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神像
尽管愤怒到了极点，但马忠是一个很理智的军人。
看在孙履真和他手上那根棒子的面子上，马忠硬是咽下了心中的愤恨，带着身边千余军人，被孙履真一口气吹到傲来国都城。
孙履真没有继续在原地停留，架起狂风，使了个摄法，将所有猴子全都拿到天上，又在那座荒山上落了下来。
刚一落地，崩巴二将军便使出了乾坤摩弄的看家本事，开始联系起分散四处的猴群。
孙履真站在山顶，将变作如意金箍棒模样的随心铁杆兵往地上一杵，口中爆喝一声：
“长！”
霎时间，随心铁杆兵体型狂涨，呼啸着冲天而起，直上云霄，一直抵到三十三重天上。
那熟悉的模样不知道让多少仙神看得心脏狂跳，浑身颤抖，还以为是那孙悟空破关而出，要再闹一次天宫。
但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站在如意金箍棒下的那个人。
这一瞬间，他们宁愿是孙悟空出来了。
孙履真闭着眼睛，脑中各种思绪碰撞，孙悟空和他讲的故事与光秃秃的花果山，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不断在他眼前闪过。
在他周围，那器官模样的六贼逐渐开始成型，并发出低声的窃笑。
“还敢出来？”孙履真一睁眼，白光闪烁间，心猿挥棒，将这六个小贼打得渣都不剩。
就这片刻功夫，伴随着周围空间的不断压缩，崩巴二将军带来了大量的猴子猴孙，还有不少在天空中化作一阵阵黑风，卷着大量猴子落到了荒山之上。
眨眼间，整座光秃秃的荒山长满了猴子。打眼一瞧，起码也有百万以上。
伴随着猴群的到来，其余猴子还没说什么，便有上万只大猴子从猴群中冲了出来，哭嚎着拜倒在如意金箍棒下，对着孙履真不断地磕头。
“小圣爷爷！您总算来了！”
大猴子们哭得肝肠寸断，纷纷伸出手，像是要触摸那通天彻地的如意金箍棒。
孙履真转过头去，这才发现，这些猴子的模样着实狼狈得很。
大多数猴子都是老弱妇孺，其中还有不少小猴子，都瘦的皮包骨头，一双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孙履真。
和那些出身自花果山的老猴子们不同，齐天大圣的故事对他们来说，只是一段过于久远的传说，如果没有那些老猴子一遍又一遍地讲述齐天大圣的事迹，它们甚至都不知道如意金箍棒长什么样子。
孙履真望着这些猴子，看着它们将自己视若神明的眼神，心里一阵发苦。
“师父，这活不好干啊……”
孙履真走上前去，向那些大猴子问道：“我听说你们抢了不少傲来国的粮食，怎么还饿成这样？”
大猴子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回答道：“小圣爷爷……那些粮食不够吃啊。”
它们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墙，跳着脚骂道：“那些遭瘟的东西，只要地里粮食一熟，就要全都运到都城里面。我们一过去就有强弓劲弩冲着我们攒射。被逼的没办法，只能连幼苗、树皮、草根都吃，就是这样，我们也快饿死了。”
“幸有小圣爷爷驾临，请爷爷快使神通，开了那城墙，咱们好带着国库里的粮食返回花果山，重振旗鼓！”
孙履真看着这些猴子狂热的眼神，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没有接话，而是继续问道：
“这几百年，你们都是靠着偷抢维生？”
“正是如此！”大猴子们自豪地叫道。
“那些个傲来国的人糊涂得很，每次出去两只猴子，一只猴子在人面前翻跟斗，另一只猴子就在背后偷拿粮食。十回有九回都能成功。”
“后来那些个人学乖了，又找来猎户追杀我等。我们便一窝蜂地躲进山里，等到晚上，翻墙进院，偷了衣服，开了仓库，扮作脚夫，把粮食都运出去。”
“他们发现之后，又在家家户户都养了猎狗。我们便在山上捉了蛇，蛇肉吃了，毒牙留着，做成弓箭，把那些个聒噪的猎狗都毒死，再一块拖回去吃肉。”
大猴子们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硬是把现场气氛搞成了犯罪经验交流大会。
孙履真就这么看着他们，直到讨论会进行到尾声，才开口问了一句：
“既然都这么有办法，怎么就沦落到了现在的地步？”
猴子们瞬间就安静了，彼此互相看了看，小心翼翼地看着孙履真的表情，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直到马流二元帅开口道：“小圣爷爷，这傲来国的国王把所有的粮食都运进了都城，又在都城附近都修了堡垒，配备有强弓劲弩、飞石流火，我们不敢过去。外面的粮食又都吃光了，所以才落得这般境地。”
孙履真看着这群猴子可怜兮兮的样子，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在地上，背靠着随心铁杆兵，开口问道：
“你们就没想过以后？没想过粮食吃完了该怎么办？”
“自然是想了的！”猴子们嬉笑着叫道。
“怎么想的？”孙履真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当然是等大圣爷爷回来！”猴子们齐声高叫道。
“大圣爷爷法力无边，神通广大。区区一座花果山，动一动手指，就能救回来！”
“到时候我们便像四百多年前那样，在花果山与大圣爷爷共乐天真，每日都有吃不完的瓜果。”
“还有椰子酒！花果山的椰子酒！我要喝上十坛……二十坛！”
“……”孙履真无言以对。
他现在什么都明白了。
四百多年了，它们一直相信，那个无所不能的齐天大圣会回来，带他们过上衣食无忧的快活日子。
所以它们不事生产，所以它们靠偷抢维生，所以它们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因为无论做什么，都有齐天大圣兜底，无论花果山变成什么样子，无所不能的齐天大圣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它变回去。
孙履真睁开了法眼，那数之不尽的六色线条从每一只猴子身上蔓延出来，在空中化作一尊身披金甲，手拿如意金箍棒的神像，沉甸甸地压在了它们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