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刀，果然暴躁！
秦王政八年，秋。
骊山大营。
“驾！”
时年二十岁的嬴政纵马驰骋在旌旗猎猎的校场里，身体随着马匹奔跑的起伏而起伏，宛如与身下战马融为一体。
飞翔。
飞翔。
飞翔~
惬意地享受着掠过耳畔的风啸声，仿佛压在心底的烦闷感也随着风声呼啸而去，让他恍惚间有了种御风飞翔的奇异感觉。
唰！
纵马靠近木桩时他伸手抽出马鞍左侧的骑刀，反手握刀，刀刃外翻，借助胯下战马奔腾的急速轻轻割断绑在木桩上的粗壮麻绳。
宛如割破敌军的喉咙。
不费一丝力气。
“吁！~”
嬴政勒停战马，回首看着自己刚刚割断的粗壮麻绳，仔细评估着手里的骑刀锋刃。
“大王，这骑兵三宝厉害吧？”
蒙恬快跑两步帮自家大王拽住缰绳，表情颇为得意地向小伙伴炫耀着新弄到手的军械威力。
两人身侧还整齐地摆放着刚刚测试过的环首钢刀，装有四个滑轮的古怪劲弩，以及一捆中间粗两头细的标枪。
“这刀，果然暴燥！”
嬴政满意地点点头，轻轻挥舞着寒光闪闪的骑刀给出评价。
暴躁的不只是骑刀。
适合步卒使用的环首刀、十五石古怪劲弩、两头尖细的标枪……威力也非常暴躁。
经过轮番测试，表现出来的杀伤力和便利性远超铜剑和十二石秦弩。
造价却更便宜。
尤其是适合大范围配装的环首刀，卖价三百钱，仅铜剑售价的十之一二。
如果能大范围完成替换的话，大秦日后出产的铜矿，都可以用来铸造铜钱。
再也不会缺铜了。
骑兵三宝也是化腐朽为神奇之物。
尤其是马镫，就是没人想过，给战马配上两个马镫，彻底解放骑兵的双手进而提升战力。
马蹄铁更是好东西。
看似平平无奇，却将战马原本两年的服役时间延长到十年，相当于大秦每年多出七成战马，要不了几年就能攒够十万铁骑。
如果能为大秦所有骑兵配备骑兵三宝，至少不用担忧赵国的飞骑军对秦军造成伤害。
甚至。
还有可能让秦军的马上战力与匈奴人比肩，再加上秦弩的射程优势，完全可以把匈奴人赶出河套之地，为大秦夺来一片上佳的养马地。
“大王，我已命那墨家门徒藏好骑兵三宝，未得王命，不得随意泄密。”
蒙恬更爱骑兵三宝。
忍不住再次开口向自家大王进言：“臣以为，这等杀伐之宝就该藏起来，悄悄训练我大秦精锐骑兵。待大王亲政即可挥师东出，荡灭山东六国。”
骑兵三宝，谁用谁知道。
解放了双手的大秦骑兵就不再是骑马的步卒，而是可以跟匈奴人和飞骑军正面抗衡的精锐铁骑。
有马蹄铁相助，大秦铁骑的数量可以维持在十万以上。
在如此精锐的强势兵种面前，用不了十年时间，足以荡灭山东六国。
“藏起来？”
听到蒙恬的进言，嬴政顿时双眼放光：“你的意思是说……相邦和太后暂时还不知有骑兵三宝及钢刀、劲弩？”
“大王有所不知。骑兵三宝与钢制兵刃，乃是那墨氏门徒借我兄弟之手向大王进献的宝贝，此前从未对任何人做过展示。”
蒙毅很凑趣地开口帮腔。
不再保持沉默。
无论是作为大秦最受秦王信赖的将门之后，还是作为跟秦王政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他们哥俩也不想再看到秦王的权力被相邦和太后联手侵占。
能帮上忙的时候尽量多帮忙。
所以，在得到墨家门徒的请求后，哥俩没有丝毫犹豫地将这件事揽到身上，以比拼马术的名义把秦王政拉到骊山大营试验新军械的威力。
不愧是墨家出品，这些新式军械非常暴躁。
威力喜人。
操作起来却更简单。
环首刀，拎起来砍就对了，只需简单操演就能让士卒发挥出应有的威力，比铜剑好使得多。
还更便宜。
打造一柄铜剑的造价足够采购十把环首刀，据说扩大生产后价格还能更低。
十五石劲弩虽然造型古怪却装有辅助上弦装置，可供单兵使用。
且设计精妙。
在献给大王之前蒙氏哥俩就试过，脚蹬劲弩自带的前端铁环就能直接上弦，方便得很。
售价也十分美丽，仅需八百钱。
还不到十二石秦弩造价的两成，比起驰名天下的韩弩，这价格……跟白捡没区别。
据说制作此弩消耗的工时也短，还不挑料，跟墨家大匠搭建的太仆府弩箭工坊似的，可以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
两头尖中间粗的标枪更是神奇。
便是从未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士卒，也能将其掷出二十余丈杀敌，售价……也就比破甲重箭稍贵些许。
仅需十枚铜钱。
杀伤力却非常恐怖，二十丈内可破重甲！
威力暴躁如斯，直可视重甲如无物。
“墨家门徒……”
听着蒙毅的介绍，嬴政微微皱眉沉思：“莫非是楚墨、齐墨，并非相里勤这一支？”
墨家三分。
楚墨尊邓陵子为钜子，善攻伐、刺杀，依附于楚国三氏为人走狗。
齐墨尊相夫氏为钜子，善辩，长居稷下学宫广散传承。
秦墨尊相里氏为钜子，善工，多大匠。
其门徒执掌大秦少府令，为大秦研发军械，大秦长剑及破甲重箭便是这支墨家门徒的手笔。
另，大秦太仆府也由公输家与墨家门徒共掌，专司军械营建事宜。
秦墨钜子相里勤，更是长居蚕观，隐居逍遥的同时为大秦研制耕织器具。
累计服侍四代秦王。
“禀王上！”
蒙恬急忙端起双手躬身行礼，正式解释：“此番托我兄弟二人向大王献宝的墨家门徒，正是相里勤这一支秦墨门徒。”
“那人名唤墨尘，不喜拘束，故而没入太仆府和少府供职，而是在东市开了家铁匠铺子甚是红火……”
可不能误会啊！
楚墨都是些亡命之徒，对大秦仇视极深。
历代秦王遭遇十次刺杀，其中九次都是楚墨门徒，剩余的一次……基本上也是楚墨门徒在背后搅风搅雨。
这要是误会了，后患无穷。
至于齐墨……随便误会吧，反正就是帮喜欢耍嘴皮子的酸臭士人，没什么真本事。
“铁匠铺子？”
听到东市的铁匠铺子，嬴政嘴角勾起笑意：“你莫非说的是那家一口铁锅卖九十九个金饼的铁匠铺子？”
半年前。
咸阳城出了个大热闹——一口铁锅卖九十九个金饼。
即便是身在宫内的秦王政也听说过相关传闻。
本来，还以为是以讹传讹的谣言，没想到，这个铁匠铺子的生意红火得不得了。
但凡咸阳权贵，莫不以花费重金求购铁锅为荣。
甚至于，他这个秦王也拉下脸来派人去采买了十口铁锅。
别说。
自从有了铁锅，宫内的饭食一日比一日好吃，他最近都有点发福了。
“嘿，大王是了解我的。若不是这铺子的美食甚是可口，我兄弟二人怎么会甘为他人奔走？吃人嘴短……”
蒙恬实话实说。
——肯帮墨尘献宝，都是因为美食的诱惑无法抵挡。
这墨尘是个缺德鬼。
为了推销自家的铁锅，竟每天命厨娘在铁匠铺外现场制作各种美食，欢迎所有人前来学习制作之法。
还提供免费品尝。
这谁忍得住？
东市墨家铁匠铺外，每天到了三餐饭点都会被汹涌而至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个结实。
其中不乏权贵人家派来的厨娘来偷学技艺。
踌躇几个月后，蒙氏兄弟也架不住馋虫的勾引，眼巴巴地跑去看热闹。
然后……就被人家两顿饭套牢，乖乖帮忙向秦王献宝。
“传令蒙武将军：骊山大营即日起封营，三月内，任何人等不得出营！”
嬴政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得蠢蠢欲动，急忙翻身下马，顺便下令。
也就是在这骊山大营之内，他这个秦王的王命才不需要王印就能算数。
——皆因蒙氏鼎力相助。
否则，即便是日常议事的章台宫和专门举行大朝会的咸阳宫内，王权依然被把持在相邦和太后手里，他的口述王命出不了宫门。
“去东市！”
卸了兵甲，换上常服的嬴政一马当先，带着蒙氏兄弟纵马归城。
有门！
蒙氏兄弟对视一眼，知道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回头自家厨娘应该能进入铁匠铺学习所有美食制作之法了。
“大王，您亲自出面颇为不妥，不如先行回宫，我兄弟二人将墨尘带去宫中问话如何？”
蒙毅心思细腻，急忙拍马追上自家大王提议。
嬴政回头微笑：“你莫不是以为寡人此去东市，只是为了几口吃食？”
难道不是？
才说到好吃的你就急匆匆地卸甲，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
蒙恬当然不敢过分调侃自家大王，只能强忍着笑意拍马追上：“大王此去何意？”
“一家铁匠铺子，半年间卖了千余口铁锅，合计上万斤铁器。蒙恬，你帮寡人算算，冶炼上万斤铁，需消耗多少时日，消耗木炭几何？寡人命赵高查过，这家铺子可从未向其他铺子购买铜铁，所有铁器均为铺内冶炼。”
秦王政的眼神逐渐犀利起来。
“大王……您怀疑，这个墨尘心中有鬼？”蒙恬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