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还是我吗?
刚穿越那天,李澄找出原主的生辰八字,算出今年有大灾。
怪只怪自己把事想得太简单,把剧本里的故事情节当成真事。眼下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依然没能改变自己要做替罪羊的现实。
前一世活了三十岁还没混出个名堂就穿越回了长安。
在长安混了不过三天,又要冤死。
李澄叹了口气,“万恶的封建社会。”
徐幽从袖中拿出一卷公文,扔了过去。
李澄举起被绑住的双手晃了晃,徐幽无奈叹口气,为他松了手脚的束缚。
“不怕我跑了?”
“都是死人了,能跑到哪去。”
“这是什么?”
“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这卷公文总共三页纸,首页是案情陈述,版本和刚才中年男人和他说的差不多。
案卷上的李澄,因为几日前被胡商打骂,怀恨在心,于是在客馆内杀人夺财,被不良帅张都尉当场擒获,京兆府判了斩立决。
李澄抬头,“真就这么草率?不改个版本了?”
中年男人笑着摇头。
李澄翻开第二页,是一份户籍案卷。
【李憕,祖籍陇右道,家住敦化坊甲三寅五宅,游侠儿……】
“李憕,和我同音不同字,但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好像在哪看到过。”
李澄不解,抬头却看见中年男人和徐幽在偷笑。
“明白自己怎么死的了吗?”
事情发展到这,恐怕神仙来了也难救。
这个神秘男人的来头一定不小,明摆着要让他作替死鬼,虽然不知道真凶有多大来头。
管他是皇亲国戚还是权贵之子,今天他横竖是一死。
“明白了,真凶叫李憕,你们为了保他,找了我这个李澄来替他死,是这个意思吧?”
中年男人席地而坐,把胳膊肘撑在地上,整个人极为松弛,配上他的黑眼圈,像极了被酒色掏空身体的登徒子。
“是这意思,你这个李澄死,那个李憕活。”
徐幽从长案上端起一碟朱砂印泥,凑近蹲在李澄面前。
“那咱就别浪费时间了,签字画押吧。”
李澄不甘心。
可再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处死,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看一眼外面的世界。虽然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很陌生,但至少能看到蓝天白云,能被阳光照射,那是一个人还活着的证明。
算了,早死早托生。
李澄伸出拇指在印泥上戳了几下,盖在了案情陈述的末尾。
“我认了。”
盖完手印,李澄把文书扔回地上,他现在只想吃顿饱饭,再睡个好觉。
徐幽把文书的第一页掀开,小心折好揣进自己的袖口,又拿起第二页的户籍案卷。
“这份你还没看完吧?”
“不看了,看了有什么用,一个活一个死,你们让活的看看死人案卷还算有点纪念意义。让我这个死的看活人,太残忍了吧!”
中年男人咯咯直乐,那声音像一只大鹅。
徐幽又把第三张扔在李澄脸上。
“认认真真看好,想清楚就过来签字。”
李澄躺在地上,本能觉得这事有些奇怪。
自己已经签了认罪文书,怎么还要签字。明明已经是死刑犯,为什么还没有人把他带走。难道这两个人还要和他说什么内情?
想到这,他猛地坐起,抓住文书放在面前。
这文书竟是李憕的任命书,选拔李憕为慎录司都尉。
“第一次听说慎录司吧?两个月前才设,坊间知道的不多。”中年男人还是那副登徒子的浪荡样。
他终于看懂了,李澄确实要死,以前的李澄会变成李憕,在这个慎录司做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今后我就是李憕了?不对,读音都是一样的。就是说,我不用死,只需要换个身份?”
“是这意思。”
一天之中,先是冒出一桩莫名其妙的命案,然后被人打晕,之后进了这个暗室,被眼前这两个人吓唬一通,现在又不用死了。
李澄想想都觉得后怕,这万恶的封建社会怎么比史书还要残酷。
“为什么要救我?”
中年男人嘿嘿一笑,“你又没杀人,谈什么救。”
“慎录司是做什么的?”
中年男人坐起身,表情严肃起来。
“慎录司听命于圣人,不受三省六部管辖,只做一件事,肃清大唐境内的外国暗探。”
懂了,这是个权力极大的情报组织。
“为什么招我进慎录司?”
一旁的徐幽此时也松弛下来,恢复到平日在客馆的神情,面带笑意。
“你刚才对柳大人的分析,心思之细密,头脑之聪慧,可以说超过慎录司任何一位都尉。”
“认识一下吧,鄙人柳钦松,慎录司校尉,统领慎录司密探。”
“徐主事,你也是慎录司的?”
徐幽笑笑,没回答。
“你说对了,客馆之内全是我慎录司密探武侯。”
“阿大也是?”
徐幽点头。
看来真是小瞧阿大了,看起来那么窝囊一个人,竟然也是暗探。
好在是虚惊一场。
他心想,封建社会也还凑合。
“前几日你回家路上撞见慎录司密探追踪胡商的事,我们才发现你小子不简单,能够轻易察觉出客馆有问题。”
说罢,柳钦松和徐幽对视一眼,忍不住放声大笑。
“你眼力惊人,洞察入微,是个天生的暗探。我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也该说点什么了?”
李澄知道,柳大人在等他的回复。
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当初做编剧写谍战剧,都是因为对特工这份工作的向往。穿越后竟然得偿所愿,哪有不乐意的道理。
李澄终于卸下了防备,五官松弛下来,变成了前一世嬉皮笑脸的模样打趣道,“大人,您说了这么多机密,我要是不答应,那肯定要死了。”
三人大笑。
“不过,大人,我还是想问清楚,今天在客馆的那桩命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三个客商是我们的人干掉的。”
柳钦松说这话的时候,还在笑着。
“他们是暗探?”
“西域暗探千千万,需要的时候就杀几个,给他们一点震慑。”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听得人脊背发凉。
柳大人让李澄坐在自己对面,把纸笔推到他面前。
“这也是我们选中你要办的事情。你背景干净,又刚来长安,没几个人认识你,只有你最适合。我说,你写,记下后把纸稿焚烧,不能留下一点痕迹。”
李澄心说,我懂,这套路我写了不下八百遍了。
“五日前,今天死的这几个胡人密探伪装成胡商进入长安,被我们发现,从他身上窃取到了重要情报。四方馆一位精通六藩胡语的主簿翻译后得知,是胡人要换新人来掌管在长安的谍网。”
“昨日,那位主簿暴毙,经仵作探查后,并没发现任何暗杀痕迹。同时,为首的那个胡人密探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事你怎么看?”
李澄连忙记录。
“为首的那个,是不是前几天我在东市看到的?”
“就是他,整个长安城的暗探寻了他一天,都没发现踪迹。”
“过于巧合的事,一定有问题。按理说情报已经翻译出来了,再杀害主簿也没什么意义。”
“说到点上了,我和徐主事主管这件事,我们想了很久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原因不外乎有二。一是报复,二是示威,让那些精通胡语的文官不敢再轻易为我们提供帮助。”
李澄前世写剧本的时候有个习惯。
构思故事的时候,他喜欢手写大纲。
他在家里的墙上挂了一面巨大的白板,把人物和线索在白板上密密麻麻罗列出来。
现在柳大人说起案子,他的职业病又犯了,脑子里飞速运转,把冒出的想法写在了纸上。
他想到还有第三种可能性。
之前截获的情报是胡人密探的假情报,故意让慎录司窃取,并且制造了这桩凶案。
用凶案制造出的恐慌,让慎录司掉以轻心,为他们的真正目的作掩护。
构思故事的时候容易进入忘我的状态,他已经忘了自己穿越到长安变成了慎录司的都尉。
他刚刚写完这第三种推断,忽然发现刚写下的字迹消失了,而前面记录柳大人口述的内容还完整保留。
以前在白板上写线索,每次串联好故事就会把真相擦掉,以此来验证,在看不到真相的情况下,能否通过逻辑把真相推理出。
这是他写故事的习惯,按此方法写了七八年。
李澄兴奋地手发抖,他又取了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两行字。
【李澄杀了胡商】
【慎录司暗探杀了胡商】
字迹未干,第二行字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提笔再写。
【柳大人是慎录司校尉】
【柳大人肾虚】
刚写完,两行字都消失了。
“柳大人,您是不是肾虚?!”
柳钦松面露难色,“这个……都是为了查案……”
李澄已经难掩心中喜色,拿起笔来想再验证一次,却不知该写些什么。
【只要我写下真相,字迹就会消失。】
果然,这行字消失了。
李澄懵了,他突然意识到,他距离长安第一密探,只差一支笔,一张纸了。
“二位大人,还有第三种可能,之前的情报是假的,为了让我们相信之前的情报,杀人是障眼法!”
“此事你去查,敢不敢应下来?”
第一反应,有点怕。
编出来的故事再怎么紧张刺激都不会怕,因为知道那是假的。但眼下的事是真的,死人也是真的,还都死在了自己眼皮底下。
“如果第三种可能是真的,那说明客馆的真实情况早就被暗探查清楚了,再贸然查案会不会暴露?”
“所以我让你这个李澄死,换个身份再去查。你的安全大可以放心,我和徐主事会派出司里的好手暗中保护你。”
柳钦松从腰间掏出一块牌子交给李澄。
李澄拿在手里,看见牌子上写着【慎录司都尉李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