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论:为什么天命垂顾司马氏?
一、貌合神离的曹魏阵营
汉末世道动荡 曹魏统一北方
东汉末期的社会劫乱,是对中国历史进程产生重大、深远影响的一轮转折。“秦汉时期所建立的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政治体制,为我国延续二千多年的封建社会选择了政治体制的基本模式。”(1)秦时一统,而汉承秦制,“废封建,立郡县,开创皇权体制基本格局”(2)。这一政治体系形成约四百年后,经岁月侵蚀,积弊已久,其间虽有补益,却未必牢固,至东汉末期已是千疮百孔、不堪重负,是谓“天厌汉德久矣”(3)。
东汉历时不到二百年,立朝仅仅六十年即深陷外戚、宦官交替干政和专权的泥淖而不得自拔(4)。外戚总是蠢蠢欲动,“桓、灵时期(5)又是宦官发展史上的一个极为重要的阶段,宦官作为一个独立的政治集团,已经完全成熟”,二者交替“登场”,东汉政治日益腐朽。大体同期,“在宦官、外戚的反复斗争中,官吏士大夫结成的政治集团也逐渐在起作用”,党人群体渐成为一大政治势力。以党锢之祸为标志,三系势力之间错综交织、此消彼长的关系已难在东汉朝政体系内继续共存(6)。
汉桓帝延熹八年(165年),党人与把持朝政的宦官之间矛盾激化,“司隶校尉李膺等二百余人受诬为党人,并坐下狱”,“或有逃遁不获,皆悬金购募”,“使者四出,相望于道”,“自是正直废放,邪枉炽结”,此后近二十年间,被杀戮、被酷虐、被株连、被禁锢者甚众(7)。以萨孟武的说法,党锢成祸,“宦官成为全国的敌人,政府却是宦官的工具”,“政府不能保护人民,人民只有反抗政府,于是知识阶级的改革运动,又变成下层阶级的暴动,终而发生了黄巾之乱”(8)。
党锢之祸与黄巾之乱之间是否存在如此直接的联系,似难断言;但民乱既起,耗于内讧的东汉朝廷应对起来捉襟见肘、力不从心,则是不争的事实。汉灵帝中平元年(184年),黄巾部众反叛,“所在燔烧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据,长吏多逃亡”,“旬日之间,天下向(响)应,京师震动”。慌张之际,汉灵帝“诏敕州郡修理攻守,简练器械”,又“召群臣会议”,“(皇甫)嵩以为宜解党禁,益出中藏钱、西园厩马,以班军士”,汉灵帝一概应允,“于是发天下精兵,博选将帅,以嵩为左中郎将,持节,与右中郎将朱俊,共发五校、三河骑士及募精勇,合四万余人,嵩、俊各统一军,共讨颍川黄巾”(9)。
及黄巾初平,立有大功的外戚何进于汉灵帝死后不久,为诛灭阉宦、自专权势,又动了“多召四方猛将及诸豪杰,使并引兵向京城,以胁太后”的脑筋。中平六年(189年),何进召唤各路枭雄共赴京师,变故之中,何进以身殉谋,应召入京的枭雄董卓报复性地尽灭宦官,顺势擅政,群雄不服,又结盟讨伐董卓,“汉室亦自此败乱”(10)。由此开启的军阀割据混战,“导致中国社会自秦朝统一后首次陷入长期的政治分裂”,“从初平元年(190年)正月关东诸侯会盟讨伐董卓,到太康元年(280年)三月西晋六路大军平吴,重新一统天下,其间整整持续了九十年”(11),加上之前的黄巾之乱,堪称世纪浩劫。
大乱之中,曹操颖出。此人出身官宦之家,确切地说,是宦官之家。其父曹嵩系得势宦官曹腾的养子,以养父之荫加贿赂之力,竟然位至太尉。东汉朝中,太尉“掌四方兵事功课”(12),黄巾之乱爆发,曹嵩应对无方、败绩连连,被免官后避祸不及,死于战乱。
曹操“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业”,朝廷征发天下之兵平黄巾之乱时,其为小吏,但与父截然不同,乘机而行,“拜骑都尉,讨颍川贼”,开始了“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霸业之路。董卓擅政横暴,曹操于陈留(13)“散家财,合义兵,将以诛卓”,成为一路豪杰,领兖州牧后,又借进剿之机,招抚诱降黄巾部众,“收其精锐者,号为青州兵”,实力和底气大增;随即攻袁术、灭陶谦、伐张绣、擒吕布,又在官渡之战重挫袁绍。袁绍郁闷至死后,曹操乘胜追击,追杀袁绍二子袁尚和袁谭,斩草除根,并北征异族,基本统一北方。汉末丧乱近二十年间,曹操从前期的横冲直撞到后期的南征北战,终于从群雄中胜出,到汉献帝建安十三年(208年)赤壁大战之际,曹魏势力已冠绝一时(14)。
其间的初平三年(192年),外强中干的董卓死后,反董联盟立陷分裂,被董卓挟持的汉献帝历经周折,总算摆脱了董卓部将的控制。曹操抓住机会,于建安元年(196年)奉迎汉献帝迁都许昌,表面“奉天子以令天下”(15),实则“挟天子而令诸侯”(16),东汉王朝名存实亡(17)。
可挟天子 难能服众
较之其他势力,曹操能够率众领得腹地、称雄北方,自有其独到之处,但曹魏阵营并不是一个组织严密、利益一致的群体。在曹氏、夏侯氏构成的核心小圈子以外,众多成员来自其时盛行的“附”,即归顺、附从,且不乏败后投降者。例如,建安三年(198年)“太山臧霸、孙观、吴敦、尹礼、昌豨各聚众”,“(吕)布之破刘备也,霸等悉从布”,曹操击吕布,“布败,获霸等,公(曹操)厚纳待,遂割青、徐二州附于海以委焉”;四年“(薛)洪、(缪)尚率众降,封为列侯”,“张绣率众降,封列侯”;五年官渡之战后,“冀州诸郡多举城邑降者”;八年“东平吕旷、吕翔叛(袁)尚,屯阳平,率其众降,封为列侯”;十年“黑山贼张燕率其众十余万降,封为列侯”;等等(18)。类似附众,是否堪为曹魏阵营稳定、可靠的政治基础,至少不可笼统作论。
正因有了汉廷作为政治操弄的工具,曹操遂能实力渐增、“克成洪业”(19),否则,其与其他各路军阀并无实质差别。然事有两面,奉迎天子一方面是助力,“奉主上以从民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20);另一方面也成掣肘,络绎而来的诸臣归入曹营时,名义大多是受汉廷征召入朝。这些归附者是真的心系汉室抑或暂且栖身,难以确知,然而其中本意在响应、支持曹操的,无疑为数甚少。
表面上熙熙攘攘的曹营,实是各怀心思的散漫组合。
一是诸臣异心,人在心不在。在文臣一系,入附曹营再谋逆反者,有建安五年(200年)自称奉汉献帝“衣带诏”诛杀曹操的董承,后谋泄遇害。极端如此,似为个案(21),但诸多文臣人从心不从,几成通例,如:
颇有世誉的豫章太守华歆、会稽太守王朗受困于江南,待曹操以朝廷名义征其入朝,方以奉承诏命为由北上,显然是在力避曲事曹操的非议(22)。
孔子二十世孙孔融为北海相,“时袁、曹方盛,而融无所协附”,有僚属“劝融有所结纳”,而“融知绍、操终图汉室,不欲与同,故怒而杀之”。后孔融山穷水尽,迫不得已受征入朝,仍“志在靖难”,对曹操冷嘲热讽、软磨硬抗,深遭“嫌忌”(23)。
曹操击败袁绍一系,领得冀州,大喜,对名士崔琰说:“昨案户籍,可得三十万众,故为大州也。”崔琰正色回应:“今天下分崩,九州幅裂,二袁兄弟亲寻干戈,冀方蒸庶暴骨原野。未闻王师仁声先路,存问风俗,救其涂炭,而校计甲兵,唯此为先,斯岂鄙州士女所望于明公哉!”曹操不得不自认失言,“于时宾客皆伏失色”(24)。崔琰的质问,无异于指斥曹操:此为汉之天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二是诸将易帜,名附实不附。早期共讨董卓诸将的朝秦暮楚,自不待言。曹操“挟天子以令不臣”后,曹营之中仍频现附而又反、降而复叛之事,典型者如张绣,建安二年(197年)先降,“既而悔之,复反”,四年再降(25)。规模更大的反叛:建安十六年(211年),关中将领韩遂、马超等拒从曹操,起兵反叛,曹操遣军西出剿之;割据汉中的“五斗米道”教主张鲁先附顺曹操,不久自立,二十年(215年)曹操又亲征张鲁(26)。其中,马超败于曹操,投奔张鲁;张鲁降曹后,其又投刘备,成为刘备对抗曹操的悍将之一(27)。
三是诸土归己,地存民不存。曹操所行政策严酷,多生驱民投敌的恶果。韩遂、马超之叛,“弘农、冯翊多举县邑以应之”(28),此非个例。雍凉战乱,“人民流入荆州者十万余家”,稍安之后,“时四方大有还民,关中诸将多引为部曲”,是以“兵家遂强”,“必有后忧”(29)。建安十四年(209年)前后,曹操“欲徙淮南民”,号称“欲使避贼”,蒋济等谏之不可,曹操却一意孤行,民众为此惊惧,“江、淮间十余万众,皆惊走吴”(30)。变乱初期“民赖其利”的屯田制(31)也逐渐变质,加上世代为兵的士家制度(32),滋生出民众困苦的严重流弊(33)。
曹操本人的身世、禀赋也是导致曹营内部涣散的一个特别原因。在汉廷诸臣眼中,即便统一北方、势力首屈一指,曹操仍属“阉宦之后”,且其父“莫能审其生出本末”,名门贵胄自然不屑;曹操又“揽申、商之法术,该韩、白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矫情任算,不念旧恶”,陈寿叹称乱世之中,“惟其明略最优”(34),但这一切,却与其时的道义正统相悖。
更为人诟病的是曹操从不吝残忍血腥的手段:初平四年(193年)征伐徐州陶谦,“谦兵败走,死者万数,泗水为之不流”;兴平元年(194年)再次东伐,“拔五城,遂略地至东海”,“所过多所残戮”(35);官渡战后,对袁绍所部的降众,“凡斩首七万余级”(36)。当然,建安十三年(208年)曹操位至丞相,关注重心由争雄转为代汉,戾气稍敛,自此再无大规模屠戮的暴行。
曹魏阵营大名鼎鼎的首席谋士荀彧,在曹操挟天子之前便投身曹营、贡献良多,史称其“以为太祖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故而辅之。后曹操代汉野心不加掩饰,不臣之欲昭然,拟受“九锡”之崇(37),荀彧遂予抵制,不明不白地猝然死于军中(38)。
对于荀彧之死,据说“世之论者,多讥彧协规魏氏,以倾汉祚;君臣易位,实彧之由”,裴松之则持异见,回护荀彧:“彧岂不知魏武之志气,非衰汉之贞臣哉?良以于时王道既微,横流已极,雄豪虎视,人怀异心,不有拨乱之资,仗顺之略,则汉室之亡忽诸,黔首之类殄矣。”(39)乱世之际,总需强人收治局面。汉魏时已有此识见,后人也有同样的认知。如司马光论道:“汉末大乱,群生涂炭,自非高世之才不能济也。然则荀彧舍魏武将谁事哉!”(40)
就是说:东汉末年天下大乱,非曹操之类枭雄不得安定;诸臣效力曹操以安世道,既是迫不得已,也是情有可原。有史家论道:“曹操所以能够统一北方,第一是由于他兴置屯田有显著成效。第二是由于他建立军队和建立根据地获得成功。第三是由于他能笼络强宗豪族和士夫地主,并取得他们的支持和拥护。”(41)反过来,当曹操所为触及“强宗豪族和士夫地主”的利益时,其所获的支持和拥护便不能不开始趋向解体。
“三马同槽”
司马氏一族归附曹营的过程,就是北方吏民与曹魏之间那种权宜性、暂时性相互利用关系的一个代表性实例。司马氏世居河内温地(42)、族势颇旺,到司马懿一辈,适值汉末丧乱,其父司马防作为汉臣,随汉廷颠沛流离,长兄司马朗则率族人辗转避难。曹操初定北方,司马朗成其掾属、附从曹营,但排行次之的司马懿却“知汉运方微,不欲屈节曹氏,辞以风痹,不能起居”,曹操甚至“使人夜往密刺之”,试探其病真假,司马懿仍“坚卧不动”,坚拒曹操征辟时达六七年(43)。
史有“狼顾之相”“三马同槽”之载,“槽”者,“曹”也,“三马同槽”指司马朗、司马懿、司马孚三兄弟同事曹营。“魏武察帝(司马懿)有雄豪志,闻有狼顾相。欲验之。乃召使前行,令反顾,面正向后而身不动。又尝梦三马同食一槽,甚恶焉。因谓太子丕曰:‘司马懿非人臣也,必预汝家事。’太子素与帝善,每相全佑,故免。帝于是勤于吏职,夜以忘寝,至于刍牧之间,悉皆临履,由是魏武意遂安。”(44)照此说法,似乎司马懿身入曹营时便有僭魏之图谋,曹操没有除掉司马氏乃一致命失策,果真如此?
实际上,司马懿入曹营并非自愿投身,而是曹魏胁迫。建安十三年(208年),曹操自为丞相,决意发动赤壁之战,战前再次征辟司马懿,并且交代使者:要是司马懿还是抗拒不从,就把他抓过来。不得已,司马懿“惧而就职”(45)。
曹操为什么态度如此强硬?为什么对称病居家的司马懿如此在意?联系此际曹营实况,问题渐得明朗。赤壁之战乃一重要节点,此战奠定了三国鼎立的格局,系汉晋历史的重大转折,这一结论已为共识(46)。但还有一项:从史料看,曹魏阵营内部重大分歧也正是发端于此。正因分歧,大战在即,曹操不能不下力整肃、稳固后方,防范和压制一切可能不利于自己的潜在祸端,在这样的背景下,有“非常之器”名声的司马懿被强征入营。同期更极端的事例,还有曹操罗织罪名诛杀孔融,并“夷其族”(47)。
赤壁之战前后曹营内部的分歧
那么,赤壁之战前后曹魏阵营内部发生了怎样的分歧,又因何而起呢?
汉室危殆,北方吏民需要曹操“运筹演谋,鞭挞宇内”(48),以匡时局,曹操则需得到广泛的支持。赤壁之战之前,曹操起家坐大、平定四方,迎合了北方吏民“乐安厌乱”的期待,曹营内部对战事,也颇多攸关胜负、成败的种种建言,从未有朝臣、僚属质疑曹操战略方向、政治义理。然而,临战赤壁是一分水岭,北方既已克定,曹操再兴征伐,自谋帝业,已非世人所愿,更极大地侵害了阵营内部诸多附从势力的利益,不可避免地引起众臣的反弹。
曾经说服张绣降附曹操的谋臣贾诩出场:
建安十三年,太祖破荆州,欲顺江东下。诩谏曰:“明公昔破袁氏,今收汉南,威名远著,军势既大;若乘旧楚之饶,以飨吏士,抚安百姓,使安土乐业,则可不劳众而江东稽服矣。”太祖不从,军遂无利。(49)
此为史载首则谏言曹操止战恤民的记录。精明过人的贾诩似已敏锐捕捉到世道人心的变化。
曹操败于赤壁,其一统天下的大志客观上已不可能实现,自此,曹营诸臣对滥兴兵事的质疑之声更不绝于耳。
建安十六年(211年)关中诸将叛乱,同时“田银、苏伯反,幽、冀扇动”,留守邺城的曹操之子曹丕欲亲领大军征讨,僚属常林劝道,“北方吏民,乐安厌乱,服化已久,守善者多”,无需大动干戈。曹丕遂缩小出兵规模,以部将率之,轻松取胜(50)。
建安十九年(214年)曹操攻打孙权,又遭反对。参军傅幹谏曰:
治天下之大具有二,文与武也;用武则先威,用文则先德,威德足以相济,而后王道备矣。往者天下大乱,上下失序,明公用武攘之,十平其九。今未承王命者,吴与蜀也,吴有长江之险,蜀有崇山之阻,难以威服,易以德怀。愚以为可且按甲寝兵,息军养士,分土定封,论功行赏,若此则内外之心固,有功者劝,而天下知制矣。然后渐兴学校,以导其善性而长其义节。公神武震于四海,若修文以济之,则普天之下,无思不服矣。今举十万之众,顿之长江之滨,若贼负固深藏,则士马不能逞其能,奇变无所用其权,则大威有屈而敌心未能服矣。唯明公思虞舜舞干戚之义,全威养德,以道制胜。
曹操不听,“军遂无功”(51)。
建安二十年(215年)曹操征伐汉中,并欲征蜀,幕僚刘廙上疏:
……自殿下起军以来,三十余年,敌无不破,强无不服。今以海内之兵,百胜之威,而孙权负险于吴,刘备不宾于蜀。夫夷狄之臣,不当冀州之卒,权、备之籍,不比袁绍之业,然本初(袁绍字本初)以亡,而二寇未捷,非暗弱于今而智武于昔也。斯自为计者,与欲自溃者异势耳。故文王伐崇,三驾不下,归而修德,然后服之。秦为诸侯,所征必服,及兼天下,东向称帝,匹夫大呼而社稷用隳。是力毙于外,而不恤民于内也。臣恐边寇非六国之敌,而世不乏才,土崩之势,此不可不察也。天下有重得,有重失:势可得而我勤之,此重得也;势不可得而我勤之,此重失也。于今之计,莫若料四方之险,择要害之处而守之,选天下之甲卒,随方面而岁更焉。殿下可高枕于广夏,潜思于治国;广农桑,事从节约,修之旬年,则国富民安矣。(52)
诸如此类的谏言,体现了其时曹营诸臣最直接的政治主张:一曰止战,不战而屈人之兵,“不劳众而江东稽服”,二曰恤民,避免“力毙于外,而不恤民于内”,以“抚安百姓,使安土乐业”。
司马氏一族中最早厕身曹营的司马朗更进一步:
(司马)朗以为天下土崩之势,由秦灭五等之制,而郡国无蒐狩习战之备故也。今虽五等未可复行,可令州郡并置兵,外备四夷,内威不轨,于策为长。又以为宜复井田。往者以民各有累世之业,难中夺之,是以至今。今承大乱之后,民人分散,土业无主,皆为公田,宜及此时复之。议虽未施行,然州郡领兵,朗本意也。(53)
司马朗主张恢复古制。五等之制,即五等爵,源于上古时期天子赐予亲贵的爵位,天子之下,分为公、侯、伯、子、男五等(54);是时朝中曹操专制,州郡置兵,似与西周的封藩建卫、武装殖民大致相类(55),“外备四夷,内威不轨”的立意,针对“不轨”的现实指向颇值得玩味;至于“宜复井田”(56)、改变大乱之后“皆为公田”的情状,顺应了百姓休养生息的要求,但对承平之后曹魏仍然一意屯戍、以民为奴的鄙陋做法,不啻根本的否定。司马朗不是孤立的,力促汉献帝诏加曹操“九锡”的董昭等也曾建言实行五等制(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