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龙王降于泰亚河

“后撤！后队变前队，掩护前队后撤！”

随着正面战场逐渐失利，路亦下令全军后撤。

留守阵尾的是奎克，身为弓箭手的他不擅冲锋，就居后压阵了。

奎克一边大声指挥，一边不断射出箭矢掩护友军撤退。

“你的箭都射完了？怎么不留几箭给朱达？”路亦看到阿尔达利亚空空的箭袋，忍不住问道。

“嘁，朱达冲得那么前，和友军近身相搏，误伤的风险太大。万一误伤了冲上去的友军，谁还敢去拦朱达？这两袋箭，光清理瞄准你的骑手都不够用。”阿尔达利亚且战且退，反唇道。

看到路亦下令后撤，朱达仰天长笑。

“追！跟我追上去！今天之后，迦图草原就要统一了！”朱达拍马纵刀，乘胜追击。

“Hazah（壮哉）！迦图！”

朱达亲卫队跟随着自己的领主，狠狠咬住路亦的部队。

但是，他麾下诸将，却有些退缩。

猎鹰骑士的冲锋太强力了，那一波冲击用摧枯拉朽来形容毫不为过。

尽管迦图草原人骑马打了一辈子仗，而且还模仿着骑士团培养了枪骑兵。

但是面对以冲锋成名的猎鹰骑士团，迦图人显得像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蛋子。

除去猎鹰骑士团，路亦一派其余人也拿出了拼死的气势。

拼死一战，还有一线生机。

投降，只会被朱达杀猪崽一样虐杀。

而朱达方的兵马，很多只是抱着走个过场顺带打赢一场仗的想法，他们没有想到这是一场硬仗。

此消彼长之下，双方顶着数倍的人数差，减员却没有拉开差距。

“跟，必须得跟。但是别跟太近，拼刀子就让朱达上吧……”诸将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做出了决定。

路亦的部队逐渐退过了泰亚河。

“追！”朱达一鼓作气，枯水期的河道完全不能阻挡他的前进。

“阁下！水流好像不太对劲，不应该这么小！”一名朱达亲卫说道。

“管他的！现在是乘胜追击的时候！”朱达无视了这名亲卫的建议。

“阿尔达利亚！”路亦喊道，“顺着河，往上流走！一直跑到看见莱迪，告诉她时候到了！”

“莱迪？”阿尔达利亚一愣，这才想起来莱迪和圣墓军团精锐们没有出现。

她还以为他们带着露西安娜连夜跑路返回伊索斯。

看着路亦焦急但是透露着信任的眼神，阿尔达利亚毫不犹豫，调转爱驹马头，双腿一敲马腹，如风般沿着河道往上流去了。

“路亦，受死！”朱达挥舞着弯刀，把拦在面前的几名骑手统统砍落马下，对着路亦就冲了过来。

路亦身前没有别人了。

鲍勃、亨德里克都在乱军中被冲散，迪耶夫应该也射空了箭袋，在某处近身作战。

战场之上，再多的人想保护，也未必就安全。

“吃我一枪！”路亦正好放开手脚，一发骷髅投枪直奔朱达而来。

朱达料到会有这一手，全神戒备着路亦的投枪。

但是这一发角度很刁钻，奔着朱达胯下战马而来。

此时坠马，肯定会在乱军中被马蹄踩成肉泥。

朱达狠狠一拉缰绳，强行把马拽偏了几分。

这发骷髅投枪擦这边过去，没伤到战马，但是带掉了朱达大腿上好大一块肉。

骷髅投枪上的倒刺，可不是装饰品。

“雕虫小技，死！”朱达此刻全身战意沸腾，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战马全速冲锋。

这个距离来不及下一发投枪了，路亦拔剑应战。

“上回比骑枪你输了，这回还敢来！”路亦此刻也是浑身浴血，身上添了不知几道伤口。

朱达以刀代话，雪亮刀光连绵不断卷向路亦。

在朱达的攻势中，路亦就好似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仿佛下一个浪头就会把他拍得粉碎。

但一波之后，小小船头穿透破开巨浪，翩然不倒。

朱达也发现了，短短交手，路亦身上添了好几道新伤，是他有意保护要害，用其他部位去换伤。

“顽强的像块石头，可惜你的技艺，止步于此了！”朱达刀势没有半点放缓，排山倒海般压制过来。

突然，传来了水声。

这水声盖过了此刻河畔的喊杀声，所有人不禁转头看向上游的方向。

汹涌水流磅礴而来！

此刻，路亦的人马已经尽数过了河，留在河道中的，是朱达的追击部队。

水流强行中断了他们的前进。

“稳住！稳住！”一名将领的战马被水流冲的不断摇晃。

本来直到脚踝的河水，现在涨到了及腰。

朱达的部队被拦腰切断，他本人、朱达亲卫队和一部分骑手，变成了深入的孤军。

河道里挤满了进退不得的骑手，前军退不下，后军上不去。

“苍天助我！天亡朱达！”路亦此时一剑格开朱达的弯刀，怒吼一声。

“苍天助我！天亡朱达！”

周围友军高喊。

“就是现在，反攻！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路亦高喊道。

此时，猎鹰骑士已经在邓肯爵士的带领下拉开了距离，对着朱达渡过泰亚河的部队发起了冲锋。

本就已经畏惧猎鹰骑士的各部兵马，不约而同想要后撤，却被及腰深的河水拦住了退路。

这突发的汛水，无情砍掉了朱达的人数优势。

乌古斯帕夏联同三位原中立帕夏一起，挥舞着弯刀，带头冲锋。

战局彻底反转，本来颓势尽显的路亦一方，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而占据上风的朱达一方，此刻进退不得，互相踩踏。

“怕什么！给我顶住！顶住！”朱达狂吼着，但是一个人的声音被汹涌河水的盖住，无济于事。

就连朱达亲卫，迦图草原上最骁勇的骑兵，也开始恐惧。

之前的战斗，只要占据上风，对手就会自然而然的崩溃，他们接着只需要追杀残兵、接收俘虏。

这种对手死战不降的情况，他们极少遇见。

而战况的大起大落，让不少人内心彻底崩溃。

士气的崩盘，就像雪崩一样，一个逃兵，就能摧毁几十名战士的战斗意志。

朱达的渡河部队开始了塌方式的溃败，在反冲锋的路亦一方手下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而朱达本人，连斩数名逃兵希望稳住士气，然而只是徒劳。

不是每一个将军，都是破釜沉舟的楚霸王；

也不是每一支军队，都是楚霸王麾下的楚军。

路亦和邓肯爵士、雷恩联手，几个回合就打飞了朱达手中弯刀，斩杀了他胯下战马。

这名距离统一草原只差一步的枭雄，成为了俘虏。

尚未渡河的各部看到朱达倒下，当即四散奔逃。

这些人因胜利聚在一起，也因为即将到来的失败而分裂。

看到这场以弱胜强的战斗来到了尾声，路亦长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一松，浑身的伤口都传出了剧痛，路亦一下脸色煞白。

鲍勃眼疾手快，一把托住路亦，把他从马上放下。

解开千疮百孔的铠甲，路亦的内衬已经被鲜血浸透。

“头儿！你伤得好重，流了很多血！”鲍勃大惊失色，大喊着寻找露西安娜，这是他认识的，医术最精湛的大夫。

“好吵，别喊了，我还好。”路亦声音有气无力，“我需要用自己当饵，才能把朱达钓过来，他是迦图人，如果小心一点，就能发现泰亚河水量的问题。”

先前已经有人注意到了水量不对劲，但是朱达急于追击路亦，无视了这一点。

“路亦！”肯瑞科护着露西安娜，赶到了他的身边。

上次围攻格洛罕绿洲二人大吵一架之后，肯瑞科自认在骑士上是露西安娜的前辈，露西安娜则认为肯瑞科只是跟风，她已经是鸦矛骑士团的见习骑士。

二人的关系在一次次摩擦中逐渐熟悉。

“我来！”

就在露西安娜想要剥掉路亦沾血的衬衣处理伤口时，阿尔达利亚身形敏捷，抢了先。

剑光闪过，本就破损的衬衣彻底碎成布条。

阿尔达利亚娴熟的用绷带包扎好了路亦。

游侠出身的她处理伤口的手艺，不比学过医的露西安娜弱。

邓肯爵士和乌古斯帕夏，以及三名原中立帕夏带队去追杀朱达的残兵了，只留路亦一行返回了营地。

“太危险了！你全部的赌注就是这条河？！”阿尔达利亚看路亦包扎完伤口后血已经止住，脸色渐好，终于可以放心的批评，“要是我跑慢了一些，水来的慢了，你可就真的要死了。”

“嘿嘿，这不是还活着嘛。”路亦勉强挤出一丝笑。

之前被瞒在鼓里的众人，鲍勃、亨德里克、迪耶夫、露西安娜、肯瑞科……都顺着阿尔达利亚的话埋怨起路亦。

“不，你们别说他了，他计划的很周密。”一向寡言且对路亦颇有成见的莱迪开口了。

“你们想到的问题，我都问过他了：水蓄的不够，截断不了主打的部队怎么办？

“水放早了，朱达还没渡河，怎么办？

“水放完了，朱达大部分的部队已经过河了，怎么办？”

“所以这一个月，我一直在实验，要怎么蓄水，才能在今天有如此恰到好处的水量，要在什么时候派人去通知莱迪，以及，要拖住朱达多久。”路亦声音很细，但是脸上全是得意。

莱迪点了点头，这一个月在别人看来，路亦天天顺着河瞎逛，其实，他一直在指挥搭建一小座水坝拦水。

而建水坝的距离，也要离战场足够远，如果一眼就看到了，傻子也知道路亦打的什么算盘。

莱迪和圣墓军团精锐的工作效率、伙伴们的信任、被朱达逼到没有退路的众人的战斗意志、阿尔达利亚全速纵马的速度、自己对朱达的诱惑力……

一切因素，都被考虑在内，才有了这一场利用迦图人的母亲河，消灭了一座正值巅峰的迦图王庭的战斗。

“或者，你们可以当我是龙王降世，水什么时候来、来多少，都随着我的心意走。”路亦心情大好，还有力气开个玩笑。

“去你的！”大家笑作一团。

……

随后的日子里，情况和之前，似乎是一样的。

先前依附朱达的各部，开始对乌古斯帕夏摇尾乞怜。

但是那些和朱达有灭族之恨的零散骑手，完全不予理会。

又一场屠杀。

只是先前的刽子手，变成了砧板上的鱼。

格洛罕绿洲居民，选出了一位代表，恭恭敬敬表示愿意臣服路亦。

迦图人，破天荒的，主动让一位外族人来统治。

于是，顺理成章的，路亦接手格洛罕绿洲，先前朱达的庄园作为猎鹰骑士团的新礼堂。

礼堂成立仪式上，路亦被授予猎鹰骑士团荣誉团长称号。

“团长，所有的猎鹰骑士终于可以归巢，这都是你的功劳！”邓肯爵士半跪在地，单手抚胸。

从提议到实现，这次的猎鹰骑士团礼堂重建，路亦无疑是最大的功臣。

因此，路亦成为了骑士团荣誉团长，但一切管理事务，还是邓肯爵士负责。

至于朱达，一夜白头，正值壮年的他仿佛一夕之间步入暮年。

只差半步就能实现统一草原，到战败者、阶下囚，巨大的落差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心气。

朱达一心求死，路亦满足了他。

这位草原枭雄，服下一剂见血封喉的毒药后被埋在了一处无人知晓的草甸下，没有墓碑，也永远不会有人拜祭。

他的一切来自草原，他的一切归还草原。

那位“神威之箭”史扎哈，这一战后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张被诺多箭击碎的獠牙面甲。

那场战斗后一个月，阿尔达利亚给路亦留下了一封信就离开了，路亦看完信后，随手把信扔进了篝火。

“头儿，那可是诺多领主的墨宝，你不留着吗？”鲍勃问道。

“信上说了，让我记住内容，阅后即焚。”路亦说道。

……

肯瑞科向路亦保证，会在萨里昂留意凯德伦男爵，也就是和布雷恩·肖交易过的领主，就跟着莱迪和露西安娜离开了。

露西安娜最终还是决定回伊索斯，亲自说服自己的父亲，写下了厚厚一封信拜托路亦带回波因布鲁交给詹森。

而肯瑞科，则说帝国是自己行侠之旅的下一站，死皮赖脸的跟了上去。

……

“是这样的，帕夏，我在波因布鲁，有一家制革厂。”路亦和乌古斯帕夏说道。

“我懂我懂！牛羊皮卖给谁不是卖，卖给你我反而更放心！”乌古斯帕夏抚须笑道。

战后，乌古斯帕夏吸收了那些零散的骑手，牧场的范围也扩大了。

迦图草原此战后损失了大量的人口。

这也意味着草原的生产，可以满足现在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不需要劫掠商队和村庄过活了。

“休养生息吧。最近流了太多的血。”路亦说道。

异端、恶魔、王庭内战，迦图草原动荡了这么久，该安静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