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气

到康定时又已经夜幕四合，刚巧关宵泽要去的村寨就是扎西司越的老家，于是他邀请她到他家住。

村子里没有酒店和民宿，本就是需要借住在村民家的，天晚了，关宵泽也懒得再折腾，就跟着他拎包入住。

帮她铺好床铺，扎西司越突然转过身，语气很得意似的：“你瞧瞧，因为我给你讲了个感人的故事，你就毫无防备地跟我走了。你说你变了，可我觉得你还是那个单纯的小女孩。”

原来他还存着这心思呢，是想要证明她其实没脑子吗？

看着他洋洋得意的孩子模样，关宵泽哭笑不得地把他赶出房门。

她坐在床上，拉开背包的拉链取出一个相机，轻轻摩挲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下了决心似的。

她打开相机，围着屋子转了一圈。顺着墙上挂的唐卡一路延伸出去，拍下了房间内的所有。

关宵泽告诉扎西司越，她是来藏区散心的，扎西司越很是理解地朝她点点头，第二天就带她出去骑马。

村子的海拔在三千米左右，关宵泽并没有太强烈的高原反应，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藏区的风常年刮着，尤其是跑马的草场，一望无垠，风大得像是有妖怪。

扎西司越扶着关宵泽，帮她挡住风口，声音在风里有些模糊：“你待会儿不要害怕，我从小就骑马，十七岁的时候，我就是村里的赛马王子呢……”

还赛马王子，关宵泽觉得他单纯得可爱，噗嗤一声笑出来。

停在马场一处，扎西司越去一旁牵来马儿，放马垫装马鞍的时候，有个藏族模样的小姑娘羞答答地朝关宵泽靠过来。

关宵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就听到她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讲：“姐姐，你好帅啊，我很喜欢你……”

这直率的告白吓了她一跳，心想这算什么事，藏区人民都这么喜欢她吗？

她立马对着小姑娘摆手：“对不起啊，我不喜欢女生，我太喜欢帅哥了，所以剪了帅哥同款发型，你别误会。”

看着对面女生懵懵的表情，她突然反应过来是自己误会她了，尴尬得想遁地。

偏偏这时身后传来闷笑声，一回头果然是扎西司越，看到她尴尬又气恼的模样，他走上前帮她挡住风，然后用藏语对小女孩说了几句，说完就拉着关宵泽去骑马。

“你和她说了什么？”

扎西司越没有回答，反而问她：“那你又和她说了什么？你们汉族有句话，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吗？”

他在调侃之前她说自己不喜欢男生的事情，于是关宵泽不说话了。

扎西司越把她扶上马，牵着她在马场走了几圈，教了她些要领，就问她要不要自己跑几圈。

想到这马儿很是温顺，关宵泽点点头，把随身带的相机交给他，让他帮忙拍摄记录，自己就揪着缰绳跑起来。

开始还是很愉悦的，迎着风策马奔腾，就好像自己是个女侠。但身下的马速度渐渐快起来时，关宵泽就有些害怕了，她尖叫着喊扎西司越的名字，远远听到他疾步跑来，吹了声口哨，马儿便立即停下。

关宵泽慌张地爬下马，吓得几乎要哭出来，飞快地朝扎西司越的方向跑去，猛地一下子扑进他怀里，紧紧揪着他的衣领。扎西司越被她撞得手上的相机都差点飞出去。

扎西司越轻轻笑起来，抬手轻拍她的短发：“这么害怕吗？放心，有我在呢。”

第一次在飞机上见面时，他也说了这样的话，她那时只觉得这人在嘲笑她胆小，现在听着，却觉得脸红心跳。

于是她把脸埋在他胸膛，闷着声别别扭扭地说：“切，你别得意，说不定我来康定是为了做视频营销这里，到时候拍到的东西会通通卖出去换钱哦。”

扎西司越皱着眉拍拍她的后脑勺，竟然当了真，问她：“真的吗？”

关宵泽憋着笑，正想继续逗逗他，就听见马场对面一阵骚动。

村里德高望重的卓玛奶奶被草场受了惊的马撞倒，送回家时已经奄奄一息，医生也束手无策地摇头。几乎全村都围在卓玛家里，扎西司越拉着关宵泽坐在床边，眼睛微微泛红。

小时候卓玛奶奶经常给他做好吃的糌粑，一针一线为他的小马缝制马垫，串制马玲。卓玛奶奶就像他的亲奶奶一样。

关宵泽看着躺在床上那张虚弱又苍老的面孔，喃喃一句“卓玛奶奶……”

她悄悄取出相机，对着卓玛的脸开始录制视频。

扎西司越一回头，看到这一幕，几乎压不住自己的火气，语气有点冲：“关宵泽，你在干什么？”

关宵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多么不合时宜。

她还没来得及收起相机，就被扎西司越一把拉出屋子。

“关宵泽，你要拍视频也好，要赚钱也好，但我希望你能尊重别人，敬畏生命。我不希望你把这样的视频发出去赚钱，残忍地消费我最敬爱的人。”

说完他就黑着脸进了屋，把关宵泽留在原地。

藏地高原上呼啸的风刮在她脸上，就好像打了她一记冰冷的耳光。没有高大的藏族少年为她遮挡寒风，她突然觉得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