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御前审问
在大明宫众多宫殿群中，宣政殿是仅次于含元殿的第二大正殿，属于三朝制度的中殿所在，是皇帝与文武官员议论国政的地方。
每逢月朔（初一）月望（十五）朝廷都会在这里举行朝会，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进入大殿参与朝事，剩下的站在庭院里聆听圣训。
不过相比往日的祥和气氛，今日的宣政殿则多了几分肃穆，十几个衣冠正带的朝廷重臣站在大殿两侧，手持玉圭脸色凝重。
在大殿上方，李隆基身穿五爪金龙服，双眼微闭的坐在龙椅上。
他今天之所以身穿龙袍坐在宣政殿上，就是让李琩那个逆子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身为大唐皇帝，他有权利占有任何一个女人，哪怕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儿媳妇也不例外。
当然，李隆基并没有觉着占有自己的儿媳有什么不妥，董仲舒言，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他作为皇帝和父亲，有资格享用儿子的妻子。
如果李琩识时务交出杨玉也就罢了，若是继续作对，那么他并不介意像对待李瑛兄弟一样，再杀一个儿子。
反正自己儿子多的是，少了谁都一样。
这时，一个身穿紫衣的内侍走进大殿，躬身说道：“启奏陛下，寿王李琩带到！”
听到李琩来了，李隆基缓缓睁开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把这个逆子带进来！”
“奴婢遵旨！”
紫衣内侍直起腰杆面向大殿外，一甩拂尘扯着嗓子尖声道：“陛下有旨，宣寿王觐见！”
话音落地，一道狭长的身影被金吾卫押进大殿。
待来到大殿中间，李琩停下脚步，目光依次扫过群臣，最后落在高高在上的李隆基身上，躬身施了一礼。
“臣李琩，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朕问你反省的怎么样了？”李隆基居高临下的问道。
众臣纷纷看向李琩。
在众人的注视中，李琩深吸一口气，声音铿锵道：“回陛下，接走玉娘乃亡母之意，臣没有办法。”
言语虽诚恳，但意思不言而喻！
听到这番回答，众臣暗自摇头，这个寿王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大丈夫理应以前程为主，区区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换成是他们，只要皇帝喜欢别说是妻子，就是母亲也会恭恭敬敬的献上去，以博得帝王的欢心，哪里会出现今天这种场面。
李隆基虚眯起眼睛，盯着李琩说道：“这么说来，你认为自己没有错，是朕冤枉你了？”
李琩躬身回道：“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李隆基一脚踹翻铜炉，起身指着李琩横眉怒目道：“朕看在宁王的份上给过你机会，没想到你不思悔改还觉得自己没错！”
“朕真是瞎了眼，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不忠不孝的东西!罢了，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朕铁面无情了！”
说到这，李隆基回到龙椅冲着殿外一拍扶手：“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朕拉到宣政门砍了！”
几个铁甲卫士冲进大殿，按着李琩的肩膀就往外走，浑然没有因为他的亲王身份有半点客气。
李琩奋力挣脱开卫士，冲着台阶上大声道：“且慢，臣有话说！”
“你还有何话可说？”李隆基示意卫士退下，盯着李琩问道。
李琩整理一下衣领开口说道：“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您要杀臣谁也阻止不了，但在临死之前臣想送给您一份东西，以尽人子最后的本份！”说着拿出画卷举过头顶。
“画？”
李隆基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明白李琩唱的是哪一出，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拒绝，因此朝高力士说道：“把画呈上来。”
“老奴遵旨！”
高力士躬身一礼接过画卷，走到台阶上双手递给李隆基，后者拿到画当着众臣面解开了捆绳。
伴随着画布徐徐展开，一对大虫（老虎）母子出现在李隆基面前，也许是初生的缘故，虫仔体力不支落在了后面，母虫则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幼崽，眼神充满了慈爱。
在画的左上方题着四句诗。
“虫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唯有亲子情，一步一回顾。”
“唯有亲子情，一步一回顾……”念完后两句，李隆基抬起头看向李琩，眼中有着难以言明之色。
曾几何时，因为武惠妃的关系，李琩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但现在两人却形同陌路。
李隆基已经记不清李琩是哪天生的了，甚至连他多大年纪都不知道，只记得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几年前武惠妃的丧事上。
当时自己和儿子守在棺材前，对着武惠妃的尸体默诉哀思，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直到前几天高力士找到自己，说寿王的妃子杨玉无论是在美貌上，还是在神态举止上都与武惠妃无异，这才想起还有个叫李琩的儿子。
期间李隆基也犹豫过，作为父亲抢夺自己的儿媳是不是有些荒唐，但在看过杨玉的美貌后，他所有的顾虑都打消了。
连夜下达一道圣旨召杨玉入宫，浑然忘了李琩这个儿子的感受。
“降旨前要是告知老十八一声，以他的性子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决绝，是朕太心急了啊。”
想到这些李隆基心中生出些许悔意，身上的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这件事确实不能全怪在李琩身上。
察觉到皇帝的神态变化，人群中的李宪往前迈了一步，手持白玉圭说道：“陛下，李琩为母尽孝劫走杨玉，有罪但不足以致死，还望陛下明鉴！”
“臣以为宁王所言在理，年轻人难免有个气盛的时候，惩戒一番也就是了，犯不着大动刀戈之刑！”宰相李林甫走出队列跟着附和道。
众臣见最有权势的两个人站出来了，纷纷站在后面说道：“臣等恳请陛下三思！”
声音隆隆中，李隆基静静的看着李琩，一脸复杂之色，最终喟然一叹离开了宣政殿。
没多久高力士手持拂尘走上台阶，对着李琩肃声道:“寿王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