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是水，冷的刺骨。
歆宸觉得自己像是跌进了湖里，正在被书包拖拽着下沉。想要睁开眼，可随之而来的是眼睛的阵阵刺痛。徒劳挣扎的双脚双手，成功卸下了书包，却未能止住下沉。水慢慢地钻进鼻子，缓缓地流入气管，再一滴一滴地灌满整个肺。强烈的窒息感也随之袭来。
沉底之际，指尖传来了凉凉的触感，像是某种金属。
“咳，咳，咳……”歆宸咳嗽着睁开眼，向外吐着刚刚喝下的水。刚才……还没来得及想，下一秒一阵风呼啸而过，身上残留的水瞬间成了冰。歆宸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冷，好冷，可冷的好美。雪原，日光，纯白，世界……
刚才……好像有只手抓住了我……歆宸突然发觉手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像是枚戒指。胧眼神看去，上面的铭文依稀可见。嗯眼镜……好吧，在洗漱台上。歆宸无奈，低下头凑近去看。一只小蝎子，还有一个符号。
“天蝎。”歆宸轻轻念着。小蝎子微弱地亮了一下，如同听到了一般。难道说……刚才是它救了我？歆宸想了想，把戒指戴在了食指上，然后还不忘抬头欣赏。
嗯，好看好看！
又是一阵风，歆宸顿时就蜷缩起来了。她努力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再厚的羽绒服，在此刻也显得单薄。
奇怪了，刚才的湖呢？哪里去了？难道……结冰了？还有，这是哪里啊？
走了很久，周遭寂寥依旧。
有人吗！歆宸在心中呐喊。可回应她的，只有脚踩在雪上时发出的“吱吱”声。
地平线处，出现了一个人影。距离太远，有点看不清，但又真真切切。那是这个纯白世界里唯一的一抹黑。
歆宸只是看了一眼，就感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急忙移开视线。心脏狂跳着催促双腿奔跑，可不知为什么，腿似乎被禁锢了，动弹不得。不止是腿，整个身躯都变得僵硬，如不属于自己一般。
那“人”越来越近了。
是个矮子，身体是最原始的黑暗。脸也若隐若现，如鬼火般摇曳，连五官都不甚分明。头顶龙虾头盔，身披竹片铠甲，近看两分像人，三分像鬼，五分像穿着凉席的变异海鲜。只见它头猛地向前一倾——
一声尖锐的长啸炸响在雪原上。歆宸痛苦地栽倒在地，眼前一片漆黑，只感觉无数刀光剑影袭来。她艰难地挪动着手，想要捂住耳朵。
声音戛然而止。歆宸长吐一口气，睁开眼，然后就看见两只脚在自己眼前。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但见那道人影缓缓抬起右手。“锵苍”一声，一柄武士刀出鞘，在它的手上晃着。刀面如明镜，一面映照着天空，一面映照着歆宸的半边脸。
歆宸紧闭双眼，将脸埋进雪里，脑中一片空白。
刀却并没有斩下。耳畔再一次传来了犀利地尖叫，不过随后就被另一种声音所掩盖。那声音柔和平缓地在空气中流转。是笙，含蓄内敛，听着很舒服。歆宸只觉得刚才涌上心头的恐惧在刹那间消弥了，僵硬的四肢在慢慢地恢复，周围也变得温暖起来。
“你没事吧，孩子？”是一个悦耳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歆宸睁开眼，那道人影早已消失不见，只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个倒地的轮廓。她挣扎着坐起身，看向说话的人。
身高和自己差不多，双手轻捧一支竹笙。一双一尘不染的杏眼，鹅蛋脸，银白色的长发垂地，如云似雪，随风微微拂动。仔细看去，朵朵梨花隐于发间，含苞待放。
她看上去很年轻。
“小姑娘，你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吧。对了，你叫什么啊？”她走到歆宸跟前蹲下，左手轻轻捧起歆宸的脸。
“嗯我叫歆宸，你呢？”歆宸觉得脸上暖暖的。
“我叫花笙”
“花生？嗯是吃的吗？”歆宸脱口而出。
“哈哈吃的？你个小馋猫，平时肯定没少吃。不是的，是我手里拿的这个笙。”花笙开心地笑道。歆宸发现花笙笑的时候，梨花也随之盛开。
“嗯花笙，谢谢你救了我……”
“哈哈小事小事，举手之劳嘛，没关系的。”花笙笑的更开心了。
“花笙，你能不能告诉我……嗯刚才的……是什么？你又是怎么……杀死它的？”歆宸看着花笙那张无瑕的脸庞，心有余悸地问。
“呃……其实我没能杀死它。因为它是不死的……”
“啊？不死？”
“对的，不死。它们是梦魇，由破碎的孤魂与黑暗组成。没人知道它们来自何处，又要去往何方。梦魇一共有七个。刚刚那只是其中一个，我也只是击退了它。”
“可梦魇为什么要杀我啊？”
“七个梦魇会追逐被它们选中的人，永不停息。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被选中，可能是因为你太可爱了吧。”花笙笑着捏了捏歆宸的小脸。
可是明明你更可爱。话到了嘴边，歆宸却没有说。“嗯那有摆脱它们的方法吗？我的意思是……”
“唉，其实……还有一个说法，关于梦魇的。”花笙突然就不笑了。她叹了口气，遥望着地平线。“梦魇也曾是人，像你我一样，只是很早就死去了，死在了最需要被爱的年纪。人死过一次，自然就不会再死第二次了。你说是吧，歆宸。”花笙移回目光，看着歆宸的眼睛：“有杀死它们的办法。传说能杀死它们的，只有爱。可……这只是传说罢了。毕竟……又有谁知道爱是什么呢？或许，爱也只是古老的神话吧。”歆宸注意到花笙的眼神黯淡了，原本绽放的梨花也藏了起来，不愿露面。
“嗯花笙，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极北之地，也是这世界光与暗起源的地方。对了，你现在饿吗？”
“我还……”话说到一半，就被胃发出的“咕咕”声打断了。歆宸的脸红了一下，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没吃中饭。
“嗯好吧，稍微有一点。”
“呐，尝尝这个，好吃哒。”花笙兰花指微翘，食指与中指伸进发间，夹出一个小纸包。最外层的纸皱皱的，还散发着淡淡的梨花香，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那个……你不吃吗？”
“这不是看你饿了嘛。再说了，我的肚子现在又没有向美食发出呼唤，你说是不是啊？星辰？啊不，歆宸。”花笙笑嘻嘻地玩弄着自己的头发，梨花的香味也愈发的浓烈。
歆宸小心翼翼地打开，先闻了一下，然后不假思索地一口吃掉。嗯，好几种味道，都是最喜欢的，混在一起恰如其分。反正好吃就对了！而且神奇的是吃下后不仅不饿了，还感觉一股暖流在胃里涌动，刚才的心有余悸也一扫而空了。
“味道如何？”花笙一脸期待。
“唔好吃。”歆宸有些语无伦次。
“那当然啦，这可是来自秣陵城的好东西，无论放多久都不会坏，而且吃了后一连几天都不会觉得饿。我记得好像是叫流心，小时候我最喜欢吃了。”
“秣陵城……那是什么地方？”
“秣陵城在南方。哪里好吃的可多啦，不过我觉得流心是最好吃哒。而且不止有吃的，街道上还有许多卖花的。我最喜欢花了，她们一齐盛开的时候，那个香啊！还有还有，秣陵城的烟花，有机会我一定要带你去看！”
“歆宸歆宸，来跟我讲讲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歆宸心里一阵苦笑。有什么好讲的啊……每天朝六晚十一，在学校那是又做牛又做马，还美其名曰为了以后。再加上各种的画饼，还有PUA，每天定时定点定量地灌鸡汤……天呐，一言难尽，真是一言难尽……
“跟我讲讲嘛，你的世界有雪吗？”
“嗯有啊，只不过比较少，偶尔才……”
“我们得走了，此地不宜久留。”花笙突然站起身，朝远处望了一眼，然后抓起歆宸的手，一把将歆宸提溜起来。
“啊？走？要去哪儿？”歆宸一时没反应过来，如同才刚出生一周的小黄鸭，一下就贴在了花笙的身上。她慌忙站稳，一双杏眼往左下方轻轻瞥了一下，显得分外乖巧。
“去见极北之地的极草。”
“嗯极草？这是不是……吃的的一种。”歆宸被花笙牵着，走在后面。
“不是啦，是帅哥。叫太子长琴，我一般都直接叫他长琴的。不过他可有些高冷，想当初为了撬开他的嘴，我可是掀开了阿基米德的棺材板。哈哈他应该也可以算吃的，而且还可以算是‘美味佳肴’，毕竟嘛……”花笙俏皮地眨眨眼睛：“秀色可餐。”
嗯太子长琴……帅哥。太好了，还挺期待的。“花笙姐，嗯……其实……”
“啊？歆宸你要说什么？”花笙一边走着，一边回过头。
“嗯就是……感觉姐姐你好漂亮啊，而且好香好香。”歆宸紧赶两步走到花笙的旁边，指尖轻轻触碰着花笙的手背。
“哈哈那是当然啦，本小姐乃是极北之地的极花。想当年追我的人啊，那是从天涯排到了海角……”话还没说完，花笙和歆宸就同时笑了起来。
“嗯花笙姐，我们为什么要走这么快？”
“要不你看看你身后？”
歆宸下意识地回过头，然后就看到地平线上几道人影——二……三……四……五……六……
歆宸一下子就走到了花笙的前面。
“快快快，带我去见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