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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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如芒刺背

六月二十九日,内阁次辅张居正视察皇陵结束,返回京城。

一时间风声四起,朝庭诸臣都明白,张居正这是奔着六月三十日廷议去的。

前两天高拱上书陈五事疏,皇帝朱翊钧虽然朱笔批准,但是言语模棱两可,能不能具体施行还得看三十日廷议这天。

若是陈五事疏通过,这无疑大大加强了内阁的权力,从此诸臣某种程度上权力要与皇帝相差无几。

若是通过不了,朱翊钧定然不会轻饶高拱,因为这已经明显摊牌了,威逼皇权,这放眼历朝历代,哪一个皇帝能忍得了?

不过,这里面张居正的态度至关重要,就是不知道他会站在百官这边还是站在皇帝那边?

不少文臣想去探探口风,但是张大学士府中却传来消息,张居正中暑,身体不便,闭门谢客。

这就让形势更加扑朔迷离,这该如何站队是好?

且说,六月二十八日这天,游七与徐爵出去吃酒,吃的酩酊大醉。

二十九日一早,张居正坐轿便已进了京门回到府中。

游七却醉酒未醒,未能出门相迎,张居正得知觉得事情奇怪,自己每次出门进门,游七都是第一个出来相迎,为自己掀轿帘的人,怎会今日不见他人影?

待张居正逼问下,看门的老倌不得以全盘托出,称游七昨日三更才回来,且醉熏熏的,今日未出门相迎,应该是酒还未醒。

张居正得知顿时勃然大怒,他虽中暑,但并不严重,这一切都是蒙骗群臣的说词。

因此得知游七不顾家规,出去酗酒,当即怒不可遏,令家丁去别院将游七绑过来问罪。

此时张太岳正襟危坐庭院上中,游七被五花大绑跪在庭院下首,两旁都立有家丁各持一鞭,朝游七后背“劈哩叭啦”打来。

每一鞭下去都立将皮开肉绽,游七也是读书人怎吃得了这种打,不消片刻,便昏死过去。

两旁家丁见状都齐刷刷望向张居正。

“还差多少?”张居正沉声问道。

家丁答:“还差二十。”

张居正厉色道:“那为何停了?继续打!”

家丁们都深知张居正的脾气,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了下去。

正在这时,老倌过来报告:“禀老爷,吏部文选郎中王大人求见。”

“让他书房等我。”

说完,张居正起身回屋换了家居长袍,朝书房走去。

王篆不是别人,他嘉靖四十一年进士,湖光荆州府夷陵州人,与张居正算的上有同乡之谊。

张居正起身来到书房,王篆行过官礼之后,便急匆匆说道:

“听闻阁老中暑,卑职特带了两斤绿豆前来看望阁老,将此绿豆熬成汤可有清热解祛暑、解毒的作用。”

张居正对王篆专程上门看望自己,心中颇受感动,点了点头,笑道:“汝文你有心了,仆在此谢过你!”

王篆立马摇头,说道:“这都是应该的,阁老每日为国事操劳过度,才是我辈楷模,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张居正不置可否,问道:“我让你打听的事儿怎么样了?”

“差点儿把这事忘了!王篆一拍大腿继续答:“禀阁老,这几日风平浪静的很,高阁老每日接见的都是一些部院官员以及上京述职的封疆大吏,凡是他的门生故旧倒是一次也没上门求见他。”

张居正小呡了口茶,说道:“这里面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是翻江倒海。”

“前两天会极门谏,圣上大怒,然后冯老公公就辞了东厂提督,那些言官又与锦衣卫发生了冲突,接着还挨了顿打。

眼下这种形势,那些言官自然不敢再上门找高阁老,怎么会是翻江倒海呢?”

张居正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对这两件事有何看法?”

王篆见张居正这样问,里面定然存在一些蹊跷,经这一点,转瞬明白了是自己想的简单了些。

“莫非东厂提督不是冯公公自己辞去的?那些言官也不是和锦衣卫发生了冲突,这一切都是…”

王篆没有把这最后几个字说出口,他又急问道:“那皇上为何还批了内阁的陈五事疏?”

“皇上可批,可不批,阁票不合圣意还得再拟,批了又不是立马执行,明日不还有廷议吗?

张居正云淡风轻的回答,倒让王篆更加犹如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你未免把内阁都想的太简单了些,平日里那些言官都以高阁老马首是瞻,恨不得一天住在那里,这几日却能按兵不动?

朝堂上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大明有两个内阁值房,一个在紫禁城东边,一个就是在高阁老家。汝文,你没听过吗?”

王篆立马明白,又问道:“那明日廷议又该怎么样,阁老该站那边…”

“这不是你要管的事儿!”

王篆话还没全说完,便被张居正拦腰打断。

后者瞅见张居正脸色沉了下来,明白自己有些多嘴,张居正素来谨言慎行,不喜欢身边人过问朝政大事儿。

这时,张居正起身从一本道经书里面抽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交给王篆说道:

“仆现下不易出门,就劳烦汝文替我走一趟,将这信送往张四维府上。”

王篆惊疑,心想:“这张四维一向都与高拱走的很近,这时给他信又是何意?”

但想归想,还是双手接过信,躬身告退:“请阁老放心,卑职一定带到。”

王篆正欲起身告辞时,又被张居正喊住:“汝文来都来了,就在这用过午膳再走也不迟嘛!”

正在这时,老倌又来禀报,称门外有左都御史葛守礼葛大人以及吏部左侍郎魏学曾求见。

张居正见状看了眼王篆,后者立马会意起身告辞:“既然如此,卑职也不好再留步于府,这就去送信。”

张居正点了点头,令门卫引着王篆朝后门出去,王篆前脚一走,张居正又问道:“

他们说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老倌答:“他们说听闻老爷中暑特来看望。

张居正心中明白,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两人都与高拱是好友,明着是来看望自己,暗着是怕来打探虚实。当即吩咐道:“你就说我病未全愈,不宜见客,让他们有什么事情写帖子进来。”

“是”!

老倌嘴里答应着,小跑了出去,不消片刻,又小跑了回来。

张居正皱了皱眉头问道:“又怎么了?”

“按老爷的吩咐已经告知门外两位大人,他们走的时候留有一封信,让带给老爷。”

说完老倌恭敬的双手将那信封呈上。

张居正拆开,扫了一眼,看到结尾时见上面写着:“外臣皆言公与阉奴冯保勾结,遗诏也是你二人所造,公宜洁身自好,不要再卫护阉宦。”

“混账!”

张居正勃然大怒,将帖子扔在地上,使劲踩了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