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一墙之隔（合章）
“罗刹鬼？据我所知魔教将罗刹当做神啊！”
在卧底过程中，李慕白曾亲眼看见过魔教祭祀罗刹鬼的仪式。
祭司高举着锋利的祭祀刀，刀刃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召唤着某种禁忌的力量。
随着仪式的进行，教徒们将一名被束缚的牺牲者带到祭坛前。
那人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但身体却被牢牢地固定在祭坛上，无法动弹。
祭司缓缓地将刀刃划过牺牲者的胸膛，鲜血如同泉水般涌出，沿着祭坛的沟槽流淌，汇聚到一个巨大的血池中。
血池中的血液开始沸腾，冒出一个个血泡，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其中诞生。教徒们的眼神变得更加狂热，他们高声呼喊着罗刹鬼的名字，声音在殿堂内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祭祀达到高潮，血池中的血液突然喷发，形成一个巨大的血柱，直冲天际。
教徒们纷纷跪拜，将头颅深深地埋在地上，表达他们对罗刹鬼的敬畏和忠诚……
李慕白又想起最近，海棠曾将自己困在云海阁，把两个魔教弟子守卫头颅砍下蒸熟了递到自己面前，这也是一种祭祀神灵的方式。
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真正的罗刹鬼，只是从大殿的壁画和雕像中得知这种怪物的存在。
与他刚才在密道中看到的不同，壁画上所画的罗刹鬼，女性妖艳妩媚，而男性多是丑陋畸形的怪物。
也有可能，是密道中的那些道门弟子还没有被完全转化，只是有了一些初步丑化的特征。
“你听他们胡说八道，”夏柳青将茶碗递到李慕白面前，“这是女魔头在蛊惑教徒，让他们甘心为魔教流血牺牲。”
李慕白接过茶碗吹了吹，问了一嘴:“你们这次来魔教，是来杀魔教的，还是来杀鬼的？”
“都杀！”
夏柳青抿了一口茶，茶碗盖住口鼻，只露出他那双冷峻的眼眸。
“都杀？”
李慕白放下茶碗，坐在夏柳青对桌的椅子上，眉头微蹙，
“你们知道那女魔头有多恐怖吗？而且魔教教徒人数众多，有鬼王宗、炼血堂、黑风寨、万毒窟，还有现在突然出现的罗刹鬼，就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打得过吗？”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李慕白卧底这么多年，魔教中一些明面上的家底他还是清楚的，他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希望老夏别掺和这事儿，能苟着就苟着，别冲在前面当冤大头。
更何况魔教和道盟已经很多年没有爆发冲突，在他看来这次也只是小打小闹，无非就是抢夺秘境中的宝贝么，已经被自己得着了，他们再这么打也没有意义。
李慕白认为，魔教中出了罗刹鬼这么一档的事儿，害人害己，金铃儿应该需要先调查此事，查明原因，而不是和道盟死磕。
“李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知道道盟有多恐怖吗？”
夏柳青声音低沉，茶碗丢在一边，煞有介事的向前移动了一下椅子，一对冒着寒光的眼睛盯着李慕白，
“老掌门快死了，现在道盟都忙着分家产呢。而合欢宗这块肥肉，谁先抢到就是谁的，而你所说的那什么鬼王宗、炼血堂，早就被道盟收买，或者灭门了，根本不会有人帮合欢宗！”
“什么，老掌门，张道陵要死了，这怎么可能？！！”
他的眼睛猛地睁大，眼中闪过一丝惊骇，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发不出声音，只是重重的靠在了椅子里。
对于这个挖去自己根骨的天下道门魁首，李慕白对他又敬又恨，敬的是老掌门对他的授业之恩，恨的是蜀山门规过严，断了自己的成仙之路，让他过上了猪狗一般的八年生活。
怎么，遭报应了吗？
夏柳青又喝了一碗茶，低着头略微惋惜的说，
“说来也奇怪了，掌门都快成仙了，身子却突然垮了。哦对了，就是在你离开蜀山后不久，掌门气色明显变差，像是折了大气运，整整八年，每天只吃半斤米一碗清茶……”
沉默良久，李慕白开口说，
“这次大扫荡……老掌门知道吗？”
“掌门去了京城，这次行动与他无关。”
“京城？”
“听说女皇收了两个和尚当男宠，和尚要和蜀山论道，争一争谁才是这天下第一门派，掌门接旨，不得不从……”
对于当朝风云的事，远在南疆的李慕白并不知道多少，只是偶尔听到山下樵夫们闲谈，说什么妖后篡位，夺了这大乾江山，专用宠臣滥杀忠良，天下各地反叛不止。
乱了，
都乱了！
李慕白现在并不关心朝堂之事，他只在乎现在道盟要将魔教杀到何种地步，对自己又有什么影响，自己又该有怎样的对策！
对于夏柳青之后讲的女皇淫乱之事，李慕白充耳不闻，他的目光紧紧锁定了墙上那一张地图，那是合欢山的地理方位图。
合欢山的地理环境非常复杂，位于南疆和川蜀交界地区，是苏江上游右岸支流，为十万大山、苗疆、剑门三方势力界河。
地图上的红点就是合欢山，长长的墨笔线条就是河流，分布在河流两岸的蓝色墨点就是道门的兵力部署。
这些蓝色墨点密密麻麻，占据天时地利，将合欢宗围的死死的。
这么精密的部署绝对不可能是黄段生的手笔，老黄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能指挥这么多人，老掌门又去了京城，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来者不善啊……”
“什么？”夏柳青还沉浸在宫闱之事中，被李慕白冷不丁的一句话措手不及。
“我问你，围剿魔教这件事儿，是谁指挥的？”
“是张长老。”
“哪个张长老？”
“张玄武。”
“张！玄！武！”
怪不得，原来是张道陵的二公子，张常胤的亲爹，张老王八！！
这是分家分急眼了吗，出手这么狠！
地图上，苏江两岸，道盟部署是老王八调集了蜀山内门弟子和昆仑、峨眉、华山、青云等门派弟子达万余人，企图把三千合欢宗弟子一举歼灭。
他们采取了分进合击的策略，从不同的方向进行包围，试图围歼魔教于“川、苗以南，剑门河西，南国以北地区”。
老王八的计划是利用这些弟子，在苏江西岸形成紧密衔接的封锁线，再度围困魔教。
李慕白看着这张地图冷汗直流，八年前就是这老王八把脏水全泼在自己身上，把他儿子摘干净，害得自己远走南方。
现在他好不容易在南方安顿下来了，这老王八又杀下来了，怎么就总是和自己过不去呢？
李慕白眼睛都快瞪出血了，脑海中演练了无数路线，单凭他一个人，绝对不可能突破老王八的防线，只要露头就是一枪秒。
此时他有点后悔当初没有听老黄的话赶紧跑，现在就算是想跑也插翅难飞。
且不说其他门派实力如何，蜀山内门弟子的实力天下是有目共睹的。
内门弟子的修为普遍较高，多数已达到筑基期以上，部分杰出弟子甚至可能触及金丹期的门槛。
掌握的法术更为高深，包括但不限于御剑术、阵法、符箓、丹药炼制等。
而且拥有更为强大的法宝，这些法宝往往与他们的修为相匹配，能够大幅提升战斗力。
内门弟子又有划分，
剑修专精剑术，剑法凌厉，剑气磅礴，是蜀山的主力战力，曾经李慕白就是剑修的一员。
符箓师擅长制作和使用符箓，能够在战斗中提供支援或控制。
丹师专注于炼丹，为门派提供各种增益丹药和治疗药物，老黄对此颇有研究。
阵法师精通阵法，能够在门派防御或战斗中布置阵法，增强防御或攻击，张常胤的凤舞焚天堪称一绝。
体修修炼肉身，拥有超强的防御和近战能力，老王八就是这个！
李慕白坐在昏暗的房间内，他的大脑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正飞速地思考着眼前的困境。
逃走死路一条，不逃走被罗刹鬼吃掉也是死路一条！
他的神情紧张而专注，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单靠他一个人绝不可能逃出升天，敢逃立马升天。
李慕白的手指在桌面上不停地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这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道盟围攻，女魔头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这石墙外面的罗刹鬼说不定就是女魔头的杰作。
李慕白早就领略过了御尸蛊的厉害，之前在云海阁被海棠摆了一道，又在桃花谷险些被牡丹搞死，掉入秘境中又遇到了成百上千的御尸蛊。
现在能够肯定的是，女魔头这些年一定在养尸，而且一直在研究如何控制这些尸体，只能说御尸蛊是办法之一，其二就是秘境中的紫荆树妖，是用戾气催出来的不死之身。
这其二的尸体，能够保存生前的记忆和功法，并有一定的自主能力，但是大多会有些弱点，就比如紫荆树妖害怕阳光。
这其三，李慕白现在还不能确定，石壁外的那些怪物，老夏口中的罗刹鬼，是不是也是女魔头计划的一部分。
当初李慕白在大殿献策之后，魔教大族中有相当一部分人离奇失踪，据说这些人是叛徒，在女魔头闭关的这三十年中收受道门好处，仅仅在女魔头出关几天内就被屠杀干净。
可是，
尸体呢？
随着思考的深入，他的手指敲击速度逐渐加快，节奏变得急促，如同鼓点般在桌面上跳跃。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胸膛随着呼吸的节奏起伏。
李慕白在后山搬了八年的尸体，他十分清楚尸体的去向，要么就地掩埋，要么塞进山洞里……
突然，李慕白的手指停在了桌面上，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座合欢山就是一个巨大的蒸笼，尸体藏进山中，被山底下的戾气不断的催着，之前他在秘境中遇到的那些御尸蛊就是还没被催熟的罗刹鬼！
李慕白手心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手掌因为紧张而开始发汗，湿滑的感觉让他感到不适，但他无暇顾及这些细节。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蹦现，如果说秘境中的罗刹鬼还没有成熟，那么自己在后山堆了八年多的尸体算不算成熟了呢？
更进一步想，在李慕白没来合欢宗之前，后山就是一片乱葬岗，埋了数不清的尸体。
有很大概率来讲，李慕白和一堆罗刹鬼睡了八年之久，竟然没有死，真是福大命大。
或者说，李慕白与合欢宗的小姐姐们双修的时候，说不定窗口上就趴着一只罗刹鬼在参观，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李慕白的思绪如同狂风中的落叶，飘忽不定，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越来越强烈的恐惧。
他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每一个细节都让他感到不寒而栗，身体陷入了椅子中，显得无力而沉重。
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滑落，沿着脸颊流下，滴落在他的衣襟上，留下了深色的斑点。
就眼下的情况来说，李慕白绝对不能一个人逃，他必须死死抱紧女魔头的大腿，放眼整个魔教，只有女魔头有实力抵抗道盟大军，以及魔教的那些怪物。
但是这些还不够，李慕白还得带领合欢宗杀出道盟封锁，让其他魔教弟子替自己挡枪，扩大自己存活的概率。
另外，留在合欢山死路一条，倒不如把合欢山留给那老王八，让老王八和那群罗刹鬼死磕，为自己撤离争取时间。
“哎……”
李慕白天人交战一番，脑海中大概理清了头绪，整个人像傻了一样发出疯子一样的笑声，
“呵呵呵……哈哈哈……啊啊啊……”
老夏被李慕白的突然变化所震惊，有一瞬间的呆滞，手停在半空中，小心翼翼地向李慕白询问，
“老李，你也抽抽了？”
“不不不，我刚才想到怎么对付那些罗刹鬼了！”
“当真！？”
“当真！”
李慕白想起之前在云海阁上被御尸蛊围攻的场面，五毒散对抗他们有奇效，不妨赌一把，或许五毒散也能抑制罗刹鬼。
“老李，你藏的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看看，小弟还想继续苟着呢！”
可李慕白狡黠一笑:“你总得拿出什么东西来交换吧！”
“哎呦，”
夏柳青无奈啧舌，翻遍口袋也没有值钱的东西，直接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竹筒递给李慕白说，“要不你带上这个吧！”
“这是啥啊？”
“穿云箭！如果你在魔教遇到危险，拉开上面的引线，会有道门弟子来救你！”
“……”
“要不要啊，哥们儿我已经自身难保了，本来我想留着自己用的！”
“要要要！”
李慕白先拿起穿云箭来回看了个遍，八年不见这玩意儿改进了不少，确实是内门弟子使的家伙，验过货后李慕白也将五毒散给了老夏一瓶。
“这玩意儿真的有用吗？你可别诓我。”
“哼，有没有用一试便知。”
“你要干嘛，哎，你要出去啊，你不要命了！！”
“待下去也是个死，倒不如赌一把。”
“你……哎呀……”
眼瞅着李慕白离墙越来越近，夏柳青连忙站起身，跛着脚一扭一颠的追过来，
“你可要想好了！”
“后会有期！”
李慕白在身上撒满五毒散后，听着门外面没声音了，按动墙上的机关走了出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腔，那些道门弟子全都被虎杖啃食殆尽，虎杖这时也不知去向。
“老夏，你不和我走吗？”
李慕白转身看向老夏，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可是老夏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走吧，我还有活儿呢，牛马，没办法……”
二人点了点头，互道珍重，石门缓缓落下，将二人分隔。
可就在石门落下的一刹那，老夏原本微笑的脸霎时间冷峻如铁，他伸开手掌看了看那个被针扎流血的伤口，又从袖口中摸出了那枚华阳针，冷笑一声，
“哈哈，李慕白没想到真的是你，黄段生插在魔教的那根针原来就是你啊……”
说罢，华阳针被丢在地上踩了又踩，夏柳青额头靠在墙壁上，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老李，内门一甲，整个道盟就你脑子最好使。情报我给你了，你帮我整死张玄武和金铃儿好不好，别怪我，我只想带我妹妹走，别怪我……”
同一时间，李慕白听见门内发出奇怪的笑声，他以为老夏发生了意外，于是也将额头贴在了墙壁上，想要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还没等李慕白张嘴，他只感觉自己大脑嗡了一下。
石墙内的笑声怎么有些耳熟啊，和在山洞中与牡丹密谈的那个声音很像……
一墙之隔，两个卧底额头贴着额头，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