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突变
汉子眼见那母猴离开，顿时像是打了胜仗的公鸡，一下子就变得神气了起来。
但他很快就发现，没人愿意再买他的货物了。
本就容易伤感的女子们离他远远的，无论他如何吆喝，吹嘘自己的货物，都没人再愿意买他的胭脂和便宜饰品。
汉子推着小车在集市里来回走了几十趟，落寞地离开了人群。
他回到家，那是一个简陋的土屋，一对老夫妇坐在门槛上，借着天上的月光和远方集市的灯火，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黑土地。
“爹，娘……”汉子张了张嘴，将小车放在一边。
“东西没卖掉，明天我回军营，向伍长要点种子。”
年迈的老者坐在门槛上，摇摇头说道：“军屯里也全都是猴子了，粮食都要进库，私拿粮食是要军法从事的。”
汉子闷闷地坐在地上，却和两个坐在门槛上的老人一样高。
“王员外还是不肯降价吗？”汉子问道。
老婆子低声说道：“现在的土地就是金山银山，谁肯卖啊？”
汉子愤恨地瞪着眼睛，怒视着眼前连绵不绝的黑土地，恶狠狠地说道：“当年的十亩薄田，不过才卖了五两，如今他居然要五十两！这般为富不仁的王八蛋，就该抄了他的家！”
老者伸出手，按住了自己儿子壮硕的肩膀，苦涩地说道：“当年闹猴灾，我是跪下求着王员外买地的，想着拿了银钱，去城里做工，总能活下去。谁能想到，猴灾突然就没了，城外的土地都成了上好的黑土地。”
“孩子，咱们做事要讲理。当年闹着猴灾，田地也不好，土地自然便宜。现在都成了上好的黑土地，又有这些猴子做工，工钱还不到长工的三分之一，五十两的价钱真的很公道了。”
“只是咱们连这点银钱都拿不出来，城里有猴子们做工，城外有猴子们种地。想当个长工，卖卖劳力都没人愿意买……”
说着说着，老者低头长叹一声道：
“你在军中做事，还有些饷银，家中不至于饿死。同村的刘大哥刘大嫂，今天早上刚吊死了。”
大汉一拳砸在地上，恶狠狠地咬着牙道：“这群畜生！我们早就该杀光它们！”
老者摇摇头，默然不语。
村落寂静无声，偶有几个人影呆呆地看着远方集市的灯火，如同向往人间的鬼魅。
黑暗中，一双眸子睁开，看了那满身狼狈的大汉一眼，转过身，借着夜色，消失不见。
……
猴子们凑了凑热闹，却也不敢多呆，害怕耽误了第二天早上的做工，于是便早早回到了石猿山，正想睡下，却突然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崩巴二将军留守石猿山，一见情况不对，立马带着猴子们下了山。
山脚下，一只遍体鳞伤的小猴子被绑住手脚，丢在地上，旁边是一根弯了的金簪。
几只脾气火爆的大猴子一见这小猴被打得如此凄惨，当即气得呲牙咧嘴，其中一公一母两只大猴更是情急，大叫一声：“我的儿！”便想扑上去救它，却被崩巴二将军叫住。
“这是怎么回事？”巴将军强压着怒火问道。
人群中领头的，是周围几个庄子里出了名的员外郎，家中做着生丝布匹的生意，唤作王员外，也被人叫做王九亭。
亭乃是古代丈量距离的单位，一亭十里。王九亭的意思便是，他家中财富能买下九十里之地，
此时这位王九亭站在人群之前，趾高气扬地指着猴群骂道：“我国大王与你们小圣爷爷讲好，让你们来我国做工。由我等教导你们这些畜生农耕织布、医术文字，每月发钱供粮，两不相欠。尔等虽为禽兽，也必须遵从我国法条，不可违背。”
“可这小畜生，贼心不死，潜入我家小妾房内，偷了她的金簪。被我小妾发现，居然还敢伤人！”
众多猴子顿时惊诧不已，纷纷看向那小猴。
小猴勉强抬起头来，哭着说道：“是我的不对。我看那金簪漂亮，那女子又不喜欢，就想着去买来送给我母。可那女子却说，要一百两银子才肯卖。”
“我父母日夜做工，每年银钱不过五两。要做二十年苦工，才能换来那一根不能吃喝的金簪。我一时气愤，就想着偷偷拿来。谁成想被她发现，我本想逃跑，但却一个不小心，划伤了她的脸。”
听闻此言，猴群中一公一母两只大猴顿时脸色惨白，崩巴二将军脸色同样难看。王九亭却冷笑道：
“入室行窃，伤人毁容。若按我国法条，我应该就地打死这小畜生！但看在尔等只是一群不通人事的畜生份上，我留它一条小命，但这金簪你们必须原价赔我！”
“还有我那小妾，我前些日子才刚刚把她娶进家门，如今却破了相，我也要不得了。那结亲的费用我不与你们算，但我送她的遣散费与安家费，你们一定要出！一共是三百两白银！”
崩巴二将军虽然气得牙根痒痒，但低声商量两句后，还是点头说道：“好，我们赔就是了。”
众多猴子纷纷点头，从各自家中翻出些散碎银两，凑足了三百两白银。
王九亭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银两，扭头便与人群一同离开了。
小猴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它的父母同样心疼得直掉眼泪。
崩巴二将军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安慰两句，便叫猴群各自休息去了。
这一年多以来，人猴同居，各种大小矛盾其实从未停止过。毕竟双方曾经仇深似海，一边是妖猴，一边是人类，双方生活习惯，价值观念都不相同，若是没有矛盾，反而不正常。
更别说这些猴子刚刚全面接触到人类世界，除了那些好的方面，一些坏的方面也在同时影响着猴群。比如虚荣、攀比、自私……
像今天晚上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一次尤为严重而已。
也幸好东胜神洲民风偏向淳朴，傲来国也没有南瞻部洲那些国家那么离谱。总的来说，影响还算不上多大。至少都在崩巴二将军能力范围之内。
到目前为止，他们尚且能够勉力维持住猴群。
然而谁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会造成多么恐怖的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