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亲王也要偿命
第002章
郭怀亮眼看着周国公府的扈从就要跑到芙蓉园的大门口，他的心里开始绝望。
芙蓉园的大门口，就有周国公贺兰敏之来时骑乘的骏马，只要先上马，郭怀亮就没有机会了，沛王李贤杀了贺兰敏之的消息就再也瞒不住了。
只要瞒住这个消息，才有可能死中求活。
郭怀亮着急，可前面逃跑的高三虎更着急，他俩本是越州悍匪，被抓后打进死牢，这是贺兰敏之使关系，将他从死牢里换出来。只是大意了，平时贺兰敏之欺负李贤的时候，他大都在场。
李贤很怂，没想到这一次敢反抗，偏偏贺兰敏之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居然被李贤这个毛孩子反杀。
现在后悔没有用了，只有跑出去，把消息尽快传给荣国夫人，贺兰敏之才不能白死，他才能保住命。
眼看着郭怀亮越追越近，高三虎冲身边的另外一名扈从道：“陈四郎，挡住他，要不然咱们俩都得被灭口！”
“好！”
陈四郎也是一个聪明人，他心里非常清楚，贺兰敏之死了，他的儿子贺兰琬才一岁多，周国公府就彻底完蛋了。他嘴上说得非常轻巧，却反手一刀，砍向高三虎。
高三虎却早有准备，随手一刀反刺，正中陈四郎的小腹：“狗东西，早知道你靠不住！”
郭怀亮眼见周国公府的两名扈从内斗起来，心中大喜，在他的视线里，其实并没有看到陈四郎先动手，反而看上去是高三虎直接一刀捅死了陈四郎。
高三虎拔出刀，双手举起：“好汉饶命！”
郭怀亮松了口气道：“好汉子，识时务，郭某一定替你求情……”
就在郭怀亮伸手接刀的时候，高三虎陡然出手，一刀砍向郭怀亮的脖子。
“噗嗤……”
郭怀亮反应很快，但胸前却被砍了一道大口子，瞬间血流如注。
郭怀亮还想奋起反击，高三虎却来到门口，挥刀斩断缰绳，跳上一匹骏马。
高三虎接连出刀，砍断数匹骏马的缰绳，挥刀砍在马臀上，骏马吃痛，疾驰而去。
直到郭怀亮踉跄着来到门口，高三虎这才不慌不忙道：“驾！”
郭怀亮见状，气得吐血了。
他本是大唐开国名将郭敬郭孝恪长子郭待诏之子，任左豹韬卫将军、逻娑道行军副总管郭待封的侄子。
贞观二十二年，郭孝恪作为昆丘道行军副总管，随阿史那社尔，进讨龟兹（今新疆库车），
他的父亲郭待诏与祖父郭孝恪没有防备投降的龟兹国相那利，在龟兹城被那利伏击，壮烈战死。
唐太宗李世民知郭孝恪死讯，责备郭孝恪不加警戒，以致丧命，剥夺其官职，后又怜愍其战死沙场，便为他举哀。不过，郭怀亮也失去了成为大唐勋贵子弟的机会。
郭怀亮非常努力，这才挤进了沛王府，搭上了李贤的线，没想到的是，这件小事，他都没有做好，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再想追高三虎已经迟了，他本想自杀，但必须回去告诉李贤，早做准备。
郭怀亮回到凉亭前的时候，李贤仿佛吓傻了一样。
“大王，门下无能，没有留住……”
李贤淡淡地道：“此事与尔等无关！”
“大王，周国公为门下所杀，与大王无关！”
郭怀亮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用自己的命，给自己刚刚满一岁半的儿子挣一个富贵，他跟了李贤五年，五年以来，郭怀亮已经非常了解李贤这个沛王的为人。
李贤对自己人特别厚道。
“你当不起！”
李贤走到郭怀亮面前，轻轻拍了拍郭怀亮的肩膀：“跟着本王，委屈你们了！”
“大王，门下以为……”
就在郭怀亮正准备说话，远处传来太子李弘的声音：“六郎！”
芙蓉园是被李治赐给了太子李弘，在贺兰敏之被杀的时候，李弘其实也在芙蓉园，不仅李弘在，太平公主李令月，英王李显、冀王李旦也在。
李弘看也没看贺兰敏之的尸体，目光落在李贤身上，李贤此时非常慌张，手足无措，仿佛吓坏了的样子。
李弘直接解下自己的外衫，披在李贤身上。
贺兰敏之是什么人，李弘也非常清楚，当初，贺兰敏之把李弘的准太子妃杨氏，也是李弘的表妹，骗到他的家里玷污了。
这可算是狠狠地打了武皇后的脸，可问题是，此事因为李治庇护，只能不了了之。
李弘自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六郎，别怕，快随孤进宫！”
李贤表面上非常慌张，这只是他表面上的样子，他内心里非常平静，可以说这是他谋划将近一个月的结果。
这并不是贺兰敏之的人头，而是他李贤向武皇后，也是未来的武则天大圣皇帝交的投名状。
李贤声音中带着惶恐：“不行，太子殿下还是先进宫吧！”
李弘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我杀了人，不能让阿娘难做！”
李贤看了一眼贺兰敏之的尸体前，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杀了周国公，就应该给周国公偿命，躲到宫里，只会让阿娘难坐，阿娘若是保我，置大唐律法何地？”
“六郎，你这就不懂了！”
李弘摇摇头，耐心地解释道：“按《永徽律》，凡五刑、十恶、八议、自首、过失、累犯、共犯、时效皆可罪减一等！六郎随我进宫，向父皇说明情况，算是自首，六郎本是一等亲王，再减一等，贺兰敏之罪大恶极，杀了也就杀了……”
不容李贤分说，李弘拉着李贤，登上马车。
李贤杀贺兰敏之并不是冲动，也不是一时激愤，而是早就计划好的。
大唐和后世的法律不同，本身就是特权阶级，杀人其实也不用偿命。作为李贤这样的身份，一般罪名，都治不了他的罪。
只有一条，谋反例外。
李贤杀贺兰敏之有两个明确的目的，一则是向武则天交一个投名状，另外就是借此机会离开长安这个是非漩涡。
五年后，太子李弘会猝死，然后贤名闻达的李贤，就被立为太子，因为利益和权力的冲突，李贤会在李治的支持下，站在武则天的对立面。
李贤真不喜欢在长安，所以趁机离开。
凭借着斩杀贺兰敏之的功劳，无论他将来发配到哪里，武则天都不会亏待他，他就可以当一个逍遥王爷，混吃等死。
没有李贤在长安珠玉在前，李显和李旦就可以走向前台。
杀了贺兰敏之这个人渣，李贤不后悔。
反正事情已经做了，接下来就是李治和武天后斗法，这颗脑袋肯定可以保住，其他的事情就不是他可以做主的了。
长安城没有秘密，周国公贺兰敏之在芙蓉园被沛王李贤所杀，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长安。
长安，中书省，政事堂。
中书令戴至德接到消息，长长叹了口气：“可惜了！”
虽然他兼任太子左中护，也算是太子属官，只不过他还真看不上太子李弘，李弘为人至孝，这个词可不是什么好词，用现代的词语来说，李弘其实是一个爸宝男。
这样的人继承皇位，岂能扛起社稷之重？
在除了李弘之外的诸皇子，也只有李贤可以入眼，只是非常可惜，这一次李贤犯下大过，堂堂沛王手刃周国公，无论什么缘由，李贤与东宫之位，基本上无望了。
戴至德的目光落在中书侍郎郝处俊身上。
郝处俊方寸大乱，他起身道：“令公，下官家中要事，希望令公！”
“家中有事，那就去办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坚持几天！”
戴至德现在就等着看郝处俊的笑话呢，他作为吏部侍郎，与周国公贺兰敏之牵扯太深，现在周国公死了，他该如何善后？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贺兰敏之死了，不知道长安有多少人被牵动。
荣国夫人府，一辆马车驶出府邸。
马车上的荣国夫人杨氏，现在九十岁高龄的杨蓉，满脸怒容：“敢杀我常住（贺兰敏之的表字），亲王也要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