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花果山
万岁狐王自幼修持，一路摸爬滚打，不知道受了多少苦难，经受了多少打压，靠着长袖善舞（死皮赖脸），仗义疏财（交保护费），广交豪杰（拉拢豪绅），生财有道（三七分成），这才赚来了如今积雷山这么大的一份家业。
这中间的委屈、辛苦自不必多说。即便如此，他还是只野妖精，遇见天上的仙官要赔着笑脸，遇见地下的阴神也要小心伺候，这个仙官家的仆人上门，要备好瓜果礼品。那个真君家的门房有事，要备好金银珍玩。
若是哪天稍有差池，人家上门问罪，他这大名鼎鼎的万岁狐王也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就是人家要动手，他也要笑呵呵地把脸主动凑上去。
不然真个翻了脸，那就是灭门的大祸。
既然当野妖精活得这么累，那他为什么不去当神仙呢？难道是他不想吗？
放屁！能进编制，哪个二货肯当妖精？
但他不行，泰山娘娘虽是给天下狐妖指了一条康庄大道，但这条大道也不是想上去就能上去的。
最基础的，作为狐妖，不能作奸犯科，不能杀生害命，不能修那采阳补阴的邪法，要多行善事，积累善功，才有资格去考狐科。
乍一看上去，好像都是些很基础的要求。但仔细一想就知道，积年苦修哪比得上采阳补阴，积累善功哪比得上杀人夺宝。
有多少狐妖年轻时一心向往仙道，但为了生存，一脚踏错，便成了妖魔。
若光是他自己也就罢了，只可惜后代儿孙也跟着一起，得了个妖魔的跟脚，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而现在，孙履真给了玉面公主一块敲门砖，门后是那条万岁狐王求而不得的通天大道。
“先说清楚，这只是个考试的资格，若是你连初试都过不去，那便回来继续做你的妖精吧。”孙履真板着脸，极认真地对玉面公主说道。
机会可以有，但前提是她必须有抓住这个机会的能力。
玉面公主有些茫然，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泰山石，似是有些搞不太清楚状况，只得求助般地看向了万岁狐王。
万岁狐王此时老泪纵横，死死抓着孙履真的手说道：“贤婿……不对！大圣！老狐多谢大圣垂怜。请大圣放心，我这女儿自幼修持，通过初试想来不难，定不会辜负大圣一番苦心。”
孙履真看着仍不知该怎么办的玉面公主，低头叹了口气，对万岁狐王说道：“老狐王，仙道难求，除了她自己肯努力外，你这做父亲的也不能拖后腿啊。”
“大圣放心！”一听这话，万岁狐王立马表态道：“从今往后，积雷山月施粥，年发米，救济百姓，多行善事。凡入我积雷山者，绝不可造丝毫恶业，若有违反，我这老狐狸亲自下手清理门户。”
孙履真这才点头笑了笑，显露出轻松的神色。
佛家认为，堕落是因为恶因恶果，恶念不除。但孙履真觉得，很多时候，堕落是因为没有选择。
真有一条通天大道放在眼前，有几个真的愿意当个妖魔？
在稳定精神世界之前，先要整理物质世界，这才是教化万灵的沧桑正道。
同样的道理，佛祖也懂，不然干嘛拖到大唐盛世才开始传经。他只是不说而已，至于原因……孙履真猜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需要验证。
孙履真走过玉面公主身边，留下一句：“好好珍惜。”便径直走向了二郎真君与梅山六兄弟。
玉面公主正想跟上去，就被万岁狐王一把拉住。
“父王！”玉面公主急得满脸通红，眼泪盈眶地说道：“大圣这是什么意思？是不要我了？”
万岁狐王沉默着，按住了她的手臂，抬头说道：“孩子，往日里为父教你三纲五常，教你寻个有本事的夫婿好生听从。不是因为这是正道，而是因为我们没有选择，但现在，选择就在你的手上。”
“今日，为父要教你些新的道理。”
他看着玉面公主无助的眼睛，硬着心肠，一字一顿地说道：“自强不息，此为正道！自助者，方有天助之。”
这边万岁狐王还在教女，孙履真已经走到了二郎真君身边。
他倒在地上，一醉不醒，嘴角还带着笑。
孙履真行了一礼道：“多谢真君。”
二郎真君懒洋洋地挣开一双丹凤眼，瞥了他一眼，笑道：“一个月前，我便看到一道佛光直冲斗牛，想来应当是你了。”
孙履真点点头说道：“多亏我那结拜义姐助我一臂之力。”
二郎真君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义姐？你和哪个结拜？怎么这也学你师父？”
“真君，我的结拜义姐是骊山之主。”孙履真笑着说道。
二郎真君瞬间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又闭上了眼睛。
“看来我醉得很厉害，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你有什么事要忙的，去便是了。”
“多谢真君相助。”孙履真行了一礼，转过头来，向着梅山六兄弟挨个行礼，随即架起筋斗云，直奔东胜神洲而去。
在他走后，醉倒在地的梅山六兄弟突然笑出了声。
“这小孩，好运道啊。”
二郎真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嘴里哼哼道：“人间正道，俗世洪流，谁真能袖手旁观？”
“且看他的本事吧。”
……
东胜神洲，远离陆地的海外，多有仙山仙岛。
陆地上有一个国家，叫做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山，唤为花果山。
此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真个是势镇汪洋，威宁瑶海，丹崖怪石，削壁奇峰。有彩凤双鸣，麒麟独卧。真龙出入，锦鸡长鸣。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仙桃常结果，修竹每留云。
以上这些，都是四百多年的景色。
当孙履真来到花果山上空时，这座孙悟空心心念念的仙山，已然变成了花草俱无，烟霞尽绝，峰岩倒塌，林树焦枯的一座死山。
空荡荡的山间，寂静无声，只有四百余年前的回音萦绕在干涸的水帘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