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份被限制了的名单
枫林镇城头,兵马焕然一新。
自接了教中谕令,柳城主便巡视了一遍城防营。
那些老弱病残,不由分说,通通被逐出了军营,任其自生自灭。
没有安慰,没有抚恤,有的只是三真教的一纸谕令。
上峰要来,自然要拿出最好的精气神。
那些老弱病残,只会拖累上峰对枫林镇的印象。
剔除了老弱病残之后,柳城主还加强了巡逻次数。
原本一日三巡,现在变成了一日五巡。
为的自然是城防巡检业绩。
一份军饷,多巡两遍。
马儿跑得快,还吃一样的草,何乐不为?
听说三真教教使,近日要来枫林镇。
一众兵士,更不敢懈怠。
不管多累,军士们在城头,都是精神抖擞。
认认真真,兢兢业业,也只是为了保住饭碗,不至于被一朝舍弃。
观生大比告示,贴出来的第三日。
枫林镇城头三里。遥遥地,有了动静。
一支队伍,慢慢悠悠,向着枫林镇,缓缓前进。
军士眼尖,急忙呈报将军。
“报,启禀雷将军,三真教教使,来了。”
日午,太阳正毒。
雷将军在城墙庇荫处的台阶上,瘫软身子,正在小歇。
听到消息,他被吓了一跳,从睡梦中惊醒。
“报什么报,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雷将军不满,训斥了来人。
手底下兵士,大气不敢出。
让盯城头回禀的是雷将军,让不要来报的也是雷将军。
对的永远是上峰,吃力不讨好的,总是下属。
不报就不报,兵士暗自气恼,正要离去。
“等会,你方才说什么?”雷将军拦下兵士追问。
兵士迟疑,老实回话,“三真教教使来了。”
听得此言,雷将军嚯地一下,急忙起身,城头观看。
远远地。
三真教的教旗飘展,一支队伍缓慢而来。
队伍头前,七匹骏马,昂首踏步,威风凛凛。
马为枣香马,三阶灵兽,教中上等军马。特别就特别在,马毛毫无杂色,还能日行千里。
骏马后,是几副车架,车架黑沉沉的,没有什么生气。这种肃穆黑,正是教中大人常用的色调。
车架也有些特别,天心圆木,一种稀少的灵树。以其坚硬,不惧普通刀劈斧砍的特性,被三真教上层青睐。定为车架常用材料,在教中流行。
骏马与车架后边,还有一众随从的修士。
各个一身黑衣,神情庄重,看起来修为也是不浅。
一行众人,浩浩荡荡,气势恢宏,阵仗不小。
“混账东西,现在才说。要是耽误了城主大事,我要了你的命。”
雷将军怒斥,对兵士现在才禀报,很是不满。
兵士有些委屈。
这已经是第三次禀报,明明前两次来时,说了个仔细,将军也不在意。
“禀将军,不是小的没有回禀,是你没听见。”
好家伙,说你两句,你还顶上嘴了。
这彻底触碰了雷将军逆鳞。
雷将军气恼。
“来人,将这不干事,不服上峰的小子,给我扒了军服,丢到山里喂野兽。”
“是”,几名军士领命,快步上前,照章办理。
可怜的小卒子,被脱服,拽扯,押了下去。
“将军饶命啊,饶命啊,小的下次,定当尽心尽力。”
还想有下次?没门。你等下辈子吧。
雷将军拿军士出了气,心情顿时大好。
他整理了衣冠,急忙招呼了一众兵士,前去迎驾。
城主大人交代的,教中教使驾临,那是福分,必须给予最高规格的待遇。
雷将军领悟,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不待车架近前,城门豁然而开。
而后,是城门所有的兵士,从城门一直往外排开,整整齐齐站成两排。
一众军士,手握长枪,威风凛凛,精神抖擞。
军士一路排开,竟是排到了一里开外。
一里地,军士尽数,夹道相迎。
就是教主,也没这排面。
如此,总能算得上最高规格待遇了吧?
雷将军城门踱步,不住训话,“头都给我抬起来,腰杆给我挺直咯。都给我精神点,不要胡乱说话,不要有小动作,一切听我号令。”
军士们听言,昂首挺胸,端端正正,就等着上峰检阅。
车架及近,雷将军急忙,上前相迎。
“教使莅临鄙城,蓬荜生辉。我是城防雷将军,城主命我,在此恭候诸位。诸位,里边请。”
说着,雷将军侯立一旁,神情庄重,目送车架缓缓进城。
车架之中,主教使丘平,掀开了轿帘,稍稍往外,看了一眼。
只见他白眉白须,老态龙钟,已是教中不多的老人。
丘平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后,又将轿帘放下。
车架自城门而过,径直往城主府而来。
教使此来,就为了协同桑护法及柳城主,商议观生大比的一应细则。
车架一到,柳城主急忙率人迎接。
柳城主殷勤,身姿摆得低低的,将一应教使,尽数迎入府中。
主教使一人,副教使三人,入了城主府。
桑护法在里边,早已等候。
见得丘平,桑护法微微点头,喊了一声,“丘叔。”
柳城主在侧一愣,有些意外,脸色微微一变。
看来桑护法早有谋划,运筹帷幄。来枫林镇的,都是自家亲戚。
“贤侄不必客气。若不是你执意相邀,打死老夫,都不来这穷乡僻壤。受这舟车劳顿之苦。”
“是是是,叔叔受累了。教中观生大比重要,若不是叔叔经验丰富,小侄也不敢斗胆,拉您到这。既来之,则安之。还望叔叔费心,多指点小侄与柳城主一二。”
“你小子,哪里心疼我,受累不受累?一封信,跟教中打了招呼,就让我来这。你就折腾吧。你丘叔我,骨头硬,还能撑得住。”
“是是是,是小子的不是。放心吧,丘叔,枫林镇虽是穷凶僻壤,但也绝不让你,白跑这一趟。”
桑护法之言,意有所指。
“最好是这样。”丘平眼睛微眯,开始扫视四周,就想知道自己嘴中的贤侄,该准备的东西,有没准备。
柳城主会悟,低声与丘平说话。
“丘教使,放心吧,都安排好啦,绝不让你白跑这回。放心,放心……”
说着,柳城主拍了拍丘平的肩膀,算是回应。
而后,他拍了拍手,“来人,上菜。”
话音一落,一众婢女端着酒菜上来。
荷花酒、清蒸酿、松露鸡、白鱼鳍、酱香肘子、贵妃鸡、白勺鲜虾、稻花鱼、酒香鸭子、八珍宝……
这些,都是抱元楼独一无二的菜品。
一席就是上千两白银。
“丘教使及诸位,坐坐坐。”
柳城主招呼,而后又是拍了拍手。
幕后,一道轻快的琴声响起。
弹奏者素手纤纤,指尖飞白,一抹一挑,尽随心意。
琴声优雅,闻者痴醉。
一众宾客落座,甚是满意。
总算有了点,三真教主教中的感觉。
而后,一众有姿有色天轩楼的歌女,跳着舞蹈,缓缓而进。
宾客有几个,歌女就有多少个。
歌女舞步,轻轻摇摇,一方面纱遮羞,一把团扇轻舞。
走到宾客面前,就是一扇撩饶。
令一众宾客,心头痒痒。
柳城主假意端酒,观察众人神情,见众人未有反对,已知大家意愿。
声色犬马,到底是不能免俗。
柳城主举杯,与一众宾客,轮流碰饮。
一众宾客,热情回应,算是领了柳城主盛情。
酒过三巡,柳城主佯装醉倒。
而后,就是几个手下,将他搀扶,下去休息。
宴席之中,歌女大了胆,坐怀宾客,伺候饮酒。
饮着饮着,一众宾客,被歌女搂着,半推半就,各自去了客房。
而后,一席轻纱落下,房中莺莺燕燕。
干柴烈火,只是稍稍撩拨,就是焚烧掉了整片草原。
柳城主站在房外观察,摇了摇头。
原本以为来的,是教中什么厉害的角色。
他还担心,金银灵石,不好收买。
而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一名歌女,就能将这帮老家伙,伺候得舒舒服服。更何况其他。
房中一阵嗯嗯啊啊声传出。
床摇楼震,不堪入耳。
老当益壮,可见一般。
看来三真教中,这帮老家伙,也没少干这事。
老树回春,当为枫林镇,一段话本佳话。
一个黑袍修士,身影飞落,落在城主跟前,正是葛云坡。
见得来人,柳城主没有丝毫意外。
“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按城主吩咐,属下在每间客房之中,都留了一箱子灵石,一箱子金子,一箱子珠宝。”
柳城主伸手凑唇,示意葛云坡,莫要这般说。
“嘘。哪里是我吩咐的,明明是教中各位大人,自己带的东西。”
葛云坡一愣,一瞬领悟,急忙应声,“大人说的是。确实都是各位大人,自己带的宝贝。与我城主府无关。”
柳城主一笑,摆了摆手,“下去吧。”
葛云坡点头,纵身一跃,身形遁影,就是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夜尽兴,待丘平醒神,已是第二日中午。
一歌女肌如白雪,赤条条,躺在他的身侧,还睡得安香。
她一嘴的胭脂,在丘平脸上,留下几个烙印。
丘平起身,急忙穿上衣服。
而后,惊见房中,放着几个大箱子。
大箱子重沉,似是装着珍宝。
丘平好奇,打开一看,不由得喜上眉梢。
一箱子上等灵石,熠熠生辉。
一箱子金子,璀璨夺目。
还有一箱子珠宝,玉石、古玩、翡翠、玛瑙,也是琳琅满目。
丘平嘴角一笑,不用问,已知是谁的手笔。
这枫林镇的城主,是个会做事的。
丘平满意,将箱子合上。
而后,拍醒了歌女,打发她出去。
紧接着,他换了衣裳,出去问了守卫,去找了柳城主。
柳城主闲散,在自家后花园的池塘中,无聊垂钓。
一杆青竹玉竿,金蚕白线悬饵,已经钓了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里,他收获颇丰,已经钓上了七尾白鱼。
丘平凑近,只是一眼,心中一惊。
这青竹玉竿,就是教中高层,也不常用。
只是一寸,就要灵石千颗。
这柳城主这竿子,足有三尺。
光是这鱼竿,就要三万颗灵石。
这金蚕白线,也是少见。
听说只有教主及一众护法,才有闲情置办。
金蚕白线易断,要上千女工,才能缠出一尺。如此费工,也是罕见。
还有那白鱼,若非教中名门望族,都难见一尾。
但现在这柳城主,竟是将白鱼当做普通之鱼,垂钓着玩。
一切,丘平只能喟叹,柳城主当真是财大气粗。
丘平强装镇定,与柳城主搭话。
“柳城主,好雅兴。观生大比在即,竟还有雅兴,在此垂钓。”
“哪里哪里,观生大比,柳某不才,不敢代劳,一切还要有劳教使。若有什么细则,教使只管与柳某说,柳某必定照章办理。”
“岂敢岂敢。得城主厚爱,丘某自当尽心尽力。”
丘平之言,有意稍稍一提,便算答谢了,昨夜的歌女及一应礼物。
“不敢不敢,丘教使客气了。都是柳某份内之事。”
“观生大比,桑护法今日持了一帖,本欲求见教使。但见你睡得安香,日午未起,不忍打扰,便托柳某转呈。”
说着,柳城主将鱼竿放下,递了地上的帖子。
桑田小子的帖子?
丘平接过,细细一看,脸色一变。
“真是那小子给我的?”
柳城主一笑,“自然,教使面前,柳某怎敢说谎。”
“此帖,柳城主可有看过?”
丘平见柳城主神色,太过淡然,试探问询。
“此帖,柳某未有看过。但内中之事,柳某听了桑护法之言,认为可行。”
“观生大比,镇中各门各派,需满足门徒三人,才能参赛。这历来,没有这惯例。还有,参赛还要使用灵宝。若为符师,当用灵笔、灵墨。这,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非也非也,桑护法的良苦用心,丘教使还未领悟到啊。”
柳城主凑前,低声,将内情与丘教使,娓娓道来。
说完,丘教使脸上神情,逐渐喜笑颜开。
“此言当真?”
“丘教使跟前,不敢扯谎。”
“如此甚好。”丘平大笑,转念一想,又有些顾虑,“可颁布这细则,需所有教使,一致同意。丘某好说,可其他诸位……”
“教使放心。其他几位,柳某也已作安排。一夜歌舞,几箱宝贝。事成了,还有厚礼相赠,想来他们都会同意。”
“甚好甚好。”丘平一笑,点头应诺。
过了一日,教使丘平,在拟好的观生大比细则上,盖了大印。
其他几位教使,也纷纷拿了自己的印鉴,盖了佐印。
而后,细则传到柳城主手中。
一方城主大印,亦是落在细则之上。
细则盖好,便是复抄十几二十份,张贴在城中的各条大街小巷,还有城门。
观生大比分场通告:枫林镇及周围五县三镇,但凡参加今年观生大比者,报名参赛,需满足门派中门徒两人以上,方能参赛。若有不足,境界需为筑基或符师。参赛过程,武器需为灵宝。如为符师,当用灵笔,灵血。
桑护法手下修士,急匆匆,持册而入。
一本罗列所有能参赛,及不能参赛的评估名册,送到桑护法手中。
桑护法悠闲,喝着早茶,从上到下,看了个仔细,而后嘴角上扬,微微得意。
一切,正是他想要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