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秘孤坟
天色渐渐暗下来,下了一天的大雨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周围的一个个无名土堆,在大雨的侵蚀下,逐渐显露出它主人的痕迹。血褐色的液体伴随着雨水一起冲出,将泥土换了个颜色,黑暗中,愈加显眼。
小路上凌乱的脚印仍然可以看清,很明显,就在不久前,有很多人光顾过。
这里,是大梁都城外的十里乱葬岗,四处唯一的活人,只有一个。
莫七,乱葬岗的守夜人。
他所做的事,说困难也困难,每日都要面对数不清的死人,见惯各种各样的身份地位的尸体;说简单倒也简单,终日啥事不用干,吃了睡睡了吃,只是永远也无法离开这片地方,得一辈子守在这里。
莫七的记性不是很好,经历过的大多事都记不住。但是,出奇的,他记得清楚,今天从早上到现在,一共有一百四十七口子人新加入了这里,住进了土堆。
那些人的姓名,莫十不知道,只听说,他们都是姓“林”。天下间姓林的可不要太多,但是莫七能够记住的,只有一个。
那个人?莫七尝试着回忆。
与其说那个姓林的是一个人,倒不如说他是一个落入凡间的神。他曾带领大梁走上巅峰,缔造出最繁华的盛世;他革故鼎新,让天下百姓不再饿肚子;同时,他差点北伐成功,几近将胡魏蛮子赶出中原,收复华夏大地。
可惜一切都结束了。那个人,他消失了,消失的是那么的突然。在北伐的路上,永远地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里。
他,如一颗耀眼璀璨的星辰,仅仅只是一闪而过,便在世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无法抹去。
莫七佝偻着身形,慢悠悠地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新出现的土堆,呆呆地站立了很久,好一会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扬起了笑容。
“来了好,来了也好啊!这里有好人,也有坏人,更有,最亲的家人。辛苦了一辈子,好好休息休息也好!”
眼睛所视,逐渐模糊,却见,雨夜中,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看起来,好像是一个半大的小女孩。
没人知道她从何处来,更没人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
只见她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灯笼,顺着被前人开辟出来的道路缓慢向前。在她的不远处,正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十里乱葬岗。
灯笼的光忽明忽暗,在坟堆间孤独地穿梭,莫七眯着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可终不能如愿。
女孩的目标,似乎是道路的尽头,那里一座孤零零矗立着的坟墓,对于周围的一切皆是不闻不顾。
坟墓,是今天出现的,没有立碑。
里面,会是什么人呢?
莫七脑海中泛起疑惑。
距离不算远,可也就是这么一段路,在莫七眼中,小女孩却走了很久。
轰——
云边,一道惊雷闪过,照亮了整个夜空,将乱葬岗的一切,都照亮。
一瞬间的惊雷,并没有为女孩带来多久的光明,接下来的,只会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再后面的事情,莫七已经记不清了。只不过,那道小小的身影,却永远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
“嫂嫂,你别回头,我是我哥,啊喂——”
只听巨响,似是有重物落在地上,接着,又是各种瓷器落地破碎的声音。
动静很大,在门口处,有一书童模样打扮的少年正谨慎地四处打量,小心翼翼地观望着院子的门口,好似担心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一般。
少年名叫盛一,是苏家二少爷的书童,和二少爷一块长大,可是整个苏府最受二少爷信任的人。
因为紧张,盛一的头上冷汗直冒。毕竟,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他还是第一次干,总归是有些害怕。
观望了一会儿,盛一朝屋子靠了靠,嘴里小声地提醒着屋内之人:“二少爷啊,您快点啊,要是让老爷和大少爷知道,小的可就没命了!”
说话的声音很小,除了他自己,恐怕是没人能听到。
今天是苏府大少爷纳第七门妾室的“大喜日子”,整个苏府热闹的紧。外院灯火通明,这是大少爷和他的狐朋狗友正在外面喝酒。
谁又能想到,大少爷的亲弟弟却在里面偷家呢?
透过窗户朝里面望去,只见屋内早已经是一片狼藉,家具杂物掉落一地,原本华丽的新房不复存在。
边上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嗷嗷直叫唤的,正是苏府的二少爷苏沅。
“玛德,忘记这娘们会武功,差点一脚没给本少爷踢死!”
刚才,仅仅一眨眼的功夫,苏沅身子都还没碰到,就被对方一脚踢飞。
二少爷真是惨那!
屋内的苏沅,压根没注意到偷看的盛一。
抬头看去,只见女子身着红装,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带着妆容的脸上已经被泪水浸湿,早不复先前的娇美,却仍倔强地不肯低头。
这女人叫徐巧柏,正是苏沅那同父异母的好大哥今夜将要纳娶的第七房妾室。
在苏沅看来,这女人漂亮是真的漂亮,力气也是真的大,从各方面来说,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声“村花”!
好一会儿,也许是欣赏够了,苏沅才费劲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上痛感依旧强烈,但是脸上却乐呵呵的。
“我的好嫂嫂,你还是乖乖从了我吧。放心,我大哥是不会介意的!”
“你休想!”
徐巧柏下意识地退了退,手中多了一把剪刀,不由分说便要朝苏沅刺去。
洞房里怎么会出现剪刀的?作为未婚人士的苏沅表示不理解。不过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小命,怕是有危险了。
关键时候,苏沅急中生智,连忙大喊了一声:“徐巧柏,你也不想你娘有事吧?”
话音刚落,徐巧柏的手悬在空气中,不敢再动分毫,眼神从愤怒转为了绝望。
见此情形,苏沅放下心来。
和猜想的一样,若不是好大哥以徐巧柏的老母作要挟,否则她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就范,甘心成为一个恶贯满盈的纨绔妾室呢?
念及此,苏沅缓缓朝着徐巧柏靠近,一边走一边有意无意搓了搓手,动作以及神情,活像一只色中饿鬼。
“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仅不会伤害你和你娘,还会放你娘离开京城,让她过上好日子,一辈子都会衣食无忧的!”
徐巧柏终于是没抓稳,手中剪刀掉落,眼角的泪水再次落下,似是再也止不住一般。
早听闻苏家二公子苏沅不类父兄,乃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子,算是是苏家唯一的正常人。今日亲眼看见,没想到这厮竟然连兄长的妻子都敢染指。
传言只是传言,终究是不可信。
老虎儿子,哪有吃素的道理?
“你若敢骗我,我便是化做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徐巧柏愤恨地说了一句,然后便闭上双眼,作出束手待毙的样子。
“嘿嘿,毫无作用的威胁,小爷我都死过一次了,还怕鬼不成?”
徐巧柏当然知道自己的威胁毫无威慑力,但,她更不敢拿母亲的性命做赌,苏家的权势,又岂是她一个平头百姓可以反抗的?
趁着徐巧柏闭眼,苏沅赶忙从身后掏出一根黑色长绳,三下五除二便将徐巧柏给捆了起来。
整个过程,徐巧柏没有任何言语,默默承受着苏沅的动作,只当苏沅是害怕她反抗。
绑紧之后,苏沅又捡起落在地上满是灰尘的红盖头,直接塞进了徐巧柏口中,不再给徐巧柏说话的机会。
没管徐巧柏瞪大的双眼,苏沅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
每一处绳子的位置,都恰到好处,不松也不紧,将最完美的部分都展示了出来。
捆绑,苏沅可是专业的。
拍了拍手,将门外的狗腿子盛一给叫了进来。
“二少爷,这么快?”
苏沅斜了一眼,未作回复。
“二少爷,你不是要将送她出去吗?何故要将她绑成如此模样?让她自己走,不更容易些?”
“闭嘴,小屁孩问题那么多,啥也不懂!”
“啊?”
苏沅扛起徐巧柏,对着盛一说道:“你赶紧收拾一下屋子,等会若是我大哥回来,你就跟他说,小娘子我替他笑纳了,让他不要生气!”
说完,就大步朝门外走去,徒留下满脸懵逼的盛一。
“呜呜——”
肩上的徐巧柏一直挣扎,好几次差点没扛住,掉下来。苏沅可不会惯着她,反手就对着其屁股重重来了两下,待其安静,方才罢手。
“再动,我拍的可就不是你的屁股了!”
徐巧柏不敢动了,只有一张红透了的脸,在黑暗中闪烁。
过了一会,苏沅又幽幽地说了句:“不得不说,手感不错。”
“……”
苏府内,不少下人丫鬟都看到了这荒唐的一幕,却是谁也不敢多说什么,纷纷侧身低着头避让,权当做没看见。
也没人跑去告知大少爷,很诡异的一幕。
自前段时间二少爷苏沅意外落水大病一场,醒来过后,便跟被鬼物附身了一般,行事作风与从前大不相同,变得荒诞不经。
再不是曾经那个温文尔雅的京城才子,反而与那两位离经叛道的父兄越来越像。
或许,之前那个是假的,这才是真正的二少爷也说不定。
就这样,苏沅扛着徐巧柏一路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了苏府,期间没任何人阻拦。
感受到后边偷偷观望的目光,苏沅只是轻轻咳嗽一声,偷看的下人便立即收回了目光,放任二少爷离去。
出了苏府,苏沅转过一个路口,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停放在此处。
“来了?”说话的是一个坐在前面,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头。
老头的样貌与常人不太一样,下巴处光秃秃的,看不见半根胡须,说话的声音也比较尖,不像是正常男人。
很容易便能联想到传说中的太监。当然,这位的确是一个来自皇宫里的老太监,身份不低,只是具体的名讳少有人知道。苏沅也只知是姓刘,乃是天子近侍,对天子忠心耿耿。
“您老这不是看见我了嘛,就没必要问我来没来了吧?”苏沅打着哈哈,将徐巧柏放在马车上,动作不可谓不粗鲁,就如同放一个麻袋一样,随意丢弃,没个轻重。
老太监皱了皱眉,出手将徐巧柏身上的绳子散开。
动作轻盈,又刻意没有接触到徐巧柏的身体。能看出来,宫里的人,很守规矩。
“姑娘,跟老奴去个地方。”
虽是柔声细语,入耳却有一种说不清的冷冽,充满毋庸置疑的寒意。
徐巧柏着实被老太监的气势吓了一跳,怔怔地问道:“你是谁?想带我去干什么?”
“到时你自会知晓。”说着,露出一副比死了还难看的笑容。
徐巧柏不敢拒绝,回头看了眼还在吊儿郎当的苏沅,钻进了马车。
感受着来自徐巧柏的目光,苏沅无所谓地抠了抠耳朵。自己好像也没对那女人干啥,而且还救她出苦海呢,不该谢谢咱才对吗?
这辈子,再难相遇,又何必担心对方会记恨。
指了指徐巧柏,对着老太监说道:“刘公公,人我可是给你带来了,陛下答应的事……”
话没有说完,被老太监厉声打断:“苏公子,你可是在与皇爷谈条件?”
苏沅差点被噎住了,这老东西是吃火药了?脾气那么大。
心头忍不住吐槽,表面却是笑嘻嘻:“小子哪敢?只是担心陛下忘了小子的事。”
“待验明了公主殿下的身份,皇爷不可能会忘了你的事。”老太监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是,你敢将今天的事泄露出去,到时候小心你的脑袋,怕是你爹也保不住你!”
“晓得晓得!”
不就是当今皇帝年轻时候没管住下半身,所造下的风流债嘛?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比这个更狗血的,苏沅也见识过好吧!
“公公慢走哈!”
老太监带着徐巧柏,驾车扬长而去,消失在夜色里。
“不愧是皇权至上的时代啊,竟然连皇帝身边的狗都那么厉害。”苏沅情不自禁感叹了一句。
良久,感叹最终化为了无奈。
“唉,谁叫小爷来到这么个破地方呢?不受气,就只要受死呗!”
苏沅自认为,还是很在乎他这条小命的,为了自己的小命,只得能屈能伸了。
苏沅,曾经是一个沐浴在新时代下的“三好青年”。一觉醒来,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小说中的世界,成当朝宰相苏拱的庶子。
虽说是宰相亲儿子,可苏沅从小就不受父亲苏拱待见。
原因有两个,其一,是因为苏沅非嫡出,乃是一侍女所生;其二嘛,便是那句“子不类父”。
天下人皆知,父亲苏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贪官,贪污受贿、陷害忠良的事没少干。
上一个皇帝隆安帝时期,苏拱乃是谄媚奸臣,面对北方胡人南下侵略,不图反抗,一心求和。与隆安帝互相配合,为此还编织许多罪名陷害一众主战派忠臣良将。后隆安帝禅位太子,自封太上皇,退居幕后。可苏拱仍然不知收敛,书中后期,苏家也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妥妥的秦桧模板,因此,苏拱也是书中反派之一。
然,苏拱次子苏沅则性格固执死板,一心只读圣贤书,满脑子想的都是忠君爱国的事。并且,还是名满京城的大才子,无数少女梦中嬉戏的对象。
可以说,父子二人除了都姓苏之外,无任何相同之处。
原身正是因为得知了父亲干的坏事,心中郁气难消,最后,一气之下,嘎了。
死后没多久,已经是太上皇多年的隆安帝也跟着驾崩了。苏家的结局早有预料,没了隆安帝的庇护,被当今皇帝给清算了。
作为一个“书外人”,苏沅看得很透彻。说到底,苏家就是一个反派,干的也都是些人神共愤的恶事,没了也是皆大欢喜。
可是,现在苏沅穿越来了!
苏家可以没,但他苏沅不能没啊!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因为不省事的父亲而死,这可不值当啊!
为此,刚穿越而来,苏沅便开始了四处寻找活下去的方法。
好在,苏沅看过原著,对剧情未来走向有个粗略了解,很清楚,自己想要不被便宜老爹和苏家的破事牵连,能依靠的,只有一个人。
那便是当今天子,也就是主角的父亲,那个当了四十三年太子的嘉惠皇帝。
而现当前,苏沅唯一能够与嘉惠帝做交易的筹码,便是徐巧柏,那个被老太监接走的“嫂嫂”。
据书中交代,徐巧柏是嘉惠帝还是太子时在民间留的种,传说中的皇族血脉、民间公主。
而苏沅的好大哥,在机缘巧合之下,看上了徐巧柏的美色,威逼利诱之下欲要纳为妾室。
这种不要命的作死行为,也是成了覆灭苏家的导火索。
为了能够活着,也为了这辈子的幸福生活,苏沅选择了提前联系皇帝,主动告知其关于徐巧柏的真实身份,以此,换取一个活着逃离苏家的机会。
现在,能做的也做了,就看嘉惠帝,如何选择了。
天色愈来愈暗,苏沅望着天空,却见乌云遮月,不见星辰。
“要变天了!”
忽地,苏沅想起,今夜特殊,可是主角穿越而来的日子。
“差点忘了,得去瞅瞅热闹,说不定能为将来活着逃离苏家,增加点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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