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食人之序

路成跟着丽薇上了浮空车。

他看着这浮空车的内饰，真皮，实木，还有温和色调的灯条。

他以前有过一段时间，特别热衷于捯饬柴油发动机，为此特地弄来几台，从6缸到24缸不等，拉着一群小弟拆了又装，装了又拆。活塞、齿轮，传动轴、回火声……身上的机油味，丝丝入扣的插入，润滑的插入，是男孩写实的浪漫。

于是，他便好奇地问：

“这车子开起来一点动静都没有，电车也有电机的声音吧？它的动力是什么？”

“这个问题真的老掉牙了，我有点厌蠢，”丽薇看了路成一眼，心底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答案就是，这台车根本没有动力，动力在地下，是一个超大型的能源核心，确切的说，是一个超环能源堆，这所城市的所有载具，都是依靠远程供能的，只能在城市范围内使用，你可以用‘超导’现象来理解。”

她顿了顿：“你知道机动装甲的动力从何而来么？我也不知道，建议你以后少提一些这种问题，这是前辈给你的忠告。”

她说完，路成就对这台车失去了兴趣。

“俗物，”他在心底补充了一句。

看来她还真挺厌蠢的……路成点了点头，转而问：“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说到底，波特拉如此郑重其辞，究竟要他去做什么事？

他清楚，对波特拉这种人而言，他的权利大于他的实力，也能料想到他能拿多少东西，他自己的两只手恐怕是不够用了。

“你的出身很干净，所以打算把你安排去一个比较重要的地方，”丽薇说，“是一个鲁托共和国的官方部门，稳定维持与妥当安置局，拿鲁托坊间的说法就是‘稳妥局’，职能是监察，出于某些原因，我们必须在里面占据一个职务。”

“嗯，我来为你这个不算大的脑袋，好好解释一下。”

丽薇抱着双手：“权利是没有真空的，而部门就是一个筛子，你不去堵上，就会有其他东西堵上去，这个职务不拿在我们自己手中，就会让给别人，而阁下一直没有良好的人选。”

她示意路成打开文件袋看一下。

路成把文件抽出，里面介绍了一下这个部门。

他看了几眼便心底奇怪起来，这个‘稳妥局’居然是三方共同建立的，分别包含了大武人、鲁托人、联邦人、人革联人。

“我就是其中的成员之一，”丽薇直白道。

路成看着她：“这么说来，我就是你的下属了？”

“反了，”丽薇摇头：“你是我的上司。”

这句话差点给路成整不会了，他这是被干哪了？

丽薇料想到了路成的状况：“就像你看见的，我是一个机械人，而担任高级职务必须要装甲驾驶才能，这种人不论在哪里都极其稀少，所以才一直没有人选。”

路成心底一怔，随后反应过来。

是了，在鲁托共和国哪怕连小学生都会有这个妄想——突然觉醒驾驭装甲的才能，光是凭借这一才能，便能直接走上一条庄康大道，只要舍得自己，三大国家的绿卡唾手可得，但这样的人不仅万中无一，而且很难验证。

正如同把一克金子混杂在一万吨水泥之中，提纯的成本高到不如不提纯。

“驾驭更高等级的装甲，需要更高的才能，”丽薇看着路成叹了口气：

“除此之外，就是成为合众者，确切的说，你见过的那些军售装甲，就是拿来适配普通人的，人人都能展开，但展开之后强度差距大到只能用离谱来形容。”

神经元展开，不论多高超的技术都对对象有所要求。

路成想起来他在前哨基地，对付那边的普通机体就像杀鸡，同样的，灰熊发挥了装甲的性能，甚至可以与他平分秋色——两人都是能够完全发挥军售装甲性能的驾驶员。

但在这之前，灰熊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观察者’。

这些触及非凡领域的存在，不论是观察者，还是所谓的合众者，数量都比他想象中更少。

趁着还没抵达目的地‘稳妥局’，路成把剩下的资料全部看完了，他阅读速度足以一目十行而不漏看。

只有在看推理、恋爱小说的时候，路成才会慢慢阅读。

剩余的资料简短介绍了‘稳妥局’的构成与职能，还有一些与未元意识合众者相关的资料。

简单来说，这个稳妥局就是对接本地鲁托人的，不仅是合作，还是与太阿军的冲突，都需要依靠它来处理。

这之中也包括了鲁托的非凡领域生物。

‘未元意识’是鲁托的技术，有不少未元意识都并未参与合作，这些人或是对联邦有敌意，或是我行我素，但他们都有强大的能力，会造成各种各样的问题。

更重要是，本地驻军如果参与这类问题的处理，那他们就没办法稳妥挖掘遗迹了——会爆发巨大冲突。

强者，军队，都没有办法保证可以控制人心，钱也不能。

路成并不奇怪。

高价买来的进口水果，在未成熟时便摘下，会有轻微的腐烂味。百元购得世界顶尖的鸡蛋，的确鲜甜，味道却不像鸡蛋。

钱能买来娇艳、水灵的女人，但几乎都是徒有其表的烂货。

“人还是只能与人相连，没想到连联邦都不能免俗，”路成心中感叹，随后道：“凝聚学派没有完全归顺你们？”

丽薇摇了摇头：“没有，只妥协了一部分，这些原旨未元意识，一个个臭的像石头，我们还在找他们呢——譬如说，更高序列的，第三序列的未元意识；就算是你要找的李真元，与我们也是合作关系，他透过特殊交易，成为了你们沙影镇的镇长。”

路成皱了皱眉：“第三序列这东西真实存在吗？”

据上官文田所说，第三序列需要吞噬上亿人。

按这样算下去，第二序列就需要吞噬亿亿人，从古至今有那么多人类吗？

“理论上是存在的，所以就要找，”丽薇耸了耸肩：“大人物一句话，我们就要劳动，不就这样吗？否则你是来干嘛的？”

路成点了点头，没回话，他没想到最后一页资料背面还有东西，他漏看了，此时正在看。

一眼过去，他就眯起眼睛。

最后一页背面，是一个表格，长方形表格里罗列了各种数据。

【人，20年等于1人。】

【武者，20年等于10人。】

【观察者，none（无用）。】

【合众者，等量。】

这是，未元意识的‘度量’表格！

没想到一上来，波特拉就对他委以重任，同时给了他如此关键的讯息，这也是来对了。

路成看完这个表格，心底大受震撼。

根据上面写的，一个20岁的正常人，就是未元意识所谓的‘一个人’。

一个40岁的正常人，就是未元意识的‘两个人’。

同理，六十岁等于三个，八十岁等于四个，仿佛二十年等于一个人。

顿时，路成心中一个疑问就被解答了：人哪来的？

但不论如何，未元意识总对‘1’情有独钟，一个人是最好的，每次只能吃一个，否则会导致一些不好的结果。

很快路成就理解完毕，这个表格说的是：未元意识吃不同目标，可以产生不同效果。

更重磅的还在后面。

据表格注释：一个二十岁的武者，等于‘十个人’，是普通人的十倍。

至于武师？没有关于未元意识吃武师的记载，确切地说，没有观察到，这点也被特地标记出来了。

同时，对未元意识而言，最好的就是吃同类，一个未元意识吃其他未元意识，可以大量进食。

根据表格下方的评估，主要聚焦在一点上：未元意识的进食性质。

他们必须把人‘料理’好才能吃，所以进食速度不是无止境的。

第一步，他们需要把人抓过来，以生物芯片的方式拉到边上，纳入主机之中。

第二步，开始‘调和’这些意识，就如同路成在坑道里看见的那样。

第三步，他们需要自己判断这些意识是否合适进食，每个意识的经历、遭遇都不同，需要不同程度的调和。

最后，根据资料内的评估，这片土地上还有至少上百个没有被发现的未元意识。

“居然有上百个？”他心中仿佛被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们通过代行体行动，平时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甚至沙影镇都被评估过，里面或许有好几个未元意识的存在。

这些未元意识有自己的社交圈，自己的贸易体系，独属于自己的‘意识货币’，是一个极端封闭的圈子。

他们与正常人不同，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社交，只需要最低限度的交换行为，因而每个未元意识都极其的古怪，或疯子，或狂人，掩盖在表面之下的，是正常人难以理解的极端想法。

这些古老的未元意识每个都算是大学者，每个都是由时间铸造出的丰碑，联邦对于他们的态度就是：尽可能建立合作关系。

看到这里，浮空车已经抵达目的地。

它从218米的空中，行驶了十多公里，最终降落在第二新鲁托市的最底部。

一片老旧的城区映入眼帘，下车之后，路成便看见随处可见的垃圾，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臭味。

“从外面进来的人都在这里？”路成问，这街道有够脏的。

丽薇点了点头：“这里是后勤区，也是一环，与寻常城市相比，新鲁托市的环数是倒着算的，而我们刚才的位置是内环，200米以上就是核心区，通行倒是没什么限制，想在上面租赁房屋需要持有绿卡，哪国的都行。”

路成抬起头看了看，在这片巨型骨架与展开模块构成的钢铁苍穹之下，超导悬空列车在骨架轨道之间穿行，悬空车辆如同气球般漂浮，连空艇上的广告都看不见。城市的污水在地面进行处理，垃圾被运输至此进行后续安置。

美轮美奂的未来生活抬头便可看见，脚底下破旧的道路却仿佛是上个世纪的，建筑大多是方块造型，行人纷纷风格古怪，以工装为主，还有裸露在外的金属义体，连仿生皮肤都没有，不远处还有个人蹲在角落屙屎。

两人面前就是一栋梯形建筑，赫然就是稳妥局，上面明显标注了出来名称【稳妥监察局】。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路成没有急着进去，掏出手机准备打给林悠悠。

丽薇肯定之后他便来到角落，结果看到了一坨屎，便转过身无视掉之后拨通电话。

“喂？”

熟悉的声音响起，路成感到一阵安心，随后便把情况说了下：

“悠悠，我暂时没办法回去，得先在这里呆一阵，”他打算先熟悉一下位置，站稳脚跟。

稳妥之后才可以应付波特拉，进一步虚与委蛇，说不准还能牛到联邦装甲，路成对此感兴趣极了。

他认为这么做会取得很大的回报，首先是对自己的帮助毋庸置疑，路成在非凡领域就是个小学生，是纯粹的新手，这段时间的学习会有很大的收益，一段时间后才会递减。

另外，爷爷奶奶或许需要帮助，而目前的身份，恰好可以提供巨大的价值。

林悠悠嗓音之中透露出没睡醒的疲惫：“嗯……成，我按照你说的已经找到落脚地了，是一个叫做军山聚集地的地方，墙外貌似全是这种聚集地，不过军山聚集地有个熟人在这里。”

路成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谁？”

“吴军山，吴老师，”林悠悠回，“他好像是想见见你。”

路成怔了怔，他对历史老师的印象只有‘吴老师’，并不清楚吴老师的本名。

他并不是一个在学校里很认真的人，相反，他是不认真的学生，而且经常与同学打架。

因为他不需要耗费多少精力就能把东西学好，并且拿到不低的分数。

不等他回话，林悠悠似乎醒睡了，精神饱满地继续道：“还有，好像爷爷也在鲁托市，与人革联进行了某些交易，吴老师肯定清楚内情，但他似乎不太愿意对我说。”

路成奇怪道：“你是怎么推理出来这种东西的？”

“吴老师告诉我的，”林悠悠想了想，“嗯……我会替你原话转达，有什么想说的吗？”

路成皱了皱眉，心底做出一个决定：

“我想向吴老师坦白一件事。”

“嗯。”

“你告诉吴老师，我实际上不喜欢看专业书籍，我喜欢看侦探小说，除此之外的，回去我自己跟他聊几句吧。”

林悠悠听出来青梅竹马话中有话，便肯定道：“那你回来之前联系一下，拜拜。”

“拜拜，”路成结束通讯。

“哥们！”这声音吸引了路成的注意力。

路成扭头一看，只见数米开外，蹲在那如厕的年轻男人对他摆了摆手：

“哥们，有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