂着李素的肩膀说道：“你别介意，崔兰凯尔不是针对你，只是她的喉咙受过伤，所以不怎么爱说话。”

李素点了点头，其实他本来也没有把女精灵的冷漠放在心上。

但冥冥中他却又有着一种感觉，从他见到崔兰凯尔的第一面起，这个女精灵就似乎对他有着浅浅的敌意。

“那个，我能够问一个问题吗？”李素问道。

“扭扭捏捏算什么男人，有话就直接说！”

布莱恩扯着胡子不满意地说道。

李素说道：“别怪我冒犯，我只是想问，维纳的守秘局只有你们几个人吗？”

“当然不是！”布莱恩瞪着眼睛说道，“这只是一个城区的负责小队据点，动动你的脑袋，维纳这么大，我们这几个人管的过来吗？就算管得过来，那也得把我们活生生累死！”

李素环顾四周，说道：“可就算是一个城区，五个人也有些少了吧。”

尽管和上辈子的大型都市比不了，但维纳城也算是整个安多诺尔帝国最大的几个城市之一，在其中足足生活着几十万人，这已经占据了东境的差不多四分之一的人口了。

“我们的人本来是没有这么少的，”一旁的丹朱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听说过你的一些事，你应该知道，在围剿地宫的时候，跟随科勒队长的行动组伤亡惨重，而那些牺牲的人，大部分都是来自于我们小队。

只有我们四个，因为过于明显的特征，无缘加入行动组，所以侥幸苟活了下来。”

李素沉默不语。

这些事情他的确是知道，毕竟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守秘局的潜伏人员惨死在伯劳手上。

但之前这些事情被他有意无意放在了一边未曾细想。

而现在，当丹朱说出口的时候，生死的沉重顿时压在了李素的肩膀上。

守秘局从来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逞英雄的地方。

命运不会像上辈子英雄电影之中那么宽容，一切厄难都只是使情节跌宕起伏的工具，英雄无论面对何种危险，都能逢凶化吉。

而现实残酷，踏进守秘局的每个人，都应该做好了死亡的觉悟。

而这个时候，女精灵凯兰崔尔突然开口说道。

“墓园，这是第一课。”

说完，她转身向着酒馆柜台后的门走去。

丹朱和冯恩也跟了上去，只有矮人布莱恩留在原地。

“小子，发什么愣，跟着他们去啊，我是要守门而已。”

矮人看李素没有动作，吹胡子瞪眼说道。

李素无辜地摊了摊手，他对女精灵这种过于节俭的说话方式还是不太习惯。

但他也跟了上去。

走进柜台后的门，李素才发现原来酒馆下方还有着长长的隧道，曲折拐弯，不知道通往何处。

李素跟着凯兰崔尔等人走了好几分钟之后，前面的三人纷纷停下了脚步，与李素相熟的冯恩声音低沉地说道：“进去吧，老科勒就在里面。”

李素推开了缝隙透着些许微光的沉重木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小花园，尽管它身处地下没有一丝阳光，可它却并不黑暗，因为其中种植的像铃兰一样的植物却散发着微弱的淡蓝色荧光，将这个小花园照亮。

借着这淡蓝色的荧光，李素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墓碑。

这些墓碑颇为袖珍，只有一般的灵牌大小，而墓碑前面则摆放着一个个方正的骨灰盒。

在几个崭新的墓碑之前，老科勒沉默地坐在地上，而他从不离身的大剑就那么随意的放在边上。

“这里是守秘局的墓园，维纳所有守秘局成员牺牲以后，最后的归宿都是这里。”

老科勒沙哑着开口，声音之中带着难以掩盖的悲痛。

“今天，这座墓园又新添加了十七座墓碑。

而所埋葬的这些人，我一个个都能叫得上名字。

他们是我的下属，更是我的兄弟。

但因为我的无能，他们全部牺牲，只余下我一人苟活。

因为踏上了超凡之路的原因，他们的尸骨在埋葬前要经过必要的处理。

他们留不下全尸，更不能入土为安。

只能在这个阴暗的地下花园，安存在安魂草之中。

这就是守秘局成员的归宿。”

李素沉默着，他感觉到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了他的身上，压在了他的心中，他说不清这是什么，这是他从未承担过的东西。

“李素，加入守秘局不是拥有特权，也不仅仅是复仇，这是一份责任，是至死不渝的誓言。”

老科勒转过了身，看着李素，脸上每一条皱纹都紧绷着。

他缓慢又严肃的说道：“或许你对我的逼迫心有怨恨，但我还是想要再问一遍。

你做好加入守秘局的准备了吗？”

这一刻，李素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许多画面。

目睹珍妮伯母最后的背弃信仰祈祷的痛苦，原主李素的告别时的茫然无措，还有伯劳记忆之中无数惨死者的痛苦。

这一切的一切让李素的头颅无比沉重，连点头这个动作都变得如此艰难。

“我愿意。”最终他艰涩的开口说道。

老科勒脸上浮现出欣慰之色，他举起拳头放在自己胸口，说道：

“李素，跟我诵念：‘我在此加入守秘局，谨守一切奥秘，为人类筑起屏障，身守长夜，至死不渝！’”

李素举起了拳头，当触碰到胸口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心脏在跳动。

扑通扑通，如此坚定。

他张开嘴，像是用尽全身气力般说道：“我在此加入守秘局，谨守一切奥秘，为人类筑起屏障，身守长夜，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