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高举轻放
“临终涕零不知所云,然陛下之殊遇未报臣于九幽黄泉下亦耿耿长恨也!”
随着王东升的朗读完毕,朝堂上文武百官还有诸位皇子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前排一直沉默不语的李云歌身上。
大殿上,时不时响起一阵阵低沉的私语声,一双或是惊诧或是愤怒又或是平淡的目光走马灯似的交织起来。
年定威死前留下的血书实在是字字诛心,在血书中他深切控诉了自己一腔热血报国兢兢业业却被某些纨绔王公子弟视为草芥随意欺凌折辱,把他这个陛下亲封的三品刑部左侍郎当作自家奴仆一般,稍有不顺心便肆意当众杖责。
他实在是气不过堂堂朝廷命官被纨绔皇族视作家奴一般,他年定威是朝廷命官,要杀要贬都需要陛下定夺都需要大夏律法佐证,纨绔皇族子弟这是在蔑视朝廷法度蔑视朝廷威严更是在蔑视所有大夏朝臣,然年定威自知人微言轻无法撼动堂堂郡王唯有一死来表明自身气节,以示他对于纨绔子弟的不屈。
李云歌听着王东升朗读年定威的血书,这其中的一字一句矛头全都在直指着他,将他说成是目无王法蔑视朝臣的狂悖郡王。
对于年定威的血书具体写了什么内容,李云歌倒是没怎么注意听,无非就是表现得自己是个白莲花然后扣帽子嘛,这种事情他在蓝星互联网上都已经经历得脱敏了。
年定威那家伙要真有他血书中说的那么伟光正,即便他改换了门庭又怎么可能会对昔日恩人之子恩将仇报了?
说到底,这还是一个针对于自己的阴谋,只不过这个阴谋的代价是堂堂刑部左侍郎的性命。
“你们有什么话要说吗?”
乾元帝缓缓开口,面容苍老但威势依旧不减分毫,朝堂上的众人在这一刻都不禁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心里纷纷开始揣测起这位皇帝陛下难测的心思。
“臣以为,永宁郡王此举实在是藐视朝廷法度年侍郎也因此间接而死,理应严惩!”
刑部尚书徐谦文上前一步瞥了眼面无表情的李云歌,沉声说道。
年定威是刑部左侍郎,他的死无疑是在整个刑部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于情于理徐谦文都不能坐视不管。
“臣附议!”
忠顺伯朱能也站了出来,紧接着恭义伯吴德章,通武侯王锦年还有其余刑部官员齐齐出列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请陛下惩处!”
“不惩处永宁郡王难安人心!”
呵。
李云歌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除了刑部众人以外其他跳出来请求乾元帝惩戒他的官员,基本都是他昨天从烟雨楼里抓走的那些人的长辈。
这一干勋贵对自己相当不满,但毕竟是自身理亏不好发作而眼下有这么一个好机会当然忍不住要猛踩一脚了。
但是,这群人吵得再凶闹得再欢都只是徒劳,真正给这件事定性的还得是乾元帝。
真正令李云歌感到有那么一丝意外的是,他那几位皇叔此时既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落井下石也没有人雪中送炭,出奇地保持着沉默。
“朕知道了。”
龙椅上的乾元帝淡淡地说了一声,正在对李云歌口诛笔伐的一众官员立刻安静下来。
“国库立即拨款为年侍郎后事操办好,同时其家人也要给予慰问。具体事宜,由礼部去操办吧。”
乾元帝说完顿了顿,锐利而具有威严的目光缓缓俯视向李云歌。
“永宁郡王,你有什么要说的话么?”
“死者为大,臣无话可说听凭陛下处置。。”
李云歌走出队列,躬身说道。
嗯。
乾元帝眼中悄然闪过赞许之色,他怎会不知年定威的死恐怕不会像血书里所写的那样呢?
只是大家都需要一个体面而已,众目睽睽之下要过得去,具体分析要在私底下再说。
如果李云歌还要当堂辩驳的话,那乾元帝心里对他的评价会降低不少。
“永宁郡王年仅十六,血气方刚的年龄难免行事不太妥当,而年侍郎又与其父有过渊源,他少年人一时气急难免冲动。”
乾元帝挥了挥手,说道:“他父亲去得早,难道你们几个做叔叔的平日里不应该对他多加关心多提点提点他吗?”
父皇这是要保李云歌吗?可若是要保他又何必让血书一事公示于朝堂呢?
在场八名皇子一时间竟有些不明白乾元帝为何突然将话锋转向了他们这里,但是来不及多考虑便齐齐拱手称罪。
二皇子燕王李元泰是第一个站出来的,身为如今乾元帝事实上的皇长子,这位燕王殿下在许多事情上一向最为主动。
“儿臣这个做叔父的没有对侄儿多加教诲,特向父皇请罪,还请父皇念他年幼孤弱且从轻处罚吧。”
“父皇!”
四皇子梁王李元真“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叩首道:“臣近日对云歌多有疏忽,您要责罚便重罚儿臣吧”
“还请父皇降罪。”
其余几名皇子也都齐齐跪倒在地,这让原本还想继续穷追猛打的刑部众人与烟雨楼一系勋贵顿时偃旗息鼓。
八名皇子一起求情,而且还是陛下所示意的,这谁敢出来唱反调啊?
“哼。”
乾元帝冷哼了一声,不怒自威。
“尔等若是拿出一两成勾心斗角的精力去关心子侄,又何至于此?”
“儿臣等知罪了。”
一众皇子顿时浑身打颤,赶紧跪倒不停叩首。
果然是这样么?
李云歌嘴角不着痕迹地微微上浮,昨日年定威的针锋相对与后来的愤而自杀,恐怕是自己的某一位叔叔或者说是他们背后的人所一手策划的吧?
皇爷爷如此做法,想必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对几位皇子进行警告。
那么,会是哪一位或者说哪几位皇子安排的呢?
似乎…每一个都有可能?
李云歌思绪漂浮,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处于一个无形的巨大漩涡中并且渐渐越陷越深。
“永宁郡王,朕也明白你心中所想。但年侍郎毕竟因你而死,朕对此做出处罚你可有异议?”
乾元帝挥了挥衣袖,淡淡地问道。
“臣并无异议,全听凭陛下处置。”
李云歌拜倒在地,脸色平静地说道。
乾元帝点了点头,目光好似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众臣一眼,缓缓道:“身为皇族子弟切不可仰仗身份而目中无人,如此便罚你禁足北苑藏书阁。”
“期间抄写《神武诫子书》,何时明悟何时放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