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组织危机
丰收晚宴上,刘常德趁机布置1620年度传教工作的短期突击工作计划。
他的大徒弟张潜,却发动突然袭击,提出了不同意见:
“师父,我觉得我们应当花一天时间种植冬麦。”
二徒弟邵进录也在旁边跟进帮腔敲边鼓,
“是啊,师父,我们不反对传教,但是先花一天种麦是不是更合适啊。”
刘常德却没有被打得措手不及,他一口否决两人的提议:
“一、刚开垦的土地,土薄肥力弱,”
“二、山里又较山外冷,气温低,”
“三、春季太阳高度低,光照时间又不足,”
“山里种植冬麦是不会有收成的,一年就种夏秋一季好了,你俩还是不要白费功夫。”
“明天你俩一人看家,一人随我出门传道。”
张潜还是不放弃,嘴硬反驳道:
“师父,我们做过社会调查的。邻居都说冬麦可以种种看。”
“特别是后山的老伯,任道重,山里住了十几年了,他说了,种冬麦挺好的。”
刘常德还是舍不得浪费麦种,更舍不得浪费宝贵的一天工作日,他哼了一声,虚点张潜的脑袋,
“任道重大哥的原话是不是,“冬麦种好喽,或许有那么点收成,应当不算白费力气”?”
“嗯?你俩是不是误解人家的意思了?”
山民都是些见不得光的黑户人家,和兔子一样谨慎。
人家与人交谈从来不把话说满。
都是差不多,应当,或许,大概,有可能之类的词。
眼看谎言被拆穿,张潜还是不愿意放弃他的想法,
“师父,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多种多收,可不能再断顿啦。”
“断顿”这个字眼揭到了刘常德今年工作中的小失误,他面上有些不悦,
“胡说什么,哪里断顿了?山猫野兽的肉没让你吃饱吗?”
今年春耕后的农闲时间,刘常德开始向黄龙山的居民传道。
但是山民的态度不是很热情,刘常德娴熟的宗教技能不起作用。
刘常德事后总结,传道遇冷的原因可能是他与山民的联系不够紧密。
经过社会调查和分析研究,他决定造一款低成本的小商品加深与山民的经济联系,以便深入开展传教工作。
刘常德选择了粗盐提纯制成精盐。
山民的日子虽然过得苦,但总有苦中作乐悬崖舔蜜的时候。
对山民来说,精盐提供的,纯正不苦涩的咸味,就是经济实惠的轻奢享受。
不过刘常德没钱进货,只好用口粮向私盐贩子交换粗盐。
初期工艺摸索阶段,
成本控制提升空间有那么一点点大,
粗盐损耗率有那么一点点高,
交换出去的口粮有那么一点点多。
有一天,轮流做饭的两个徒弟发现米缸空了,师徒三人面临断顿问题!
刘常德连忙领着两个徒弟弓猎了一段时间维持生计。
那段时间顿顿山野兽煮青菜,师徒三人吃的牙疼。
直到夏收结束,他大哥刘自盛派人送了新的口粮,师徒三人才又吃上了主食。
但是师徒三人毕竟没有饿肚子不是!
况且粗盐提纯工作做出了巨大的成绩!
作坊式小批量粗盐提纯工艺成熟,精盐售价便宜,很受山民欢迎。
有了经济联系以后,传道工作也大有进展。
现在山民听刘常德讲经,有时候会字斟句酌的提一些小建议,比如:
“黄帝是第一圣人,他说话会不会更和气一些?”
这些山民距离成为太平道教众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只要刘常德与他们的联系更进一步加深。
张潜看刘常德脸色不大好看,不敢再提存粮这茬儿,他鼓起勇气,红着脸,决定向师父摊牌:
“师父,我们已经淘换了20斤麦种,请招贤里二姑帮忙找权守志家换的。”
“是啊,师父,20斤麦种要了30斤玉米呢!”
“权守志还真是不客气,麦种不用的话就浪费了。”
邵进录也在旁边帮腔。
刘常德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怎么感觉太平道有些脱离他的掌控了。
“他说话还算不算话啦?先斩后奏都来啦?”
看着两个徒弟的大黑脸,他有些头疼,他已经能够想象到权守志洋洋得意的嘴脸,
“哈哈,嘴巴没毛,办事不牢,刘常德还是太年轻。”
“山里怎么能种冬麦,那就是一年一季的地。能种两季,咱家不会去垦荒吗?”
“哈哈哈!”
权守志就是那个私盐贩子,也是招贤里里长,也是刘常德二姐夫的亲二哥,就是刘常德的姻兄。
粗盐提纯工艺摸索阶段,权守志就嘲笑过刘常德一次,虽然最后的成熟工艺被他免费拿走用了。
“不对”,
刘常德的智商又占领了高地,他醒悟过来,
“两个徒弟竟然背着他,做出决议。”
“决定种麦,先斩后奏!”
“淘换麦种,做好准备工作,最后只是知会他一下。”
刘常德的冷汗都要从脑门上冒出来了,这样的行为是什么性质:
两个徒弟今天能私自决定种麦,明天就能反出太平道拉队伍单干另立山头。
兄弟阋墙,祸起萧墙!
壮志未酬三尺剑,梦想空隔万重山!
刘常德仿佛不认识一样,仔细端详大徒弟张潜的的大黑脸,发现张潜脸上那道疤愈发狰狞,
刘常德心里不禁疑问:
好端端一个言听计从,指哪打哪的老实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张潜是刘常德收养的孤儿。
去年,刚还俗的刘常德进山拜访山民,做社会调查,碰见孤儿张潜进山打猎。
他失足摔跤,脸给山石划了一道口子,流了很多血,躺着等死。
事发地正好离山民任道重家里不远,刘常德给张潜背过去救活了。
张潜的身世很简单,偏僻峁上的小户农家,父亲缴不起税,给捉去关站笼,中暑,头疼,晒死了;
妈妈愤怒,卧病,头疼,大概是高血压,又营养不良,去世。
张潜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安葬了双亲,欠了一屁股债,进山打猎碰运气。
他吃不起盐,头晕眼花,恶心呕吐,以为自己也得了不治之症。
摔伤以后,万念俱灰,他躺着等死,幸亏遇到刘常德。
伤愈以后,张潜那天佝偻着身子向刘常德哭诉:
“这根本不公平,”
“我做错了什么?”
“我的生活很糟糕,”
“我为什么要受到惩罚?”
“我想改变我的生活,”
“不可能。”
这样的无敌愤怒青年正好是刘常德想要的,他当即许下了
“跟我干,吃饱饭”
的承诺。
张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要拜刘常德做义父,发誓唯义父的马首是瞻。
刘常德坚决不同意!
我一个18岁的未婚青年,怎么能收一个15岁的义子呢?
后来经任道重劝导,张潜得知刘常德曾经是西来堂的法师(任道重夸张了,将小沙弥说成大和尚),硬是要拜师学经。
当时刘常德左右解释不通,实在是熬不过张潜这头倔驴,
只好认了拜师礼,张潜成了还没开张的太平道的开山大弟子。
如今呢,刘常德不明白:
张潜怎么就从忠心耿耿变成了一个狼子野心的独走犯?
他竟然妄图推动种麦来挑战太平道的权威!
无组织无纪律,不能容忍,无需再忍,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