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分歧
不管手段如何，不管作风怎样，食肉者王庭始终统治了无主地接近两代人的时间。
很多年轻人出生的时候，食尸鬼就已经是这里的统治者了。
对于他们来说，被食尸鬼统治，定时把村里的尸体送过去，或者把活人弄成尸体送过去……
这才是常态，这才是常识，人类本就该遵守的常理。
要是上来就高举义旗，对他们疾呼，大喊食尸鬼欺辱我辈，快来随我重拳出击攘除之！
估计会反过来被吓到的行尸地百姓重拳出击。
因此江然下的第一步棋，就是将整个事件柔和化，美好化，浪漫化。
玉石圣殿不是什么具有野心的叛军，万万没有那个意思。
我们只是一群神秘莫测，组织紧密，特别能打，且只招收最优秀者，侍奉玉石法印，从上个时代遗留下来的……
平平无奇的隐修组织而已。
这一个概念都能让人感到好奇了，他不相信自己一口气堆了这么多概念上去，还打不动人心。
然后，就是一点点介入平民们的生活了。
要先让他们，尤其是那些青壮年，清晰意识到原来自己还能够生活在一个没有食尸鬼的世界里。
当人们发现那些定时的上供，那些随时可能被杀害的恐惧，那些必须要交出的亲人尸体，全都可以没有时。
某些想法自然而然就会在脑海中产生，然后深深地根植下去，并迅速茁壮成长。
等到将来幼苗长成，树梢结果，那就是江然回来摘果子，实现先前那句玩笑话的时候了。
他会过来，把村里能打的青壮小伙子们，全都劫走。
至于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们，江然的打算和图谋就完全不同了。
他并不奢望这群人能够放下已经安定的生活，重新激发已经平稳的内心，来跟着自己干大事。
至少现在的玉石圣殿，可还远远做不到能够动员这群心智已经十分成熟的人。
既然成不了同伴，那就尽量不要成为敌人，而是使其成为愿意倾向自己，适时帮帮小忙的朋友就好。
所以江然在袭击城镇时，总会宣告自己的名号，并不厌其烦地强调这是一场劫掠。
这么做可不是为了忽悠食肉者王庭，他很清楚它们不会被这种小小的谎言给蒙骗过去。
但这么做，却可以给这些中年人，或者说一个个人类聚居地里的中坚力量们，一个非常完美的向上交待的借口。
他们不需要思考和苦恼太多，只需要在事情结束后，第一时间把江然的话如实向上报告即可。
然后发生的事情，就完全不用管了，毕竟他们已经尽职尽责了。
对于这些卡在中间的人来说，给予他们这些微妙之处的省事方便，或许比直接施恩还更能拉拢人心。
毕竟直接施恩肯定代表着以后将有所求，而这种蜻蜓点水的便利，则往往只是顺手为之。
而且还不会太过剧烈地改变他们的生活轨迹，能够让他们继续安稳地过着老日子。
反正也不指望他们能帮多大忙，不给玉石圣殿添乱，不要坚定忠于食肉者王庭，足够了。
在这样理念的指导下，江然带着玉石圣殿迅速地来回袭击着附近的城镇，刷资源，刷存在感。
他们利用无主地的群山，借助江然的战争视野迅速绘制出最高效的地图，并借此在山中疾行。
来去如风，连战连捷，在一场场实战中，村民正在迅速向着可靠的士兵转变。
而不断“劫掠”回去的各种资源，也在渐渐改善修道院废墟的生活，玉石圣殿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内部的一些分歧，也在随着一次次转战而渐渐浮上水面。
在一次战斗后的修整时，珐蕾坦大步走到江然身边，先行礼，然后直接在他旁边单膝跪下，做出进谏的姿态。
为了防止江然找借口跑路，她甚至直接把手放在了江然的腿上，对她来说，这可有些逾越的动作了。
“陛下！”她没有带头盔，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江然，语气相当急切，“为什么还不占领城镇！”
江然给玉石圣殿定下的战略，是暂时以修道院废墟为支点，在群山间快速机动游走，拉大活动范围，袭扰不同的城镇。
但珐蕾坦则希望玉石圣殿能够尽快有一个稳定的据点，然后狠狠爆兵，从点到面迅速铺开，把摊子越做越大。
珐蕾坦当然坚定忠于江然的决策，可在伤兵逐渐增多，即战力渐渐减少后，她就有点绷不住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只是侧旁敲击地试探，然后就是主动向江然抛话茬，直到今天，她直球过来进谏了。
“我们的士兵正在减少，我们需要有个地方补充兵源，建造战争器具，锻造新的武器和装备。”
她的声音有些急切，但关心则是发自真心，她确实相信实打实地扩大地盘，对现在的玉石圣殿只有好处。
“陛下，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始终只是一股在山中游走的匪军罢了。”
确实，在满脑子传统骑士作风的她看来，连个像样的城堡都没有，可不就是一群混在深山老林里的可疑匪徒吗。
然后再一想，他们的据点是个破破烂烂的修道院废墟，得，更加匪徒了，这不就是山贼。
那种会在骑士小说的第一章就出现，被主角迅速打败，作为主角登场的垫脚石光速消失的山贼。
江然笑笑，对珐蕾坦抬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队伍里有多少人和你抱有一样的想法？”
如果是正常的人类君臣，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在心里犯嘀咕，担心上级是不是在震慑自己，准备收拾异议力量了。
但江然和侍臣间有着某种超乎常识的信任，因此，珐蕾坦的回答毫不犹豫。
“我知道的就有六个人，虽然没有具体关注过，但实际的数量只会更多，大家都想知道，为什么还得过这样的生活。”
“明明我们已经有能力打下一个城镇，稳步扩张力量了，却还要这样风餐露宿，说实话，不太让人舒坦。”
看着毫无保留的珐蕾坦，江然缓缓抬头，可以清楚看到，附近的玉石圣殿士兵们，都在有意无意地靠过来侧耳倾听。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对大家解释一下吧。”
江然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
“不过不是用话语，那太轻飘飘了，有些事情，还是得亲身经历才能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