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季元令的秘密
翌日清晨,山林依然清冷,草叶露珠尚悬。
东谷县通往洛城的官道上,行人车马渐多,或赶路,或贩货,也有许多公子哥儿带着女伴游玩。
离着洛城约有十五里地的一处官道弯口,矗立着一座矮山,山腰上长着一株甚为高大的青构树。
绿叶繁茂,枝干粗壮,平常有不少飞鸟栖身,但今日却显得格外寂静。
树顶上,李玄阳靠着身后的枝干,嘴里咬着一根树枝,一脚轻轻的悬空晃荡,盯着东谷县方向的官道。
而在他栖身的树下,则坐着十二个满身匪气的高大汉子。
未久,一队车马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当头的马车悬挂着一面金边旗幡,迎风飞扬的淡黄旗布上,是红色绣线织就的“金”字。
李玄阳数了数,共有六辆马车。
按大河帮的情报,其中三辆装满药材,另外三辆则是金令盟三十位左右的护卫帮众。
李玄阳取下口中咬着的树枝,敲了敲枝干,听到声响的十二个汉子齐齐抬头。
“猎物进圈了,记得尽量放走搜山堂的人,金玉堂的,一个活口不留!不许伤及行人,去吧。”
他话音刚落,风林十二盗便扑下了山腰,直奔金玉堂的六辆车马。
“什么人!”
为首的车架上,汉子穿着一件棉布短衫,前绣“玉”,后绣“金”,正是金令盟旗下金玉堂的帮众。
他一身大喝,抽出了长刀,指着风林盗众喝道。
“杀!”
赵坤目光扫过从六辆马车上下来的人,口中冷冷下令。
孙云行当先出手,只见官道上飘过一线烟尘,他的身影便靠近了首架马车上的帮众,手中短剑一划,就有一抹血水喷出。
金令盟帮众倚靠着马车,要么捏紧了拳头,要么抽出了长刀,慌慌忙忙的聚拢。
官道上,过路的车架和行人见有人抢劫,纷纷惊散而逃。
倒有几个胯下骑马,腰间挎剑,做游侠打扮的公子哥儿,还不知死活的驻足观望,激动地面色潮红。
“小十二,去赶走那几个蠢货。”
赵坤皱了皱眉,对着风林盗中最晚入伙,年纪也是最小的曹羽吩咐道。
曹羽闻言一个纵身,朝着那几个公子哥奔去。
不提那几个拽起马头就跑的年轻人,此时的金令盟车队中,第三辆马车的车帘掀起,下来一个面色惊慌的人,正是李玄阳颇为熟悉的金玉堂马护法—马伯见。
只是这位富家翁模样的半百老者看到赵坤的模样,瞳孔便是猛然一缩,抢过身旁帮众的长刀,朝着马匹和车架之间的绳索疯狂劈砍。
“风林盗怎么会出现在这?怎就偏偏盯上了金令盟的货......”
砍断了绳索之后,马伯见急急忙忙的翻身上马,掉转马头,前蹄刚刚扬起,就被一只大手拽住了缰绳。
“你要往哪里去!”
听见这声略有些震耳的问话,马伯见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只恨自己昨晚太过荒唐,非要在新纳的小妾身上耗费那么多力气,以至于在车厢中瞌睡了过去。
若是早点发现不对......
在他懊悔的时刻,照面就死了十多人的金令盟已是一盘散沙,朝着四面八方逃窜,只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山药堂新入,季元令似乎并不怎么放心,这趟商队大部分都是原本属于金玉堂的人。
风林盗追着杀了最后几人,将隶属搜山堂的六人全部放走,赶着马车进了官道旁的小路,来到了一处离那座矮山不远的林中。
李玄阳在树上观战了片刻,见赵坤都没出手,就知道凭着金令盟的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是风林盗的对手。
等风林盗牵着马车来到这片青松林时,李玄阳正坐在树下,身旁站着李越和十数个大河帮的人,不远处,则是四辆乌木车架。
“东家!”
赵坤将蓬头垢面的马伯见往地上一推,朝着李玄阳拱了拱手道:“此人没穿有身份标志的衣裳,似乎有些地位,所以特意擒下。”
李玄阳坐在树下没有动弹,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赵坤。
风林盗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李玄阳眼神古怪,心中俱都紧张不已。
一层细汗从赵坤的额头上冒出,他直接单膝跪地,头颅低低的伏了下去。
“某家该死。”
“下次记住我的命令,也不要做没必要的试探。谁的命都只有一条,你的也一样。”
李玄阳起身,走到赵坤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厚实的臂膀。
“某记住了。”
“起来吧。”
“是。”
随着赵坤起身,风林群盗也松了一口气。
“马护法,我们又见面了。”
李玄阳转向倒地的马伯见,看着脚旁这个听到了他的声音,却一直在装傻的金令盟护法。
此时的马伯见心如死灰。
风林盗擒下了他,却留了他一条性命,马伯见本以为还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可在李玄阳出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锁魂的钩链已经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是一个阴谋!
更让他可怖的是,纵横绿林的风林十二盗,在李玄阳跟前却像是十二条狗,表现得无比乖巧顺从。
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
季元令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推出来的棋子,恐怕一开始就猜错了。
马伯见抬起头,拨开了遮住眼睛的乱发,尽量让自己挤出几分笑容,苦涩道:“李公子何至于此?我们金令盟不是已经和你们李家村和解了吗?”
“大家都不是三岁的孩子了,马护法莫不是谎话说的多了,连自己都信?”
李玄阳笑了笑。
“都怪这位赵大当家多事儿,让马护法生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你本该死在官道上的。不过也没事,现在送你上路也一样。”
“等等,李公子等等......”
马伯见惊慌的伸出手,忍不住往后退了退,想离李玄阳越远越好。
虽然他知道,这只是徒劳。
“我想用季元令的一个秘密,来换我的命。”
他的声音充满了急切和恳求。
娇妻美妾,豪宅美食,他本该安安稳稳的享受下半辈子,却栽在了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哦?那我洗耳恭听,看看这个秘密值不值得我们马护法的一条命。”
李玄阳蹲下身子,面带笑意的看着马伯见。
“你...你得答应....不杀我...”
马伯见双手合十,朝着李玄阳祈求。
“马护法,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放你回去。”
李玄阳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明白,我可以跟你走!回李家村,回大河帮,去哪里都行,只要你留我一条命。”
“好,我不杀你。”
李玄阳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
“谢谢...谢谢....”
马伯见热泪盈眶,跪在地上朝着李玄阳不停磕头。
“好了,现在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季元令的秘密吧。”
李玄阳起身,看着他说道。
“好...好...”
马伯见停下了啜泣的声音,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角,就这么坐在地上开口。
“这个秘密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五年前,季元令送他的弟弟季闾房拜师青宁县青云观,回程......”
“等等,你说季元令还有一个弟弟?”
李玄阳皱了皱眉,打断了马伯见的话头。
“是...是的。”
马伯见点了点头。
“季闾房乃是庶出,为季元令的奶娘所生,两兄弟感情一直很好。但对外一直称季闾房乃是家生子,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也是主簿季泉的儿子。”
“好,你继续说。”
李玄阳眯起眼。
“青云观,没想到这都能凑到一块儿去。”
坐在地上的马伯见擦了擦额角,继续说道。
“季元令回程的路上,救下了一个受伤颇重的年轻人。”
“那人约有二十多岁,和季元令差不多的年纪。”
“季元令寻医问药,治好了他的伤势,然后便带回府中。”
“此人极为神秘,进了季府,便再没露过面,只是住在季元令为他安排的小院里,整日不出。”
“我本以为这是季元令是想换换口味,但自从此人进府,季元令便经常让我从牙行中挑选一些身家清白,年纪在十二岁以上,且未破身的女子带到府里。”
李玄阳心中一动,马伯见的说辞,让他莫名想起了那本古旗寨中看到的《兵胎炼息术》。
“这五年来,我每月都得为他物色至少三个女子,若是不足数,还得使手段,哄骗那些家中有女儿的穷苦人家的男人,想尽办法让他们去赌坊,输的一无所有后,以女儿抵债。”
听到这段话,站在李玄阳身后的李越捏紧了拳头,却忍着一言未发。
“直到一年前,季元令搭上了古旗寨的线,有古旗寨帮衬,我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马伯见苦笑了一声,接着道。
“可我送那么多女子入府,却从未再在府中见过那些女子。而季府的下人却有传言,那些女子都是被季元令凌虐至死,尸身都埋入了府中那片蔷薇宝相花架下,所以那片花架,才会生长的如此茂盛。”
“但以我对季元令的了解,他虽然有些乖张暴虐,却没有这等嗜好,问题绝对是出在那个他救回来的年轻人身上。”
“李公子若是要对付季元令,务必小心那个神秘的年轻人。”
马伯见讲完了他的秘密,抬头眼巴巴的看着李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