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八?蕃台视事，攻守易势
刘老太爷看向杨道陵，静静地听他要说什么。
“老太爷可是弘治三年的进士？”
杨道陵的问题让刘老太爷完全摸不到头脑，但他还是回答道：“正是。”
“宫主，今日是哪年哪月哪日？”杨道陵再次抛出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
“嘉靖元年十一月十日，不，现在应该已是十一日了。”邵老道抬头望了望天色，太阳已经露出一点头了。
杨道陵听完这两个老头的回答，哈哈大笑两声，终于，他每天晚上都要温习的世宗实录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老太爷可知，一个月前，圣上下旨将王荩王老大人从浙江右布政使的任上调离，改做了江西的左布政使？
“算算日子，王老大人应该已经到了江西一段时间了。”
什么！刘老太爷吃了一惊，这王荩也是弘治三年的进士，与他乃是同榜同年，当初在六部观政时还与他一起到教坊司喝过花酒，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老王还在官场拼搏，还做到了一省封疆大吏的地位。
“老夫自二十年前致仕后，就不再关注朝廷动向，却是不知王微之已做了我们江西的主官。小友，此事当真？”
刘老大人激动之下，连“仙童”忘记叫了，变成跟邵老道一样的称呼方式。
“自是半点不假。刘老太爷，你可以派出府上的人快马加鞭到王大人府上送上一封私信和一笔润笔费，请他去封公文，督促建昌知府务必秉公办案，尽快处理积案，在年关封印之前解决，让老百姓过个好年。”
刘老太爷听完，已是明白如何去写，暗自佩服这样处理的老辣，不给留半点痕迹，那么老王看在同榜进士与银子的面子上，一定会欣然答应。
刘老太爷之前不愿意报复李家，就是怕上报官府后遇到扯皮，这封公文一下到建昌府，他再去拜会一次知府，出示当年与王大人的书信往来，知府就该明白如何去做了，推官也会公正且快速的处理。
这还没完！杨道陵继续说道：“李老爷指使挑唆李大夫通奸杀人，又欲行诽谤致仕官员、扫落朝廷体面之歹计，深知自身行为之恶极，惟愿以死谢罪。”
“同时，李老爷感念刘老太爷德行之宽厚、官府爱民之泽深，自愿献出一千亩土地赠予济农仓，自愿献出家藏一千石粮食赠予官府，希望能赎己罪之万一。”
这一手，又是把建昌府其他几位大户和建昌知府也拉入场分一杯羹。
捐地给济农仓，就是让包括刘家在内的四个大户平白多出一千田亩的收成；捐物给官府，就能让府尊多出功绩，无论是用来赈济灾民，还是用来充当年底税粮，在江西等数省大灾这个大背景下，足够他脱颖而出，考核“卓异”不在话下。
至于经办“抄家”的那些衙役也能过一手油，更是板上钉钉没跑的事。
“李家家主会愿意这么做吗？”一道陌生的声音怯怯地问道。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刘顺此时才赶到现场，一张胖脸上满是冷汗。
“这么多人都盼着他死，生死也就由不得他了。”刘老太爷没有训斥儿子的不争气，只是这么说道，语气十分复杂。
于是，在杨道陵说完一个消息后，在杨道陵安排完三句话后，形势陡然逆转，形成一个比李家之前布置的更狠毒更致命的杀局。
之前李家不过是暗地里的栽赃，现在杨道陵却是堂堂正正的控告，先前李家失败的计划恰恰成了杨道陵计划的养分，为他提供了致命的证据。
之前李家不过花了一点银子买通了推官，现在杨道陵却是不仅对府尊又拉又打，还拉拢了其他几家大户。
再冠之以“还我公平”的受害者可怜外衣，刘府这番可谓是完美度过危机，成为不做声的最大赢家。
生死人，肉白骨，顾小道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此乃大道。
周边的众人已经彻底拜服，对杨小神童是天仙下凡深信不疑。
倘若不是天仙，怎会知晓千里外的朝廷动向？倘若不是天仙，怎会一眼洞穿李家的阴谋诡计？
正当刘老太爷安排别人去落实杨道陵的吩咐时，突然一旁的大龄女仆过来汇报道：“老太爷，少爷，客房里一个小姑娘一直在哭，劝也劝不住。”
杨道陵当即看了一圈周围，发现小灵没在，这丫头不会之前压根没醒吧？
他想起了她在如意客栈时早上睡眼朦胧的样子，一时确信了一大半。
杨道陵也不再陶醉于自己的安排，赶快去了客房。
邵老道明白杨道陵抽身离去的暗示，这是让自己揽事的意思，便跟刘老太爷交流起落实布置的事情。
而一旁听了老太爷嘱咐想去讨好仙童的刘顺少爷扑了个空，悻悻然地打算等一会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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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道陵刚一走进房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啜泣声，走近一看正是小灵在埋头哭泣。
他猛然回忆起那天小灵安慰自己的话。
“陵哥现在跟小灵一个名字，不要不开心了。”
沉默了一秒，杨道陵上前坐到小灵身边，不太熟练地拍了拍了她的背，低声问道:“小灵不开心吗？”
小灵先是一哆嗦，抬头看见是杨道陵才放松下来，哭声陡然加大，断断续续地说道：“小灵……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屋里没人，以为大家出去……一会就回来，小灵就等，等了好大一会……也没见到你们，就害怕……害怕你们出事了。”
杨道陵这才知道小灵在担心什么。
大家刚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第二天醒来就突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自然会害怕和恐惧，小灵也不敢出去找人，所以一直哭到现在。
搞清楚事情始末后，杨道陵便把他们半夜出去抓人的事告诉了小灵，却也没吹嘘自己的功劳。
他不屑于自吹自擂，更不会随意在别人面前谈及自己。
反而，杨道陵把话头对准了小灵，调笑她半夜睡得死沉，怕是雷打都叫不醒，小灵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偏过头去不理他了。
杨道陵见哄好了小灵，松了一口气，刚想坐下歇一会，就被外面走进来的老丫鬟打断。
“仙童现在可方便？我们家少爷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