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敖惊野 1
敖惊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被带进敖家的。
敖家整栋房子沐浴在阳光之下，却处处透着令人作呕的风气。
管家领着敖惊野缓步走着，经过花园广场时，管家的脚步更慢了。
这样的天气走得这般慢，着实磨人。
敖惊野当然知道管家这是在给他一个下马威。
毕竟，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处心积虑想要挤进别人美满家庭的私生子。
花园广场很大，所以这儿的视野很好。广场中央有一棵盘曲的古树，枝干粗壮，弯曲着朝天空长，撑出一片阴凉。
敖惊野的视线在这棵树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很快就移开了。
越是展露出好奇，越是容易被人拿捏。
他到这里不是光来被人侮辱的，他有正事要做。
如今故意刁难他的，无论活不活得到最后他掌控敖家的一切，他都会一笔一笔慢慢还。
距离那栋森严的建筑越来越近时，二楼玻璃折出的光闪了敖惊野一下。他本能地虚眼，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跟在管家后面。
敖惊野终于进入那栋在十分钟之前就出现在他视野里的建筑。
里面的装饰是敖惊野预料之内的豪华与丑陋。
拼色的地毯大块大块地铺在大堂，吊顶大灯刺眼又压抑，古木家具泛出的庄严感在敖惊野看来不过是装腔作势。
和他那个提了裤子就走人的爸一样。
管家把人带到后就径直走向另一侧，既不招呼敖惊野坐着等也不说几句客套话。
敖惊野直接坐在了离中间位置很近的一张座椅上，脊背挺直，头微微昂着，神色如常。
这算一个杀伤力很低但很恶心人的反击。
管家往他这边看过来，眼中的厌恶与不屑一点不掩盖。
虽然没看清，但这种带着恶意的眼神投在敖惊野身上时，他很快就感知到了。
敖惊野短促地冷笑一声，目的达到了。
管家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做些出格的事，即使是一点言语上的侮辱都不行。
在敖家这种大户人家里做了这么多年的主事管家，他知道留的把柄越少，待的就会越久。
总之，到现在为止，管家还没有摸清封夫人和敖老爷对一本正经坐在那边的私生子是个什么态度。
反正管家现在不谄媚不巴结不针对就是对那厮最好的态度。
“噔-噔-噔”，敖惊野后方的旋转木梯上传来一阵不慌不忙的脚步声。
来人了，但敖惊野并没有立刻起身。他先是远远看了眼管家，发现管家的神情并非尊敬而是慌张后就打消了起身的念头。
他还真想不出这栋建筑里除了他，还有谁能让管家露出这样一副神情。
直觉告诉敖惊野，来人是为他而来。
管家的表现验证了他的猜想。
脚步声越来越近，管家勾着身子带着一点惧怕和讨好，上前拦住了那人，急切道：“成芮，你怎么下来了？外面空气不好，要不你回去多休息会儿？”
那人仍旧不说话，敖惊野背着他们坐在原位，一点儿不害臊地听墙角。
管家接着道：“或者，我多喊几个人来陪你玩？”
敖惊野轻轻皱眉，心想他没听说敖家还有什么小孩子，至于“成芮”这名儿他倒是有点熟悉。
在他细细分析这个孩子可能会是哪些情况时，后面有人说话了：“我不能下楼了？”
“刘叔，别想着得了我爸的话就能管住我。”好一个轻蔑至极的语气。
敖惊野稍稍侧头就能看见管家卑微的身影。
他坐在那里暗自叫好。
这段小插曲让他难得对这房子里的人来了些兴趣。
可他仍不打算回头去看来人，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在这个家除了财产和公司，没有其他需要他格外关注的。
敖老爷活不了太久，敖家还只有一个精神病女儿，这么大的家产多半是要落入封蝶那个疯女人手中。
而敖惊野便是封蝶的暗线之一。
他会是最得力的暗线，但绝不会是最安分的暗线。
用了他就得承担他带来的难以控制的风险。
敖惊野正想着日后的计划，在他背后讲话的人就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管家在后面颤颤巍巍地站着，敖惊野心情好了点，这才顺着面前花白的腿去看来人的真面目。
身长腿细，红唇黑发，横眉冷目。这是敖惊野对面前女人的第一视觉印象。
女人看他的眼神就如她对管家说话时敖惊野听出来的那样轻蔑，不可一世、孤傲自持。
“你是谁？”敖成芮双手环胸，眼里的不满就快跳出来想要狠狠在敖惊野脸上扇几个巴掌。
敖成芮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但她想要从这个杀气异重的少年口中亲耳听到回答。
这是很简单地试探一个人的方式。
如果答得磕磕碰碰，时不时还眼神躲闪，那么这个人很大可能就是个孬种。如果答得顺畅，甚至敢和她对视，那么……
她的思绪被打断，少年声音镇定，眼里情绪淡淡，直直对上敖成芮不屑的眼神：“我是敖惊野，你的半个弟弟。”
敖惊野确实是个聪明人，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大致猜出了她的身份。
至于为何是猜而非确定，敖成芮觉得她妈的办公室包括手机以及一切能保存相片的地方都不会有她的照片，再者，面前的人更不会无聊到去打听一个精神病人。
敖成芮上下将他扫视一通，转身就走，边走边说：“你跟我来。”
敖惊野哪是这么听话的人，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管家冷汗大出，朝敖惊野使了好几个眼神，不过敖惊野都奇妙地回避掉了。
敖惊野感觉到敖成芮没再往前走了，可管家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他半弯着腰，恭恭敬敬地说：“成芮啊，那个…惊野是要在大堂等夫人的。你这时候喊他跟你上去怕是不妥。”
敖成芮竟然听完了他说话，管家觉得他几年变化甚少的话术终于能起了点作用，便小心翼翼地叹了口气。
不止敖惊野，连敖成芮都能感受到管家在说那两个字时是做了很多心理准备的。
她笑出声：“等谁？”
“我妈？”
管家叹出去的气又都吸了回来，他的腰弯得更低，在敖成芮看来怪异的眼神不减：“是啊。”
“所以呢？”敖成芮问。
“所以呢。”她又一次重复。
这下，敖惊野觉得管家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了。
管家的声音算不上平静，发着抖：“我……”
敖惊野唇角上扬，认为这一幕很是神奇，心情大好，目不转睛地看。
敖成芮显然没耐心听一个老人哭唧唧地把话说完，她烦躁地打断：“闭嘴。”
随后拧眉看向一脸笑容的敖惊野，道：“跟我上去。”
敖惊野立即起身，仍是面带笑容，从管家身边擦着走过。
管家领着人进屋时，因为两人隔得远，敖惊野的身高没带给他太多压制意味。这次敖惊野擦着他肩膀走过，让他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此人的压迫性。
身子控制不住地狠狠一抖。
两人到了二楼，敖成芮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往敖惊野背后看。
敖惊野与她隔了大概两步远，在不作声色地打量完敖成芮后默默等待她开口。
“手机借我。”敖成芮半倚着墙，语气冷漠。
敖惊野没回答，但也没有要借手机的意思。
空气突然凝固。两人对视，谁也不让谁。
但在敖成芮爆发的前一秒，敖惊野把手机递给了她。
敖成芮接过手机，也不避开他，直接拨了通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通。
“你好哪位？”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男声低沉，听起来颇为疲惫。
敖惊野的视线从敖成芮脸上移到了手机上那串电话号码上，他迅速扫了一眼。
“为什么拉黑我？”敖成芮垂着眼皮，不自觉地蜷肩。
敖惊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选择下楼。
“嘟——”电话在敖惊野迈出转身第一步时就被挂断，他愣住半晌，回身伸手准备要回手机。
却迎面撞上敖成芮通红的双眼，她就这样失魂落魄地看着他。
敖惊野完全不会安慰人，只觉得麻烦想要立刻离开，腾出空间给人就行。
他看着敖成芮的眼睛，说不出还我手机的话。良久，他发现敖成芮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后的某处。
敖惊野一时间忘了该如何做，就顺着她看的方向望过去。
其实身后就是一条不长不短的走廊。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二楼木质地板上映出几片流光溢彩的纹理，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敖成芮低声说了几个字，敖惊野没听清，也没多问直接下了楼。
进入敖家要做的事太多了，正好换个手机换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