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军训

总教官在主席台上讲话，夏乐被太阳刺得睁不开眼，低下头眨巴眨巴眼睛放松。夏乐是听见一阵惊呼才抬起头的，原来是派来的教官很帅。

夏乐认真端详前方严肃的教官，慢吞吞地吐槽：“叫吧，军训的时候看你们还叫不叫得出来。”

施韵趁着同学们都在欢呼，对夏乐道：“夏乐，你......眼光很长远。”

夏乐倒是不在意这句话的褒贬，回了一句：“多谢。”

队伍前方的教官自我介绍道：“同学们好，我是接下来负责训练你们的教官，我叫张护国，你们可以叫我张教官。”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又是同学们的欢呼，此起彼伏。夏乐前面的两位女生呼喊声最大。夏乐不得不想起自己被方明叫起来时前排鼓掌最大声的几位女生：“不会就是她俩吧，还真是冤家路窄。”

夏乐也就过过嘴瘾，无端招惹人的事她可不乐意去做。

不出意外，半小时后，同学们的欢呼声变成了狼嚎声。夏乐半个暑假都在游山玩水，步数动辄两万，半小时军姿对她来说还真不是难事。

“坚持就是胜利。”张教官没有安慰效果的话从队伍前方传到后方。同学们听完这句话，心中的怨念更深了。

十分钟后，张教官道：“休息十分钟。”全班立即席地而坐，只有张教官仍笔直地站着。

周围的人都在喝水聊天，夏乐道:“以后我们班肯定能出不少外交官。”

一旁的施韵听见，凑过来：“我以后应该不是。”

夏乐没忍住笑。施韵又说：“夏乐，你笑起来真好看，可你平时怎么总是板着一张脸。”

夏乐反驳：“没有的事。”

施韵列出一项项证据：“今天在寝室你的脸就一直板着，我们都不敢跟你说话。还有班长带你来操场的时候，你那张脸可臭可臭了。要不是你回来问我问题，我还以为你被班长骂了一通。”

夏乐灌了口矿泉水，额前碎发因为被汗水浸湿一根一根地扎堆，夏乐拧紧瓶盖往后一仰：“谁敢骂我？”

施韵又被夏乐逗笑，道：“是啊，你怼天怼地谁敢骂你。”

夏乐问:“为什么我问了你问题，你就知道我没被班长骂?”

施韵神秘一笑：“你脸皮多薄你不知道？你问我问题的时候，声音很正常啊，一点儿也不像被骂了。不过班长那么温柔，就算你迟到我觉得他也不会骂人。”

夏乐脑海里浮现出那双清澈温柔的眼睛，暗自吸了口气，神色不明，没有说话。

不多时，军训又开始了。今天是军训第一天，只需要学站军姿。

继续站了大概四十分钟，总教官宣布解散。众人一窝蜂朝食堂涌去，尽管累吃饭还是很积极。

太阳已西斜，金光将操场西边的教学楼陇上一层光韵，夏乐看过去，玻璃窗反射出彩霞，一片连一片，甚为美丽。

这时有人拍了夏乐的肩膀：“一起吃饭？”夏乐本想拒绝回寝室洗头洗澡，看着施韵诚挚的眼神就点头答应了。

两人随着人群慢悠悠晃去食堂。人越多汗臭味越发浓烈，夏乐从裤兜里拿出一包纸，抽出一张捂住嘴鼻，向施韵递了个“你要不要”的眼神，施韵乖巧点头，学着夏乐的样子捂住嘴鼻。周围的男生看见两人的动作，默默地掀起衣服闻了闻。

施韵注意到男生的动作，小声道：“夏乐，我们这样会不会对其他同学不太友好，挺伤自尊的。”说完，就想收起纸巾。

夏乐微微一笑，道：“比起他人自尊，我觉得我的命更重要。换个方向想，我这是在挽救他们的自尊。”

“啊？”施韵又将纸巾捂住自己的口鼻，尽管不理解。

“我这样做他们意识到了难道不算提醒他们？难不成要等到在背后被人议论了才知道自己该注意？”夏乐一本正经，“而且我又没直接提醒他们，我这样做已经很隐晦了好吗？”

施韵被说服，重重点头。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走到食堂排起队。

两人端着餐盘落座，施韵起身去打汤。隔了一个座位的两位女生在聊天：“小只，你今天看见了嘛，我们学校有个大美女!”偷听到这里时，夏乐还无知无觉。

被叫小只的女生好奇追问：“谁啊？哪个班的？什么类型?”

另一个女生接过她的话，道：“就是今天在一号楼梯口等人的女生，她穿得简单......虽然别人说她审美…有点那啥，但单看脸的话绝对是个大美女。”

夏乐听到时这有些怀疑，但没有那个自信说这个人就是我。毕竟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一号楼梯口等人。

那人继续说道：“哪个班的。这个我还不清楚，但她都在一号楼梯口等人，应该是实验班的。什么类型，我觉得她很御，稍微打扮打扮，绝对就是妥妥的御姐。”

C市七中1到12班是实验班，13到16是重点班。食堂有些吵，夏乐只听到“实验班”、“御姐”，虽然听见的内容少，好在全。夏乐很自觉地排除了自己。

这时，施韵终于端着汤回来。夏乐才开始动筷，问：“人很多？”

“嗯，人超多。诺，我给你也打了一份。”施韵将一完绿豆汤移给夏乐，夏乐有些惊讶，因为自己没说要喝汤：“谢谢。”

今晚的饭菜卖相不好但味道好，夏乐也基本把阿姨盛的米饭吃完了。夏乐看见对面施韵餐盘里基本没动过的米饭和吃得精光的菜，问道：“你只吃菜不觉得咸？”

“不啊，我觉得米饭难吃。我比较喜欢吃面。”

“你是北方人？”

“我祖父母是。”施韵擦完嘴示意夏乐走吧。两人走出食堂正巧碰到班长在小卖部门口招呼一群男生搬东西。

施韵小跑上前问：“班长你们需要帮忙吗？”夏乐本不想过去打招呼，毕竟今天尴尬的事她还耿耿于怀。见男生都朝这边看过来了，夏乐不乐意地走过去。

原来是两箱冰淇淋和三箱奶茶，施韵很惊讶，脸上浮现兴奋的红色：“老班这么好？”

班长接过话：“不是方老师，是张教官请我们吃的。”男生高高大大，声音富有磁性，背光而立，阳光勾勒出的轮廓有些锋利，黑色利落的头发在此时染上夕阳的余辉，很亮。

另一位男生抬手擦汗，对施韵道：“这些箱子都很重，你们不用管，我们来搬就行。”

夏乐看见地上五个白色大泡沫箱，又看看几个上气不接下气的男生，小声说话：“嘁，装什么。搬得动停这儿干嘛。”

几人讲话的间隙，走过的学生都羡慕地看着箱子里琳琅满目的冰淇淋和冰奶茶。夏乐急着回教室，见男生们没有要动的意思，直接走到箱子前蹲下，抱起，一步一步走得稳当，男生们全都傻了眼。

施韵笑着追上夏乐。夏乐也笑了，后面的男生后知后觉跟上来，都觉得不好意思。

回到教室时，夏乐确实有些累了。蹲下准备放箱子时顿感无力，箱子“砰——”地落地。原本嘈杂的班级一瞬安静，一双双惊讶的眼睛汇聚在夏乐身上。

“靠。丢脸丢大了。”众人目送她回到座位。不过没过多久，同学们的注意力就被冰淇淋和奶茶吸引了去。班长在讲台上组织秩序：“冰淇淋一人一个，冰奶茶一人一瓶，排队来拿。”

夏乐全身臊得发热：“一天要丢多少次脸啊。靠。”

离她不远的几个女生仍坐在位置上，小声讨论：“这人脾气，好像比较......燥？”

一个短发女生饶有兴趣转头看向夏乐，一脸笑：“美女脾气太好也不算好事。”

另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用铅笔对着夏乐的脸比比划划，随即又将方才聚在一起讲话的女生拉拢，道：“她这脸，也太标准了吧。”

那一圈女生齐刷刷看向脸又黑又红的夏乐，动静太大夏乐也感受到了他们赤裸裸的注视。夏乐没控制好表情回望，那几个女生吓得连忙转头。

“好凶。像恶毒女配。”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反正夏乐好巧不巧就听见这一句。

夏乐拧眉，有些疑惑。

施韵回位置时正拿着一支冰淇淋，桌上是一瓶冰镇奶茶，看见夏乐埋头看书，凑过去问：“乐乐，你看的什么啊？”

夏乐头低着，没在意施韵对她的新称呼，一边看书一边回答：“《许三观卖血记》。”

施韵很兴奋：“乐乐，我也喜欢看余华老师的作品。尤其是《活着》，对了你看了吗？”

“什么？”

“《活着》。你看过吗？”

“看过。”施韵还想说，看见班长拿着一支冰淇淋和一瓶冰镇奶茶朝这边走过来，她晃了晃夏乐的胳膊。

夏乐抬头看她，满脸疑问。施韵给她指了方向，夏乐顺着施韵的手看过去——是班长。

“夏乐同学，你的冰淇淋和奶茶忘拿了。”班长的手青筋突起，五根纤细的手指轻握住黑色的包装袋，两者颜色对比很鲜明，和记忆中的一双手重叠。夏乐喜欢这样的手，正是因为喜欢才一直盯着。班长的手在空中晃晃，夏乐才回过神，婉拒道：“不好意思，我没有吃冰淇淋和喝奶茶的习惯。”

班长有些惊讶，正要收回冰淇淋和奶茶，施韵高兴接过话：“乐乐，你不喜欢吃可以给我吗？”

“可以。”

话毕，施韵伸手去接班长手上的冰淇淋和奶茶。

施韵撕开冰淇淋的包装：“乐乐，你为什么没有吃冰淇淋和奶茶的习惯？”

“可能是因为不喜欢吧。”夏乐仍沉浸在书中，低头回答施韵的问题。

施韵有些不理解：“可能？”

“我妈不让我吃。”可能是我妈不喜欢吧。

施韵听完这句话眼睛都变大了，一脸心疼地摸摸夏乐的脑袋。

夏乐问：“你吃这么多冰的，肚子不难受？”

施韵吃得乖巧，回道：“不会，我都吃习惯了。”

十八点二十，校园广播响起，一道中年男声传出：“同学们，今天晚上六点半至八点半军训照常进行。现在请同学们按下午的要求到操场集合。”

随即班内一片哀嚎。施韵正好吃完第二根冰淇淋，擦完嘴对夏乐道：“乐乐，走吧。”

夏乐合上书，跟着施韵到了操场。这次，夏乐是认真记了路的。

操场四周的大灯已经全部打开，微黄的灯光照在草地上倒真有一番青春校园的感觉。面对新鲜感，同学们都很兴奋，夏乐心情也很不错。晚上凉快，风吹来时，夏乐更觉惬意。

不过难逃站军姿的噩梦。

同学们迅速站好，张教官开始四处走动时不时伸出手拉某位同学的手臂，就为了看看手是否紧贴裤缝。

夏乐心情好，站得就直且正。这时张教官走至夏乐身旁，拉了拉夏乐的手臂，随即满意点头。

大概过了三十来分钟，张教官走到队伍前方，声音很大：“大家的军姿都很标准，尤其是第三排最右边的女同学。”

夏乐正站着发呆，施韵碰她才反应过来教官在说她，面上又是一红。“靠。”

同学中有起哄的。夏乐站在女生的最后一排，背后就是男生。她听见有人说:“这女的叫啥名，怎么这么牛逼。跟服过役似的。”

“夏乐。这你都不知道？”

“哦，原来是她啊。”

夏乐无语。夏乐不语。

张教官及时制止住起哄的同学。

中间休息时，夏乐去了趟厕所，回来碰见了班上的短发女生。短发女生主动与夏乐打了招呼，很自来熟：“你好美女，我是南宫齐。”

夏乐有些被她的自来熟吓到，心里嘀咕着这人就差在“你好”前面吹声口哨了。

像是看出夏乐心里的顾虑，南宫齐补了一句：“我跟你一个班的。”

“你好我是夏乐。”

两人打过招呼便各自办事。夏乐回到班级，看了眼手表：“十九点五十五分。”

这时总教官在主席台上讲话：“各位教官请注意，晚上八点十五至八点半是各班同学才艺表演时间，请认真组织。”话落，整个操场都热闹起来，那些大灯在此时显得尤为重要。不知什么时候张教官已经提来了音箱，同学们全部将张教官和音箱围住，施韵也挤进去看热闹了。

“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夏乐听见有人说话，转头找声音的来源，斜后方站着一个身形瘦瘦的人，因为逆光那人走近夏乐才发现是南宫齐。

“不是，我怕臭。”夏乐懒慢地盘腿坐，诚实地回答。

像是没料到夏乐会这样回答，南宫齐一时噎住不知如何接话，只是笑笑。

南宫齐刚坐下，同学们也都散开自觉围成一个大圆圈。

教官拿了一瓶矿泉水在地上转圈：“停下来指着谁谁表演节目！”瓶子转起来的同时，人群中想起此起彼伏的尖叫。

整个操场仿佛都陷入紧张的气氛，夏乐的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尤其是瓶盖处快要靠近她时。幸好，过了。夏乐放下心来，而后发现被指的人竟是施韵。

夏乐懵了，坐在我左边的人是南宫齐，那坐我右边的又是谁?难道不是施韵吗？那施韵怎么在我对面？夏乐看向右边，看清人后夏乐心态有些崩溃。因为刚才她直接上手去摸旁边人的上衣口袋，因为确实翻出一包纸，夏乐就没怀疑过坐在自己右边的人不是施韵。男生感受到夏乐视线，眼睛看过来。

夏乐硬着头皮道歉：“班长，对不起啊。我刚才以为你是施韵。”

男生对夏乐突如其来的道歉感到无所适从，没有接话，一双干净的眼温和地看着眼前的人。

夏乐以为他没听清，毕竟现在施韵开始唱歌了，而且很好听。夏乐又靠近男生重复了一遍。男生像是想起来似的，笑容淡淡地摇头说没关系。隔得近，夏乐看清了男生笑起来时嘴边的两个小梨涡。夏乐很喜欢这种人体的小构造，她觉得很神奇，很有灵性。

夏乐偏过头认真听施韵的演唱，操场的气氛逐渐火热，同学们不自觉地随着音乐节奏摇晃身体。只可惜没有手机也没有荧光棒，要不然效果肯定更棒。夏乐想着，身体晃的更厉害了。

接下来几次，矿泉水瓶瓶盖与夏乐“失之交臂”。今天晚上，夏乐都在放松地欣赏别人的表演。

七天的军训夏乐都是教室——操场——食堂——寝室四点一线的生活。最后一天军训，晚上八点到八点半都是学生才艺表演时间。原以为张教官又会拿出老演员矿泉水瓶，结果教官到了夏乐一桶冷水：“同学们最后一天我们给没有表演过才艺的同学一次机会好不好？”话落，一阵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宋许白！宋许白！”

夏乐放下心来，虽然开学第一天丢了很多次脸，好在同学们都忘了自己。夏乐跟着同学们尖叫的方向看去——班长？

宋许白在人群尖叫中起身，拿过教官手中的话筒，有些害羞：“那我唱一首《红豆》吧。”语毕，又是一阵尖叫。夏乐耳朵都听痛了。

施韵也在尖叫，随后转头对夏乐道：“班长太帅了！！你看周围好多其他班的都来看了。”

夏乐看了看四周，确实多了很多生面孔，多是女生。宋许白的歌声响起，随着音乐伴奏拂进夏乐耳朵。很清澈的歌声，如雪后阳光般温暖，又如山晨湿雾般朦胧。周遭尖叫声逐渐变小，都沉浸在宋许白的歌声里。

宋许白众星拱月般站在圆圈中央，光洒在他身上，有了层温和的金边，明明还是那副模样，可偏偏他的轮廓在夏乐眼中突然就变得很柔和。

她的眸色暗了些许，歌声也被隔绝在外。夏乐的心仿佛有了一点悸动，可惜很快就像海浪，拍死在干涸的岸上。

七天疲累又轻松的军训时光悄然流过，张教官离开时，很多人去和他拍了合照。

夏乐也被施韵拉着在主席台，在操场的大灯下与张教官拍了合照。

合照上施韵明朗大方的笑容很吸睛，相反夏乐脸上挂着的是硬挤出来的笑容，有些僵硬。

施韵满意地将拍立得捧在手心，对夏乐道：“乐乐，你多笑笑嘛。”

夏乐看见自己的笑容确实有些僵硬，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