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军在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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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张福乐的仇人

刘常德众人在太平观门口讨论发财的路子,说了半晌实在没有得出一个长久的路数。

眼瞅天色将晚,橘黄色的日头就要给黑压压的山梁吞没,清冷的山风一阵赛过一阵,吹得人面皮发紧,心窝里止不住有寒气冒上来。

王珍见如此不是一个路数,他心里急躁,话也就随口吐出来了,说:

“张福乐兄弟,你方才说想要报仇,不如给你的仇人说来,道长领着咱们帮你打了,也好发财!”

这话说的糙,道理却不糙,路文海,李文他们都是这么想的,心里都明白,

“咱们只有两膀子力气和一条烂命,想要安稳发财好比登天之难,不如学梁山好汉,做些痛快的生意求活。”

明朝这时候市井文化流行,水浒三国的故事大家都有耳闻,王珍有这个主意太正常不过了。

刘常德一人拗不过众人的意思,只好顺着王珍的话往下说:

“张老哥,你先说说你家仇人的情况,咱如今兄弟多,给你出口气不难。”

张福乐见刘常德终于吐口承诺了,也不再扭捏推托,直接将往事讲了出来。

张福乐三十多岁,就是山下县里张家村人,就是招贤里找回牛的老张头的本家侄子。

张家村是杂姓村。

刚说到这里,刘常德打断了张福乐,特意给郝瘸子和李文两个军户出身的人解释。

卫所的屯田村庄里的军户,来源无论是剁集还是征发调遣,军户大都没有同姓的亲属关系,村里姓什么的都有。

民户自然村不同,正常情况下都是一个姓氏的家族繁衍而成,此所谓一姓村。

张家村却是比较少见的杂姓民户村庄,村里姓氏好几个,姓张的,姓白的,等等。

因为张家村是杂姓村,村里人的意见不大好统一,张家村又是为数不多的无寨墙村。

自从汉末北方战乱以来,北方农村坞堡化,形成了一千多年的传统。

具体来说,就是富裕的宗族村庄修青砖包夯土的坚固寨墙,贫穷的宗族村庄修夯土寨墙,不包青砖。

村庄内部也一样,有钱人家的院墙一丈高,穷人家的院子一人高。

但是,不修寨墙的民户村庄,十分少见,只有那些不团结的村庄才有,山下的张家村就是一个。

这些军事作用明显的寨墙啊,院墙啊,偏处内地军户屯田村却不是普遍现象,所以刘常德特意做了解释。

刘常德解释完,张福乐继续讲解。

他们张家村虽然是杂姓村,不是很团结,各家族日常倒也没有什么大的矛盾。

万历年以前,里长是各家族的甲长轮流做,农田赋税交的是实物税。

里长是个受气包,帮忙收各家的粮食,交给县衙,有时候甚至要远路送粮食到边地仓库,常常要自掏腰包补亏空。

村民的负担虽然很重,但是各家之间的负担基本公平。

虽然村民常有交不起税弃耕逃荒的情形,但是大家都这样,谁也不说谁。

万历年间,陕西推行一条鞭法,农田赋税全部征银,由农户亲自去县衙交银子,赋税征收工作顿时没里长什么事了。

起初,张居正好好整了几年,吏治有好转的迹象,农民负担平稳,日子还能过的去。

很快考成法推出,各级官僚拼命搜刮,县衙加征越来越多,村里的赋税总是交不齐。

县衙就想了个办法,把赋税征收工作承包给里长,哪家里长能收齐赋税,就一直做下去,算是给农村里长世袭趋势做了非正式的背书。

张家村里,张姓老里长良心太多,手腕不够硬,做不到敲骨吸髓,赋税总是收不齐,他就下台。

换了白里长上来。

白里长有手段,唆使地痞流氓整治拖欠赋税的村民,哪家不给赋税补齐了,就给家里人捆树上示众。

搞了几年,村里人骨头里的油水都给榨干了,又开始普遍拖欠赋税。

白里长就杀猴给鸡看,将张老里长捆树上示众,给张里长晒死了。

张福乐一帮子兄弟去找白里长讲理,又被白里长揍了一顿。

几个兄弟实在气不过,趁夜色想杀了白里长一家子,却是没打过,反而死伤好几人。

无奈,他们兄弟一帮子就进山做黑户了。

张福乐说完,眼圈红了,站起身给刘常德鞠躬,说:

“道长,这两年,我常常做梦啊,前一眼是晒死的老里长,后一眼是死去的各位兄弟。”

“我这几年,就没有一天不做梦的。”

“道长,求您带人帮兄弟报仇,今后我家皈依太平观,您指哪打哪,我家绝对没有二话。”

话既然说到这里了,众人也都眼巴巴的看着,刘常德只得布置新的战斗任务:

“山下的张家村我没有仔细看过,张福乐,你最近去看过没有?”

张福乐摇头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敢回村里去,怕别的本家亲戚受连累。今天听说了张叔有牛,看来他家过的还不错。”

刘常德拍板做决定,说:

“好,如今第一件事还是要去打探情报。”

“村里有几户人,都住哪里?”

“白家住哪里?哪些人跟白家亲近?哪些人跟白家关系远?”

“这些是必须要探查清楚的,毕竟这次不是打强盗窝,咱们只打首恶,旁人不问。”

刘常德直接点将,说:

“这次下山打探消息,不能是本地的熟脸山民,只能是常清道友,文海,郝光显,李文,你们几个去了,哪个愿意去?”

李常清当仁不让,说:

“道长,我去好了,我做个游方的郎中,去给老张头医牛去。”

众人一致点头,说:“这个主意好。”

刘常德问:“道友,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李常清微微一笑,说:

“道长,别的东西都不缺,唯独缺件道袍,您的道袍得借我一件,还得改一改。”

李常清六尺多的身高,刘常德八尺多身高,差太多,这个衣服确实得改。

郝光显原本也想下山转悠转悠,此时给李常清抢了先,他忍不住打趣开玩笑,说:

“李道长,你也是道长,怎么连件道袍都混不上呢?”

李常清笑呵呵的说:

“郝瘸子,我家以前的道袍,既不是金子做的,又不是银子做的,几年过去,就是放着不穿,棉花做的衣服也要糟烂了呀。”

路文海帮腔说了一句硬气话,道:

“漫说是棉布做的衣服,就是皇帝老儿的金丝龙袍,时候到了,他该烂还是得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