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蚀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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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光中有你失落的爱

当天深夜,十二点半。

踏着静谧到令人窒息的夜色,袁曦独自回到了孤门公寓3单元楼前。

饱受岁月侵蚀的单元楼,如今看起来更加陈旧不堪,袁曦觉得它似乎变高了一截,拥有着自己的生命,正朝着少女沉沉压来,让她感到喘不过气。

一路并未出现任何异状,今晚的临杨市平静到令人不适,沿途袁曦甚至没有看到几个活人。

但袁曦非常清楚,一切只是暴风雨之前的最后寂静而已。

越靠近她的家,夜色就越深重,空气就越潮湿,在幽蓝色的眼瞳倒映中,看似平静的孤门公寓,暗流汹涌。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幽光,颜色是银白色,正围绕着整栋公寓极光一般扭动着。

而在飞旋的白光深处,一道漆黑的大漩涡宛如眼瞳般睁开,要将四周的一切都无差别地卷入,世界暗面的大海正在沸腾。

而袁曦却在沉默中一步步独自走向黑暗漩涡的中央,因为无处可逃,所以她在逼自己变得勇敢起来去面对一切。

三单元楼前,仅剩唯一一盏闪烁的路灯,照亮晦涩不明的前路,就在袁曦来到路灯下的瞬间,噼啪,路灯的灯泡居然直接炸开了。

滋滋摇动的电火花中,袁曦感到了视线,她抬起头,看到402的窗台前,一道浑浊的背影,将白皙的手掌按在窗户上,留下漆黑的手印。

惨白的少女,既像是尸体又像大理石像,既站在此岸又站在彼岸,她的身后站着一个更加高瘦的沉默女性。

那个成熟的女人一身白袍,全身摇动着光晕,将站在窗前的女孩洋娃娃一般紧紧抱在怀中,温柔地抚摸着怀中女儿黑亮的头发,就像任何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母亲一样。

女孩对袁曦露出森寒如冰的笑,袁曦看到她做出口型,没有声音,她口中的白气吐在窗台上结了一层白霜:

“欢迎回家,我的半身,我和妈妈都在等你哦。”

“可恶……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家,为什么需要你来欢迎?”

小声嘟囔着,不敢再抬头看那道幽影哪怕一眼,也懒得思考她提到的“妈妈”又是谁。

真古怪,袁曦从小到大都没有妈妈,黑暗中另一个与她形貌一致的女孩,她却有资格拥有妈妈么?还是说她其实在灵界玩着变态的过家家游戏?

浑浊的灵界影响中,女孩与她的母亲的形体崩溃,再度融入无穷无尽的黑暗领域,她们都去该去的地方等袁曦了。

不管“她们”想做些什么,袁曦前去造访灵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像短信里说的那样,“她们会跳一支不死不休的对舞”。

轻轻推开第一层生锈的铁门,然后下意识地压低脚步拾级而上,如丝如缕的月光浸入楼层之间,回头看到自己纤细的背影在阶梯之间被拖得越来越长。

最终顺利抵达了家门口,准备进门前,袁曦最后检查了一次自己随身的军绿色帆布旅行背包里携带之物。

一部分是那次大采购里洛如烟顺路帮她买的,一部分则是阿良帮忙置办的,比起那些漂亮的小衣服,这些物资无疑在袁曦眼里要重要的多。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袁曦没敢把救命的物资都塞进阿良的公文包,反而一直不辞辛苦地随身携带:

首先最重要的自然是白渊手机,以及另一部普通手机,一部通往灵界,另一部则与现实相连。

应急用来照明的狼眼手电,光肯定要比手机自带的背光灯要亮的多,虽然袁曦并不相信人造的灯光真的能对灵界的存在产生什么效果,但有照明总能让她安心一些。

充满电的移动电源,虽然设定里听说白渊手机在灵界也能自行充电,但从未实验过的袁曦,不敢赌也赌不起。

便携式医疗包,里面有能处理各种简单伤势与止血的急救工具与药品,如果在灵界里受伤,袁曦至少能简单地完成自救。

简单的野营用具,包括便携式睡袋和充气小枕头,确保袁曦落到荒郊野外也能自己交待过去一晚。

用来防身的女子用折刀,非常短小,但十分方便袁曦这样的女孩挥动,袁曦并不觉得靠着它能帮助自己打败任何存在,但有总比没有好,最糟糕的情况下,或许能用来自我了断。

几盒压缩饼干与巧克力,省着点至少够袁曦这样食量极小的女孩子吃三天,袁曦其实对自己能不能在灵界活过三天保持怀疑。

三瓶四元体科技子公司夜饮出品的健身可乐,这是临别时沈玉良不由分说塞给袁曦的,根据阿良的说法,虽然原理不明,这一款在临杨本地销量一般夜饮可乐在灵界却有奇效。

“当你在灵界看到一些过于超乎想象无法理解之物时,来一口夜饮吧,至少它能让你的头脑恢复短暂的清醒,做出正确的选择。”

面对阿良的强烈推荐,袁曦虽然并不怎么相信在便利店一瓶三块的夜饮可乐真的能有什么奇特力量,但终究还是带上了,至少口渴了可以补充一点水分不是吗?袁曦挺喜欢这个牌子的樱桃口味,口感很正宗。

袁曦的小包里就装了这些物资,她当然希望准备更充分,能随身带上更多东西,但她一个人力气有限,带的太多可能反倒会变成沉重的负担。

袁曦非常清楚这些物资仅仅只能应急,真正能决定一切的仍然只有她自己的抉择。

站在门口最后给自己做了一次心理建设——前进吧,她没有做好准备,但她的敌人也不可能有太多时间准备,没有谁是准备完备后踏入战场的,现在就是她胜算最大的时机。

进入灵界,找到规则,定位自己的敌人,消灭掉她,最终全身而退。

她要做的事就这么多,很简单,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苦笑,真的会很简单吗?她自己都没办法骗过自己,直到现在,她都对敌人的真实面目一无所知呢。

晃了晃小脑袋,不打算继续拖延时间了,硬着头皮将钥匙插入门内,随后将白天自己锁上的防盗门打开,门后当然会是熟悉的黑暗。

拔出钥匙,犹疑了片刻,看向门前的窗台,那里摆着一盆粉紫色的绣球花,这是袁曦搬家之后新种的,原本期待能在自己每天上下班的途中带来一抹生命的亮色。

但现在才种在这里三天,绣球花就已经在枯萎了,曾经鲜艳的层叠花瓣,如今都罩上一层无法消散的阴霾。

袁曦将钥匙塞进了花盆之下,她知道明天江毅和吴长青肯定会造访这里,她只希望明天自己还能活着看见他们。

如果不能再见,但愿他们能用这把钥匙开门之后,在屋内找到自己的全尸,而不是更加恐怖的景象。

硬着头皮跨入屋内,几乎在她进入租屋的一瞬,袁曦觉得她像是穿过了一层薄薄的膜,有某种无形之物朝她扑面而来。

宛如一叶孤舟,飘摇在动荡的漆黑大海,迎来一阵滔天的巨浪。

身后砰的一声,铁门就被无形的力量自行关闭。

袁曦发现屋内早就有东西在等着她了——

满屋都到处飞散着白色的羽毛,以及淡淡的血气。

曾被那只疑似由杨暗年派来的白鸽撞碎的玻璃窗,现在并未修好的窗台边缘,居然站着一只从头到脚毫无杂色的白色狐狸。

白狐的眉心,有着黑色的十字状伤疤,它正居高临下,用仿佛具备着神性的暗金色竖瞳直勾勾地看着袁曦,这双眼睛明明很漂亮,却锋利如刀。

极致的阴邪与瑰丽的美同时流淌在它修长的体表,散发着浓郁的灵秀之气。

白狐的嘴里叼着一只早已死去的白色鸽子,喉咙被撕开,翅膀被折断,如果袁曦没看错的话,这只鸽子很像白天救了她一命的那只。

白狐细长的吻部朝左右倾斜,嘴角划出优美的弧线,那张狐面居然真的如人类一般露出邪恶的笑。

白狐叼着鸽子,转身朝着浓重的长夜轻盈地一跃,没入幻夜之中摇曳的光晕,遁入世界的暗面无影无踪。

徒留袁曦惶恐地望着空空如也的窗台,她当然明白这只白狐的意思,它或许是某股更庞大的意志在此的具现化,对袁曦表示出毫不掩饰的恶意——

这一次,不会有任何人能救的了你,杨暗年也不能。

但袁曦本就不期望谁来救她,她只想靠自己来拯救自己,所以她的敌人再怎么威胁她、恐吓她,现在她都下定决心要去直面黑暗中藏匿之物。

伸手按向门边的开关,这一次灯、根本打不开。

又去检查门边的电表,结果发现电表居然也完全不亮,看来她家的电也被那诡异的异界力量给截断了。

从自家卧室的墙角,找到那把被她之前留在这里的铁锤,这把疑似来自灵界的铁锤,如果带到灵界去,应该也能防身吧?

最后简单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衣柜,之前丢入公文包的小衣服,现在果然都工工整整地挂在衣柜里,那个公文包居然还能帮忙整理衣服吗,太神奇了。

但袁曦需要的不是新衣服,她只是从衣柜里翻出过去的自己上班时的穿的皮革腰带。

她把这条腰带当成绑带把铁锤绑在身后,方便随时取用,意外的很合身。

相较用来切割东西的小小折刀,这根锤子显然杀伤力要更大。

准备完毕后,重返客厅,小小的少女从背包里掏出她早就准备好的狼眼手电,将其点亮,朝着整座租屋黑暗最为深重的方向照去。

上一次她落荒而逃的厕所,曾经有一位被怪物操纵的杀人魔从里面闯了出来,现在租屋的墙头还留着他挥舞屠刀时的刮痕。

富有穿透力的白色光柱照进浓郁到要吞噬一切的黑暗中。

一直照到那扇紧闭的厕所门前,发觉自家的厕所门口,居然长出了黑色的宛如菌丝一般的增殖物,根本说不清楚是头发还是植物。

随着手电的照射,这些附着在门上与墙体的黑暗物质都在滋滋作响,冒出白烟,缓缓退散,又变回她熟悉的房门。

走到厕所之前,左手紧攥着白渊手机,右手则举着手电,抬腿踹开门,一头撞进厕所内浓重的黑暗之中。

出乎预料,厕所意外的一切正常,没有洋娃娃,没有杀人魔,没有碎裂的镜子,没有尸体,空无一物,看上去是再正常不过的厕所了。

但袁曦非常清楚,在这个鬼地方,看起来正常反倒是最大的不正常。

袁曦听到有人在轻轻地哼唱着某支早已消逝在久远岁月之前的老歌,温柔而悲戚的女声余音绕梁、回响不绝——

“♪~教我如何,不,想,他?♪~”

这歌声是在追忆什么还是在呼唤着什么?触动了袁曦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角落,唤起她无法挣脱的悲伤情绪。

举起白渊手机,对准歌声响起的方向,并不意外地发觉,又是来自浴缸的方向。

在白渊手机的视界中,时空又一次翻卷,无头女尸与杀人魔的残像转瞬即逝,这片空间的回忆,还铭记着更加久远的故事……

按下拍照键,白光迸发,少女的灵视再度与错乱的时空达成了同步,来自另一层世界的灵视再度朝袁曦涌来。

“教我如何不想他?”

老式的黑胶唱片,唱针在转盘螺旋状的纹路上划动,饱满而复古的歌声在浴室内不断循环。

水流声也从未止息,浴缸内早就放满了水,但透着淡红色的水还在不断从浴缸里溢出,一具苍白而高瘦的女性身体,她的肌肤同样反射着不祥的白光。

半梦半醒的年轻女人,跟着音乐哼唱着相似的旋律,视线早已模糊,嘴角挂着迷醉的笑。

比起一丝不挂地躺在浴缸内似乎正举行着某种仪式的女人。

而更加古怪的,则是一盏倒悬在半空,钻破了天花板,基座与墙壁紧密连接的老式大台灯,本是死物的它却在这个世界被赐予了自己的生命。

台灯的脑袋跟着女人哼唱的旋律一同摇头晃脑,昏黄的光柱也从泛黄的玻璃灯罩里射出,女人正在死去的身体,颜色也在迷离的光中变幻不止。

台灯照亮女子洁白无瑕的身躯,她的体表,画满了不祥的漆黑咒文,水藻般在水池中晕染开来的黑色乱发也在不断生长,与血水更深处的某物相连。

灯光照亮女子垂落到浴缸水池两侧的双手,手腕处被刀片深深地割开,血液与温热的水交融为一体,随后将一切都晕染成猩红。

“很快,一切都会很快的,来追逐光明吧,追逐着过去的云小姐,光中有你失落的爱。”

台灯内响起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它对垂死的女人断断续续地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