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潮公关部的恶女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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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战局

闫悦重重推开化妆室的门。

“怎么?可以答应条件了?”华晶看着她并不意外,仍是慢条斯理的,在脸上凝结出一个很欠揍的表情,闫悦怀疑是不是所有人在成名后,居高临下就是他们唯一会呈现的待人方式。

“对了,我们还是要说好,15万是税前,我们工作室也不提供任何增值税发票!”显然Sally也还沉浸在扮皇后身边大宫女的状态里继续作威作福。

但这次闫悦明显不怕了,她把视线在Sally和华晶身上巡视两圈后,微微一笑,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撩开眼前的大红色开衩裙摆,拿出韦小洁的眼影盘在华晶的膝盖上涂涂叠叠。

“你这是干嘛!”华晶颇为意外。

“别动,这可能是我最用心的一次化妆。”闫悦的声音异常冷静,她抬起头用近乎挑衅的眼神盯着华晶,斩钉截铁,“华晶姐,之前Sally和我是电话沟通,我出于信任和契约精神,没有录音,这次被你们临时摆了一道也算我该有的教训,钱我们可以给,但相较于站台费,我有比加价5万更好的答复。如果你还想赢,那这次你一定要信我。”

闫悦的话说完了,华晶的膝盖上也多了一抹深紫、翠绿和鹅黄晕染开来的“淤青”。

华晶和Sally完全不懂现在闫悦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闫悦站起身打开化妆室的门,对外面喊了一句:“都进来吧!华晶老师可以接受采访了,辛苦各位。”

顿时间,乌泱泱一片驾着摄影机的记者全都鱼贯而出,把本就逼仄的化妆室围个水泄不通。

华晶和Sally怔怔对视几秒,刚准备发火:“谁允许你叫媒体进来的!你——”

“华晶老师因为这段时间筹备新专辑,每天练舞导致腿上的伤比较严重,恐怕穿高跟鞋站不了太长时间,为了避免稍后发布会结束再接受采访,所以辛苦各位媒体老师能在化妆室先进行提问,谢谢大家的配合。”闫悦当然要把华晶的话锋抢了过来。

一位记者赶忙发话:“我们都知道最近两年你因为离婚的事很久没露面,跟前夫也是在微博上闹得不可开交,这件事方便跟我们聊聊么?”

“不好意思,关于情感和私生活方面的问题我们今天并不想回答。”Sally蹭一下站起来,表情极其严肃。

“作为品牌方人员,我们当然还是希望今天的采访可以围绕在时尚和穿搭方面,还有华晶老师的新专辑,这次展现出的中式元素曲风与我们国潮品牌的调性十分契合,但作为华晶老师私下的朋友,也是一路以来的旁观者,我认为华晶老师已经在情感上做出了最大的让步。网友总爱说现在内娱没有活生生的人,因为大家不再敢表露真实的自我,可华晶老师一直没有在意躯壳的精致,我想我们忘了,情绪化也是人之常情的根本。”闫悦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对方的提问,不急不徐作了回答。

“但是从那位男演员的发声中,我们都知道华晶老师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比如指责男方导致他压力过大、经常发脾气……”

“是。但我认为她在那次事件里,也是受害者。婚姻里有很多种困境,能和平体面的结束固然是好,但不代表这是唯一正确的准则,生活中有多少女性同胞因为在乎体面,反而一味地忍让、妥协,她跟那位男演员的婚姻里,双方都有不对的地方,但在深爱的人开始攻击自己时,请问你要她作何反应?当然最理想的状况是一言不发,但这就够了么?清者自清不等于磨灭自己反抗的权力,如果她受到过伤害,为什么闭嘴才是值得推崇的做法?我觉得我们应该对整个体制苛刻一点,对个体宽容一点,我们应该去质问受到伤害时,女人能怎样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而不是问她,你为什么要和前夫互撕。就好比如果要扔东西,应该扔掉容易有隐患的石头,而不是被石头压着的鸡蛋。”

记者消化了一会这段话,不过未果,他决定还是顺着自己准备的问题继续,他说:“很多网友其实本来很怜悯你,因为你也大红过,但却因为自己的火爆脾气损失了很多机会,这些行为也让很多原本喜欢你的粉丝感到不解。你能理解网友这种舆论的反弹吗?”

闫悦想了想,礼貌地说:“请你再重复一下问题。”

“你能理解网友这种舆论的反弹吗?”

“不是这个,从头开始。”

“哦,很多网友其实本来很怜悯你……”闫悦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面带微笑凝视镜头:“谢谢,但华晶姐从出道到现在,从来都不需要怜悯。”

华晶看向闫悦,仿佛自己从来都没见过这个女孩。

“我算是华晶姐出道时就开始喜欢她的粉丝,后来因为在时尚杂志工作,阴差阳错地和华晶姐成为了朋友,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华晶姐是我从业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永远都在练习基本功的艺人,就像这次她在新专辑上的付出,明明现在很多人可以不敬业,甚至有的艺人反而因为不敬业营造出了人气,但她仍然在辛苦地练习,因为她告诉过我,相信微小积累、持续改变和时间的力量,因为时间看得见。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无论历经多少次迷惘和自我怀疑,还是会走在内心最坚定的路上,因为时间一定看得见。”

闫悦说这话的时候用膝盖轻轻碰了下华晶的裙摆。好在华晶算个聪明人,她立刻用交叠二郎腿的姿势,自然地把膝盖上那块“淤青”裸露得更多。

“我同意小悦说的,只要还不服输,时间一定看得见。”所有女明星不是不配合工作,她们是嗅觉最灵敏的地球生物,一旦发现势态利于自己,她们比谁都会见风使舵。

Sally看着面前闪个不停的快门,脸上浮现出亢奋的红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艺人身边的工作人员,好像比他们伺候的主子更加贪恋名利的快感。她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移到闫悦身旁,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你可真够坏的!”

闫悦似笑非笑,没有说话。

第二天的办公室里,闫悦打开有关此次北京时装周DOM品牌的报道。

果然,《无需同情,华晶再谈婚变展露独立心声》、《愿你出走半生,归来还是拽姐》等等醒目的标题层出不穷,直接推到了娱乐频道头条,一度压过了袁彩宜那些不咸不淡的发言,迅速在网络转爆,各家都市报官媒也纷纷登载。

闫悦如释重负,她发现直到这时候,才终于长舒出一口气。

她还在思忖着Sally那句褒大于贬的回复:“你可真够坏的!”

的确,闫悦从小到大,都不是别人家嘴里的好姑娘。

上小学的时候,闫悦被忙于工作的父母寄养在爷爷奶奶家。

老一辈人重男轻女,同样被寄养着的堂哥永远有最先挑零食的特权,即使把闫悦推搡在地,她也只会得到“要不是你玩闹的时候下手没轻没重,哥哥能打你?”的训斥,闫悦气不过,直接把奶奶供奉在靠墙根茶几的土地公画像撕下来,用爷爷的毛笔龙飞凤舞写下闫悦俩字——拜吧,来拜我。

当然,这换来的是闫悦人生中印象深刻的一记毒打。

第二记毒打,则来自于闫悦中学时。

得益于星空卫视的出现,一大批台湾综艺开始在四五线小城有了广泛传播,辛辣的话题刺激着闫悦的神往,当然也挑战着饭桌边上保守父母的价值观,闫悦父亲看女儿每向嘴里挑一筷子面条,就怔怔望向电视屏幕半分钟的入迷劲儿,实在来气,毫无预兆拿筷子劈在闫悦脑门上。

“不好好吃饭就给我滚出去!”闫悦盯着飞得老远的两瓣筷子,鼻头一酸不说话,放下碗去厕所拿出了苍蝇拍,当着爸妈面把电饭锅里剩下的面条搅和了几下——不让我好好吃,那就都别吃了。

自始至终,她都没让噙在眼眶里的泪掉下来。

随后爸爸抄起遥控器砸向自己身上的时候,妈妈在旁边抱怨:“怎么生了个脾气这么古怪的犟东西!”

是啊,很多时候她自己都好奇骨子里这股劲儿是从何而来。

明明爸妈都不是过于刁钻的人,但闫悦自小就带着异于常人的锋利。

高中时,班上几个漂亮女生开始时兴戴发箍,夏天时配上长长的印花裙,闫悦也想紧跟其后,但被坐在后排的男孩讥讽:“你长得又不好看,穿这么乍眼干啥?”“是啊,人家几个是学舞蹈的艺术生,你穿这样是穿给谁看?晚上找兼职了?”

“穿在你妈的葬礼上。”闫悦有条不紊收拾着课本,回嘴云淡风轻,当然,这也换来了不少同学的保持距离。

包括刚来北京做时尚编辑,闫悦在熬过实习期转正第一天,就敢对上司的无理要求直面拒绝,哪些同事给人背锅了,也全要在周一早10点的例会上逐条梳理,全然不觉得恭维和忍让是件有助于让自己平步青云的美德。

有些同事会背后议论:“这女的真勇!”,但更多同事私下聚餐小酌也不会叫上自己。

因为在长大后的世界里,被孤立和疏远,才是最可怕的毒打——可闫悦乐在其中。她觉得这样大浪淘沙下还能和自己关系好的,才是真情谊。

所以,从小到大,她的朋友寥寥可数,厚厚的同学录上只有几个人写字。

连校友会都没人邀她参加,因为在很多人眼里,闫悦就是一个……坏人。

电视剧只会拍好人最后是如何幸福长相厮守,坏人的结局往往一笔带过,因为他们不配。

生活那么久,在别人记忆里的坏人早就没影了吧,闫悦想着,连同自己的印象也开始模糊。

但她为此不多清晰的生活碎片,是她找不到工作的那个春季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