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前有绝景，所以呼喊很有用
棕色马甲向头顶的方向，顺着重力向下翻去，露出能看见明显线条，又稍显瘦弱的肌肉。
阿尔杰的头朝下，视线正对着甲板，身体在空中摆荡了两下，脚踝被紧紧的箍住。
脑部充血的感觉愈发明显，他眼睛盯着正下方，仿佛感觉自己仍然还在下坠。
稍微缓和了一下之后，他的视线恢复了正常。而直到这时，他才看清楚欢呼声的源头是什么。
原本在甲板上工作的那些水手们，此时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纷纷抬头看着这边。
在如此高的高度往下看去，就像是铺在木板上的石子，一颗一颗的，十分渺小。
那些水手们挥舞着手，有的人把手放在嘴边放声大喊。
“下来吧！我在你身上赌了5苏勒！”
“下来吧小兔崽子！这么小的年纪第一次爬桅杆，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别理他们！你是尿裤子了吗！给老子上去！唱诗班的小伙子！你不能输给一个女孩儿！”
呼喊声从下方传来，传入阿尔杰的耳中。
这时，女孩温柔清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因为距离更近，反而比底下的大声呼喊更加清晰。
“抓住把手，然后我慢慢把你放下去。”
阿尔杰随即开始寻找桅杆上的把手，女孩的手很稳，所以阿尔杰没有产生多少摇晃。
他抓住了把手，双腿慢慢随着女孩的力度往下翻去，重新用双脚踩住了底下的把手。
直到重新站稳扶好，险些从高空坠落的恐惧感才冲击向阿尔杰，让他忍不住开始剧烈的喘息。
“怎么样，还行吗？如果这次不行了的话，下次再试也行的。”女孩平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阿尔杰抬起头，借助着煤油灯的火光，这才第一次看清在前面的女孩是什么表情。
她的眼神中并没有关切，更多的是鼓励，嘴角带着肯定的自信笑容，仿佛从来就不认为自己会放弃。
阿尔杰抓住了面前的木把手，双腿有些许的颤栗。
“你之前......上去过吗？”阿尔杰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传来了蹬木梯的声音，所以阿尔杰忍不住抬头看去。
她的身形十分灵敏，被绷带缠住的四肢好像完全没有受到限制，十分轻松的就顺着绳索到了把手，然后爬了上去。
仿佛这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像是爬上自家房顶一样轻松。
“要再试试吗？”女孩从平台边上探出头，向自己问道。
阿尔杰咬了咬牙，再次向着上方爬去。
女孩看着没有放弃的弟弟，脸上逐渐展开笑容，随即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旁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知会的走到桅杆木梯的正下方，伸出健壮的手臂，随时准备接住掉落下来的男孩。
阿尔杰这次没有再想其它的事情，而是专心的向着顶端进发。
不再去管手臂是否酸胀，不再去管腿是否发软，只是用力的，死死的抓住栏杆。
很快，他再次到达了绳索的位置。
他没有犹豫，极快的抓住了绳索，双腿勾在上面，反身向着平台的边缘爬去。
然后，再次到达了把手旁边。
“非常棒，阿尔杰！”女孩的手伸了下来，就在把手的正上方，对自己说道：“需要我拉你一把吗？”
阿尔杰咬了咬牙，他这次没有再想，爬上去这件事到底有没有意义，而是直接伸手握住了把手，随后用尽全力向上攀爬。
那只手就一直在阿尔杰的身前，仿佛只要阿尔杰放弃，她就会立马抓住自己。
但是阿尔杰没有选择让姐姐拉自己一把，他的胸口憋着一股气，死死的盯着自己姐姐伸向自己的、缠满绷带的手，爬上了最后的把手。
最终，他瘫倒在平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从底下的甲板传来震天的欢呼声，只是阿尔杰这时听不到他们在欢呼什么。
剧烈的心跳声像打鼓一样，吵的阿尔杰的脑袋生疼。
他侧过头去，看到自己的姐姐，看着身上缠满绷带的薇拉妮娅。
此时她正在看向远方，褐色瞳孔中倒映出海面上的绯月与星光。
待呼吸缓过来不少，薇拉妮娅才回头看向自己，露出招牌式的笑容说道：
“你做到了！”
“听到了吗？他们在为你欢呼，大家都在夸你是个男子汉，一定能成为一名杰出的水手！”
“别躺着了，好不容易爬上来，得抓紧时间才行！”
薇拉妮娅伸手将躺在地上的阿尔杰拉起来，因为眩晕和缺氧导致些许头晕的阿尔杰，还是缓了一会儿才恢复了视野。
随后，一片绝景出现在了阿尔杰的眼前。
平静的海面偶尔出现一些代表海浪的涟漪，船只上的灯火像是天上的星星，点缀在宽阔的海面，绯红的月亮高高挂在海底，像是夜晚的天空在照镜子。
远处的云朵仿佛与海面直接相连，在月光中现出轮廓，像是由红月亲自画出来的一样。
从这里望去，大海根本望不到尽头，而之前的小岛却孤零零的飘在旁边，反而显得有些渺小。
“你看，那里就是我们的小屋。”薇拉妮娅指向了小岛的一个方向。
阿尔杰看去，辨认了片刻，就在绯红的月光下看见了威尔逊小屋。
在这个位置，小屋的大小很小，本来就不算大的小屋，这时候仿佛是沙滩上用沙子堆起来幼童玩物。
“那边，是我们平时观察小岛的位置，还记得在上面时能看见的风景吗？”
阿尔杰再次看向薇拉妮娅指着的另外一个方向，他看见了小岛最高的那一个土坡，以及土坡另一端的风暴教堂。
平时看起来高大的教堂仍然庄严，只是看上去却不再那样巨大，那个能看见整个小岛的土坡，也仅仅就是一个有些高的岩石堆而已。
阿尔杰记得，以往在岩石堆顶向下俯瞰全岛的时候，整个小岛仿佛就像是一个世界。
而在主桅杆最上方的瞭望塔上看去，小岛仅仅只是一个小岛而已，逼仄且渺小，仿佛只要稍微移动一下，就会与小岛擦肩而过。
渺小的岛屿与生活的世界出现了强烈反差，一时间让阿尔杰感到有些沮丧，但是却又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仿佛有一滴水珠滴落在他沸腾的心中，一道涟漪将躁动抚平。
“你是依靠自己的力量爬上来的。”薇拉妮娅突然说道。
阿尔杰愣了一下。
薇拉妮娅将被风吹到额前的头发捋到脑后，她看着眼前的风景，脸上带着平静的惬意。
“我在第一次看到这艘船的时候，其实就很好奇爬上来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一艘巨大的三桅帆船，风暴教会的歌者号。爬到这样一艘船的主桅杆上，有时会给我一种我已经征服了这座大海的错觉。”
“在那时我才发现，我们生活的小岛原来是这么的渺小，这片海洋原来有那么辽阔。”
阿尔杰顺着薇拉妮娅的话看去，地平线的另一端，仍然是只能看到一片蔚蓝的海水，月光在海面上反射出绯红色的光，波光粼粼。
“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感觉的要大得多......”薇拉妮娅眼睛有些出神，喃喃道：
“我不知道成为非凡者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我也不知道哪一天我会被疯狂侵蚀。”
薇拉妮娅顿了一下，她看着怔然的阿尔杰继续说道：
“但是我希望，你不会仅仅满足于跟在我的身后，哪怕我确实不希望你会遇到危险。”
“如果我见证不到那样的世界，你一定要替我看回本。”
阿尔杰静静的听着，他看着红发的女孩，双拳死死的攥紧。
他不希望姐姐说的那一天会到来，他想让自己的姐姐能够完成她的心愿。
阿尔杰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是他回想起薇拉妮娅在这段时间里的点点滴滴，就感到一阵揪心。
他不能接受这么好的姐姐，只能面临那样的结局。
突然间，薇拉妮娅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她走到瞭望台的扶手旁，双手放在脸前。
“啊————！”她大喊出声。
呼喊声仿佛在大海上回荡着，但是又极快的消散了。
随后她双手举起来，畅快的大喊：
“果然，爬到这么高的地方就得这么来一下才爽啊！”
绯红的月光照耀下，薇拉妮娅的红发看起来格外的鲜艳，原本的深红色此时看起来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月光下的姐姐，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娇俏的海妖一样。
阿尔杰直到这时才突然想起来，他在最开始见到薇拉妮娅时候的情形。
那时的薇拉妮娅，就是因为可爱美丽的外表，才被他当做贵重的货物救起来的。
阿尔杰的内心突然出现了一股奇怪的躁动，与之前的那种疑似嫉妒的感觉还不太一样，这种躁动让他更加难以启齿，有些不敢看向自己的姐姐。
“怎么了？”月光下的红发女孩回头看去，看到了低头沉思着的弟弟。
“......没什么。”阿尔杰看了看自己的手，再次抬头看向海面。
微风，吹拂过他的身边，让他躁动的心情逐渐平息下来。
随后，他也站起身走到挡板前，双手放在嘴前，大声呼喊。
12岁男孩稚气又带有坚定的呼喊声，回荡在夜间的大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