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里住着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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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福祸相依

是习惯在海上肆意漂流的孤岛,是和深海里的座头鲸一样的名字,被赋予相同的沉默和哀伤,鱼群和水母不在海藻和水礁石群里停留,把自己的时间让给这只体态笨重的鲸。

孤岛本该乖乖的伫立原地,不用洋流去推行,它岿然,海上的山林里也有鸟群落足,可就是请不来凤凰。

凌含隔窗望海,视野间穿行了高低纵横的楼宇,他的心思也沉入海底,夏蕊只是把他的手短暂拉扯上岸,他衣服还是湿漉,在凌晨就会封冻成冰。

蜡烛上的火在烧千斤的闸和锁,也烧着凌含写好还不寄出的一张信。

风不停歇,唱着平淡的曲目,展台上橱窗里的晚礼服,是曼陀罗的紫色哀鸣色系。

夏蕊指着座头鲸游走的东南方向。

“你看,是鲸歌,也可以是求救的声音和不安的苦涩。”夏蕊看着时间,钟楼那边还有十五分钟就会敲奏出监督圣师堂里众人睡眠的钟声。

潮汐进退,带走了凌含的足迹。

“反正天亮没课,干嘛要沉默着,我还想要去买焦糖味道的奶茶。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着的海葵。”夏蕊在等凌含,空余间涂抹上薄荷味道的唇膏。

海葵会一直保持呼吸和警惕,敏感的触须随着海流飘扬。

她用海葵来比喻凌含,除了爱发呆,眼里多数只是他的沉默和迟缓。

夏蕊不再捡起贝壳,月光从她裙摆间穿透。

“不需要转弯的好运气怎么都降落在你这里,除非你遇见了未来,还顺带领取了礼包。羡慕极了,好多人走绕过好久都没能拥有,你不是不说话的海龟,你是知道藏匿的鲨鱼。”夏蕊回头去看凌含,对面的人和她咫尺,呼吸和心跳隔着骨头和一身心血。

“海葵用来形容你不好,她这么小的躯体怎么装下一半宇宙的思想,还是海龟这样的生物适合比喻你,外壳包裹心,没心没肺的慢节奏。”夏蕊搜索着有花香的气息,她在原地已经转了两次圆圈,沙子突显深浅地带,又打扰了瞌睡里的寄居蟹。

“鸢尾和雨后的二叶菊,方向朝南接引偏西侧。我说的对吗,不过海龟不写日记,他只知道天黑月白,你都不去和我争论些什么,我们在说话,面对着面啊,蠢,愚笨,迟缓,这三种词语才可以形容你。”夏蕊出现烦躁,她上空的云忽然变成灰色,翻腾卷曲的雨来势汹汹,利剑一般的从天而降。

夏蕊退到悬崖边,风在她身后旋转。

“来到这里,我也成了一类有病的人。你还好,有人在背后给你穿戴好了降落伞和救生衣,你自然不怕深渊,有人给你点灯和撑船。”夏蕊和凌含隔开距离,中间的河流忽然失了理智,发疯一般,水下的鱼鳞都纷纷张露了锋芒。

凌含才去寻找夏蕊眼里所寻到的气息,花太收敛,不是三月见闻的酥红暖色,也不及四月熏染的逢夏。

“要记得加糖,天黑前都来得及。”夏蕊的声音逐渐衰弱,悬崖边的风卷席出梦魇,枯骨筑成的长城围困了她脚下的一寸中心岛。

“要不停的跑,才会跑过时间。但愿我没疯。”声音消失,风在长城的四周密布下天罗地网,夏蕊捕捉到的花香气息被封锁。

天窗破碎,凌含双手猩红色。

他表情淡漠,风离他很远。

“我是司惊弦,认为自己手里的刀比见过的人可靠。”女孩从凌含身边经过,她唇齿间并未发觉有友好的笑意。

凌含错愕,他没有给出回应。

“我们就算认识了,我的位置在你左边。”司惊弦入座,凌含只好从摆放在桌上的水瓶,隔着波澜的水来看她隐约的身影。

教室里忽然安静,属于夏季的蝉鸣都静止,光线让层叠的树叶遮拦。她带着礼物,站在学院的铁门前。

时间被倒转,流沙天翻地覆。

凌含看着尽是鲜血的手,他身后站着和小山一般高度的家伙,遮掩着面容,手里握着攻城的战锤。

“反正睡不着,不如陪我去走走,顺带着看看日出。”夏蕊背上背包,里面装着一只布偶熊。

凌含回头,视野里只有喧嚣的风和涌动的水流声。

“我是司惊弦,初次见面,还是别太友好。”教室窗户上有光透过,零乱的铺满凌含的桌面,水瓶里安放的水也被感染着要沸腾热烈。

天窗被缝补,一半黑夜,一半温存着白昼的雨露。

声音陆陆续续抵达凌含耳畔边,舞台上灯光柔和优美,地上铺垫着萤火。

拿着战锤的家伙在敲打坚硬的铁块,离凌含很近,每一次的挥动碰撞都绕过他。繁重的锁链朝四面八方延展,像是蛇族群里威严的皇帝,有人把凌含推至到离皇帝最近的落脚点,锋利的刀和甲胄被灯光无限的照耀,封藏在里的东西发出要命的咆哮。

巨门披挂漆黑色的甲胄,他把高度控制好等同于凌含。

陌生的气息开始旋绕聚拢,分着次数对着凌含冲击,巨门揭下面罩,露出自己深邃浩瀚的眼瞳。

凌含放下手,他身前空然无物,攻城的战锤倾斜在凌含视线的左边。

来自天穹岸边的一道极光铺开宽敞的面积,巨门抬起手,轻声挥舞,出现在极光道上的车辇,上面惬意而坐息的人回应了他。

“我不是神明,是有人用了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你们看见一场烟火都想用名字来比喻,好像认知只有左右和东南。”车辇停在巨门面前三步,他把肩上的鎏金雀锁进拿紫藤编织的笼中。

“怎么不等我一起,一路上听鎏金雀聒噪,我耳畔都生厌。巨门,怎么就只带了一样锤子就敢攻打人间这块版图。”他说,也看过凌含。

气息依旧泛滥翻涌,狮子的咆哮声凶烈,这让凌含陷入囹圄。他呆滞看着这两位不速之客,那只笼中雀也对他百般鄙夷。

“一个不分清醒和梦的人,不用在意。”他想让巨门和自己回去。

“不是梦,他和对岸的人中间产生了一面镜子,我想替他打破。”巨门第一次拒绝他。

“他不是那尊修罗,但巨门还是巨门。”他注意到巨门所说的那一面镜子,厚重的像是一堵城墙。

凌含站在城墙这里,就孤独的在听巨门和他对自己做出万千议论,风吹弄荒芜的野草,凌含也是迷离其中一株,风都在嘲笑他,何况巨门和他手里的兵器。

“你是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和我无关,脚下这块地,又不是你们二位在踩踏着。”凌含走到攻城锤边上,他伸手去握。

“不要尝试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情,跑,赶快跑。”凌燚的声音穿行到他这里,似乎早就在凌含心里深处驻扎。

凌含松开手,攻城锤还是安放原地。

“她也一样,不知梦幻和真实,总以为自己走的路是太平。”在夏蕊的世界里,有雨降落,压着屋檐,压着她手里撑起的伞。

“她就是台上站着的人,可惜灯光和掌声都不属于她。”凌燚从幕布后走出,他有意拖慢着脚步,领口的黑色蝴蝶结里缝着金丝线。这位黑夜里的贵公子,口袋里装着签字用的钢笔和纯白色的手帕。

“亲爱的弟弟,这样的出场方式一定让你感到了不安。很久没有听见有关你的消息,家里人都十分好奇你在这所学院里生活的怎样,我去找到对应你的老师,可她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凌燚在座位的第一列第一张坐下,他看着台上的夏蕊,光线从她手掌心流失,身后的红色幕布上只有她孤独的背影,甚至没有风,一盏烛台冒着火焰,慢慢烧着遥远的天花板。

玫瑰褪去鲜红色成了苍白。

“你们一样孤独,可是你的故事有人来听。你看,站在你身后的巨门,那是独一无二的七星。贪狼,破军,武曲,文曲,禄存,廉贞,巨门。”凌燚把这些名字一个一个的说出,他在看凌含此时静默的表情,那盏烛台上的火也炙烧他的额头和侧脸,凌含热的发烫,胸口起伏,血液里似乎住着一只野蛮的狮子。

不堪重负,攻城锤狠狠砸落在地,凌含惊觉梦醒。

“那可是巨门,手里的锤子可以把雷霆摧毁。”凌燚抬手合上一张幕帘,夏蕊的长发和眼瞳都消失。

“可我还是喜欢破军手上的擎龙枪,可我的脾气破军不喜欢。”凌燚自己说话,他把一块断了半截的玻璃随手扔在身后,存放着夏蕊一整张的画面碎裂,花瓶里最后一枝千丈凤尾也零落。

“回家,我告诉你的姐姐,让她第二天天亮后来接你。和你的小伙伴说声再见,关于圣师堂的东西你可以烧了。”凌燚绕开凌含,他神色冷淡,和巨门碰撞拳头以后才说了声好久不见。

“这里自然不比极乐地,不过这几年还请你留下,替我管管这个眼前人,他这么天真,怎么来握我们凌家的刀。”巨门背后爆发剧烈的蒸汽,一度覆盖了他背后的同僚。

凌燚和巨门并肩,他看着巨门一身的重甲。凌含此刻依旧被凌燚忽略,让他回家的话语成了一种高压的命令。

“算了,不行就让他自己知晓进退,现在这场画面,该停笔落幕了。”凌燚听着马蹄声响,已经是在催促着执戟返程了。

巨门指着座位上的凌含,缓慢的点头。

灯光随着凌燚一同离席,舞台上鸦雀无声。

“被操纵的不一定就是傀儡,你可以试着和我来争夺。”垂挂在流苏下的玉环琳琅声如歌,凌燚发出的声音此刻竟然也柔和。

凌含朝剧场门口抬头望,他眼底只有星星和月。巨门站在那边,也看着远天外的云彩。

是灰色。

“我承认现在是一胜一负,我可以走了吗。”欧阳芳华胸口上肌肤被刺破,淡粉色的血珠顺着荆棘往下滴。

耳目梧桐揽护着林夏烟,新的枝桠开始生长,也连携带着金属一起编织成防御的网和一枝媲美擎天的矛。

“现在你倒是愿意交出全力来打,刚才真的是在示弱,然后给我剩下的其实没有乞求生路这一选择。你们老师教人学会的绝望真的是拿命在入局。”欧阳芳华自己轻声言语,朝着自己的荆棘和锋锐的矛一直在她眼瞳里。林夏烟似乎没有在看她,这让欧阳芳华心里忽然存在一缕释怀。

“我知道你们在计划着什么,水下的怪物,你们藏不住的。”欧阳芳华看着离自己有些远的佩刀,镶嵌刀鞘上的玫瑰粉金色几乎不再。

高墙之下,三生瞳存在片刻间的安宁,也没有眼见谁人雇佣着谁在载舟。

“你们喜欢这样的结果,我们也可以演绎出你们是赢家。”一只浅灰色的纸鹤从烟雾和火光色中穿行过,一对纤细用椿木雕刻的木足停歇在欧阳芳华左边,她瞥眼就可以看见纸鹤背上牵引的丝线。

笑声忽而有了落属,他下落棋子,一只手背露在房间里的光线下。

时间融化在水里,无声无息。

二十四小时都会营业的咖啡屋,里面机械声响,老板系上围裙,在背后绑上一对白色蝴蝶结。

“你这么闲暇,让家里大人知道了,不会又是无休止的责骂声和暴力的打斗。你已经是这所学院的人,到今天应该生长出些大人的雏形,好吧,我先说明,这些话不是我的意思,前些日子,你的哥哥找过我。”老板把餐谱摆放上桌台,她从橱柜里取出自己存放的一袋咖啡。用干燥的泡沫和干草铺垫保存,集装箱在轮船上飘洋过海,咖啡还是色泽如初,一粒一粒来数,都很鲜活。

“这和家里人没关系,哥哥的态度不是唯一。”凌含显然不耐烦,老板的话语一开始就撞上了他不可碰的逆鳞。

“约等于成年就还是未成年,你的叛逆期早就过了。”老板看了一眼时间。她还是想让凌含去听那位来自自己家大人说出口的全部话题。

“我劝了,可他固执,我甚至都要准备和他暴力相见的心理。他放了一叠现金,压着还有水雾的桌面,在那个时候我迟钝了,没有准备出下一句,也可能是不愿意和这笔钱作对。明天学院不安排课程,你要不要回家。这些天的气候降温没有规律,海边和流沙礁区就暂时不去了。夏蕊应该储存足够多的贝壳,她可以挑选出一道喜欢的明星。”老板把研磨成粉的咖啡放进摩卡壶里用温水来煮,水加热升温,直到高峰才不下降。她把炸好的鳕鱼和宽厚的薯饼端上桌台。

“你是不多见的乖孩子,刚才那些言语,算了,你还是不要听。”老板打断自己。

“太听话的孩子往往都被坏人抓住了弱点,天使的白色羽翼不会遮盖一座森林。她的背后大概也藏着匕首和弹匣。对了,昨天夜里,学院外响起了鸣镝声,有人关上里墙的门锁。”她从橱柜里拿出星空色的杯子,给凌含倒上一半热咖啡。

凌含摇摇头。

“海潮声,被流沙吞没的脚步声,现在是你的说话声。”咽下第一口热咖啡,凌含侧转身体产生角度,眼见了贴在墙上的画纸,是鸢尾花和浓烈的玫瑰色。

“我想睡会,就借你的店。”凌含用餐具刀分开这块鳕鱼,他眼里出现一些白色的玉脂。

“三生瞳,听闻昨夜开始有了不安定,等你睡醒,我们去看看。”老板抬手去拿一块没有拆封的糖砖,几乎眼见了风吹掩门,她又迟钝,仿佛神经在云间深海里游曳过。

“我们来到之前,已经有人莅临并且带上了出鞘的刀。风挽晴,我们已经迟到了。”凌含被泛滥的瞌睡缠绕住,他推开装着咖啡的杯子,这星空色也虚幻起来,像是有人临时起了意,用没有打磨的笔去上了几寸底色。

“等一下就该我们沉默了,这风声听着是在催促不止你我的性命。”凌含退到沙发的角落,他怀抱一只枕头浅浅入睡。

风挽晴落下咖啡屋门上的锁扣,她把帘子也一起落下,流苏和金色的麦穗交织一处,在绳结尾末系上一只铃铛。

早餐已经温热,在最后的时间里冷却。风挽晴把声乐频道调整到了最低音,她看着门外模糊的街区,太阳还只是雏形,没有褪去月色的冷淡。

“你真的陪她捡了一晚上的贝壳。”风挽晴把凌含的背包存放进抽屉,一只湿润的贝壳被独自遗漏在桌面,是一只被海水腐蚀过的,还好它的后背留下了一道刻痕,视线离的近些,看着似乎是某人的姓名,或许是许过的愿,或许是过期的鲜花和言语。

“修罗场可装不下你这样的天真,快点把这种天真扔了或者杀死。”门外有人停留,连带着敲响门上铃铛。

“一胜一负,早餐就在路上吃。这一班车,没有乖小孩的位置哦。”末班车关闭前后车门,龙欢也敲响第二声铃铛,属于她的这只浅色背包伫立,一只兔子形状的钥匙扣摇摇晃晃直到和地面垂直。

“别让我们的蓬莱下坠来到地狱。”门开,风挽晴站在龙欢的身影下,她看着龙欢,自己的意识进入短暂的沉默。

“是真的,陆思冥也知晓。高层已经发布关于这场红色暴风的警告。”龙欢叫醒风挽晴,她走进她的心境,一双漆黑色的眼瞳和此时的太阳平等。

水面澄清,剑锋贴着青铜钟演奏出连续的低音。

“三生瞳沸腾了不止一次,有人用结界封锁了我们的视野,让我们把一座修罗场判断成了温柔乡。我可没有在对你描述鲜花和麦穗,花是不会在死寂之地抬头。”龙欢指着钟楼。

“一晚上不睡,现在握刀的手都迟钝。”白色的虎盘踞一半的广场,收敛了咆哮声,这只生长在雪地里的妖怪在龙欢瘦小的身躯前压低了王道与霸道的姿态。

“雪球会带我们过去,我们还可以拥有一分钟的早餐时间。”龙欢翻越上了白虎的手爪,再去抓住毛茸茸的羽,在半空摇晃几下才落在白虎的肩上。她把背包抱在怀里,露出一半的刀鞘。

“雪球?这是可以摧毁半座城市的大妖,你什么时候和白虎签订了伴生。”风挽晴惊诧,可还是先学着龙欢的动作入座在白虎的肩上。两个人类的重量在白虎的认知里几乎归零。

“还有紫色烟火和观星雀,我把身上所有的妖怪都叫醒,声势不能输。”白虎在教室楼宇和宿舍楼间跨越追逐着天上平移的云。风开始凛冽,在龙欢千丝万缕间穿梭,不乱她心境。

“你给妖怪的名字还真随意。”风挽晴看着逐渐消失的广场,她已经在万米高空,广场外围修建的武神像也在她瞳孔里失去焦点。

“姜驭航不擅长短匕近战,他面对的人似乎有意的在配合,要是这个人愿意,真的可以随时狩猎掉姜驭航,猫和猎犬,姜驭航无路可退了。”龙欢打开自己的通讯频道,把视角范围放大,红色的圆圈四处散离,只有一对保持了同步的移动速度。

“我当然愿意是我们的人赢下,可是,猛虎和修罗,都是要看见血的怪物。”风挽晴指尖触碰到云的边缘,这是一处柔软之地。

“莫轩在这场争斗里扮演着什么角色,沉默的读书人还是什么不好听的身份。好吧,守住圣师堂的大门,我们就不是冷漠的蝮蛇群体。”龙欢陷进白虎绵软的皮毛层,她竟然萌生瞌睡的念头。

白虎向下俯冲,里外两筑高墙隐约可见。

空气稀薄转而可以让她呼吸,万米高空离平地的落差让风挽晴蹙眉,缺失的氧气还在缓慢恢复到水平线。

龙欢走在白虎前面。

“你生命里出现过的晴天,在今天可能就要变成你讨厌的阴雨阴霾天。下面的路,你可以选择不跟。”龙欢拨开挂放在白虎胸口前的铃铛,上面刻着她和白虎签订伴生的时间。

“正义的奥特曼都让给你和陆思冥来扮演,连莫轩也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和身份,我才不要置身事外,我又不是只会煮咖啡。”风挽晴拒绝龙欢在此刻提出的意见。

“别劝了,你我已经知晓,我们这样的老师,怎么会只教人念书写字。”风挽晴叹息。

“我可以不提你的名字,你还是拥有一间咖啡屋的年轻兼顾可爱气质的老板。”龙欢把背包让给风挽晴,她自己往前走,也在警惕的搜寻,脚下总是踩踏过一些细小的砖瓦碎片。

在她心里建筑的水池中央忽然出现几圈涟漪,第一道还没有消散,第二道就汹涌来势,小舟来不及停靠岸边。

锁链环环相扣,金属和铁芯打磨出暗淡的花火,风挽晴睡眼惺忪,幼小的曼珠沙华在月影下左右生长。

她念着龙欢的名字,床沿离地面的距离忽然被抬高,风挽晴落脚却失去了承托,她掀开素色的纱帘,风吹熄铺满房间的两墙蜡烛,风逐渐起势,烛火在她眼底接二连三的涣散。

守夜人守着一整夜的时间,和漫天的星辰同眠。

雪白色的鸢落足在小舟灰色的帆上,两股交织的锁链一端被用力砸进小舟的前舱板,披戴伞布的人单手擒住锁链,把锋利的矛抛掷到岸边。

鸢目睹整个过程,然后假装无事发生,小心雕琢着自己的羽翼,修剪出可以逆风而飞的形状。

风挽晴被安放在岸边,扔出锁链的人回到她身边,站在她视线的死角。

雨水下降,渐渐覆盖小舟,水滴从四面八方聚集,开始掠夺那盏烛火。

鸢依旧歇息在小舟的帆上,锁链盘踞似乎有了生命,宛如可以吞天的巨蟒。风挽晴感受到凉意,似乎是一整编制的铁骑在两岸延展队列冲锋,杀意血红。她挪动双腿,向身后退。

“绑在风筝上的人,在森林间出行的伐木人也斩断柳絮,折断花枝,狐狸冲撞花园,打翻装有胭脂的盒子,铜镜破碎,醉生梦死间又见花落。”廖羽瞳俯下身子,她只听见来自风挽晴微弱的呼吸声。

“你种下的结界只有自己能解开,从她走过的第一步,就已经画地为牢。”林鹿把风挽晴怀抱的佩刀取走,一座四方的囚牢把她四肢都禁锢,胸口和后背让囚牢里生长出的藤蔓束缚。

“你很喜欢写诗,写这个世界欢颜或罪恶的字眼。还是你只愿意把美好的修饰符号留给像她这般梦幻的人。”廖羽瞳把钥匙扭转一圈,彻底封锁囚牢的出口。林鹿在纸上画出飞鸟鱼群,他描红入了戏法。

“良木栖息,我请飞禽游鱼来,别只是空荡的一棵树。”林鹿抬手指着天穹,他凝神,血色一般颜色的笔锋在纸上镌刻画出神色,鸟雀寒鸦点睛入神,白鱼越舟再入龙门。

“你不也挺认真的,力透纸背,你的流星篆和山海图,今天可否浓墨重彩。”廖羽瞳把锁住风挽晴的钥匙挂在胸口,然后抬手招来两座高山。

“她一个人已经走不出一整座森林,腾蛇和池鸢会看着她,你应该把力气留在下一处战场。”林鹿想让廖羽瞳把千路和十海收回,他单独看着千路,上山的门前立着一樽铁铸的生肖像。

“我们不该只守着这条道路,我想去对岸看看,说不定是第二个越过千路的人,山门前的苦兔和念羊,二位不要为难我。”林鹿把山海图卷起收回衣袖口袋里,流星篆暂时搁置在外。

“走路是会回头的,我们来当守门的人。她是被放在悬崖边上的人,谁来救援,我们就杀谁。”廖羽瞳在山门前端坐下,刚好是在念羊的偏左侧,是光线抵达不到的阴影地。

林鹿欲言又止,腾蛇在树下休憩,一身锋利的鳞甲也暂时进入休眠,对危险的感知下降到了最低数值。

池鸢用形同瘦柳般的前爪衔挂住风挽晴的长头发,把这千丝万缕分了两边,左右散开。

“她不是布娃娃,你这样使唤池鸢来摆弄她。”廖羽瞳没有阻拦,只是言语间的不满。

风在高墙里外肆意穿行,也触碰了风挽晴娇小的身姿,她身下裙服,被褶皱了涟漪。

“走在前面的那个丫头,似乎才是威胁。”林鹿侧身,在看龙欢离开的方向。

“所以她知道我们的存在,也知晓就只剩她自己在继续往前走。”林鹿回答自己的言语,他不解。

“她甚至推演出我们不会太快对她产生伤害,留下一个乖孩子给我们,她是相信自己还是在赌我们手上的刀不会太快。”廖羽瞳继续合眼休息,风在她眼前掠过,一阵凉意来袭,久久成了萧瑟与苍凉。

林鹿叫醒腾蛇还未清醒的梦。

“我想去看个热闹,也想看看许久不见的修罗场。”林鹿坐在腾蛇的冠羽上。

廖羽瞳一言不发,池鸢从她上空掠过。

腾蛇蜿蜒而行,铁戟一般锋利的蛇尾翘立,沿途撞碎路两边坚硬的山石。

“她太小心了,这样会打扰狩猎的美感,看见你的獠牙,对面的人就只能逃跑。”林鹿露出一丝狡黠,毫秒之后转而张狂的邪气。他拿着流星篆,思索下一个要写下姓名的妖怪亡灵。

她身后的白虎,就很好。林鹿追着龙欢沿路遗漏的气息,他转动流星篆,露出锋利的刃。

“我要的是完全倾斜的胜负,不是恪守家主试探的一局棋。”林鹿在腾蛇冠羽上站起身,似乎已经有野蛮的火在他眼里烧。

熏风下,似乎又在开始倒数日落剩下的时间,廖羽瞳睁开眼,风挽晴正和她相视相顾。

“不再睡会,天色还早呢。”廖羽瞳看着风挽晴在找属于她的佩刀,神色间急切。

“你的佩刀很好,是出自名家,不如今天就借我贪玩两天,等白虎背着残躯归来,我再归还你。”廖羽瞳拔刀出鞘,封眠星和月色的刀锋在她眼里变得活跃灵动。

“听说雪童子一次拔刀就斩断一片白雪山脉,自诩妖师的你,难道已经获得雪童子的承认,你不在,就不会掀动一场暴风雪,算下来,我们的人刚好够。”廖羽瞳让苦兔和念羊让开距离,她走进囚牢,风挽晴的细微举动,她假装不知。

“她是你的小伙伴,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处境。一左一右,她计算出了对自己最高的利益和安全处境关系。丫头,你已经被自己人遗忘。”廖羽瞳把风挽晴的佩刀随手扔弃一边,她朝后抬起手。

“血色的烟花,我这里的视角很好。”廖羽瞳手指高空,一场暴风由她牵动也审配着。

风挽晴摔倒在地,藤蔓牵扯住她两腿,苦兔红着眼朝她行走而来,也抬起一支伐木的斧头。

“生肖行凶。”廖羽瞳的身影在斧头锋芒间分成两边,她自己退后,看着苦兔露出苍白色的牙齿。

水归于平静,莫轩看着携带一具甲胄的欧阳夏岚。

“李谦思和林夏烟,她们在哪。”莫轩先行礼貌的询问,欧阳夏岚已经穿戴好甲胄,柳叶长刀缓慢出鞘。

一片完整的云碎裂,零乱的落在三生瞳水面上,欧阳夏岚从甲胄的背后抽离出第二把长刀。

“碎星。”莫轩认出长刀刀铭,刚才的挥斩他提前规避。

“也可以叫做黄泉道。”欧阳夏岚停止挥舞刀锋,锋芒戛然而止。

“就不必寒暄,我们只有不死不休一种结局。”欧阳夏岚看着莫轩空余的左右手。

“生长在溪水边的竹,我摘取一支做戟,你还是用自己习惯的刀,不死不休,那样的结局太残忍。”莫轩折断一枝三尺有余的竹,他把青色的竹叶都摘落,留下可以当作矛头的前端竹刺。

欧阳夏岚迟迟不言语,她把黄泉道留给自己,将长刀柳叶抛掷到莫轩面前。

“竹子怎么拼得过黑铁的刀,拜托你可以认真。”欧阳夏岚动手滑落下甲胄上的呼吸面罩,蜘蛛网络一般左右编织出纹理,只给眼睛留出空隙。

莫轩把竹子和刀都拿在手里。

“好,那我认真。就快些结束。”竹子从第一竹节开始崩裂,烟花爆炸,轰鸣声不迭,莫轩踩着响声踏步上前,他把柳叶的刀鞘甩离在身后,然后引刀,在身前划出锋利的月圆。

一树柳叶纷纷扰扰,长刀把一圈月画上完整,刀锋凌空。

欧阳夏岚立身横刀拦截。碎裂的蒲公英和残余的锋芒从她耳畔惊啸而过。

黄泉道倾斜,欧阳夏岚瞬息间做出本能反应,她往墙和树那边加速的冲刺。

“你们好像很喜欢破坏别人用心渲染的画,只是世界观不同,何必针锋相对。”竹子完全崩裂,烟花也响过第二声。莫轩看着被欧阳夏岚反向赠予的刀,是可以劈风折月的锋利。

欧阳夏岚退到树下,她身后阻隔一道高墙。

“是我的人把你形容的太弱,你不是闲云野鹤的教书人。”欧阳夏岚卸下甲胄,露出浅色的衣装,甲胄依然自己伫立原地,扮演着一架承放兵器的台座。

“六艺也分骑射剑技,两层皮毛沧海一粟,哪里有你身上遭遇的精彩。”莫轩把长刀柳叶还给欧阳夏岚,他去三生瞳经过的地方,又折取下一枝竹。

“我可以借用竹子当作剑锋还是其它都可以,你自己的刀,留着自己用。”莫轩把竹分解成瘦小却依旧可以分裂难以计数的漫长竹丝,他抽丝剥茧。

“这可不是暗器,用刀的人都磊落。”竹丝细如发,莫轩张开手而后抓紧拳头,竹丝开始聚集缠绕,成了管弦羌笛一般大小,冒出锋利的矛头,十支青白色的竹枪排列在他身前。

第一支竹枪水平,莫轩抓住然后投掷出去。

欧阳夏岚手里的黄泉道自己延展出宽长的刀锋,幽冥色彩的刀锋斩出波澜也掀起一张幕布。

竹枪枪锋被黄泉道生长出的幕布拦截。

莫轩抓住第二支竹枪,还是直接投掷,他看着竹枪撞击在第一支竹枪的位置,那张幕布不动声色。

“千机百巧,鬼斧。”莫轩小声念着,属于他的伴生妖怪矗立身后,身上背负着沉重的铁链和精钢雕刻的箱柜。

第三支竹枪被赋予一身铁甲。

“黄泉柳叶,是不是还有炼狱和莲花。”莫轩看着欧阳夏岚身边的甲胄,还有一对刀鞘横放着。

“我还不太会使用四把佩刀,也许是我在道馆里练习的时间还不够。”欧阳夏岚推开甲胄,也推开两把佩刀。

莫轩抬头,里墙的一处石棱上悬挂一件褴褛的服饰,又让冰凉的风吹动缝合在服饰尾末的两朵绣球花。

莫轩沉默,脸上神色转阴。

“林夏烟,你们把她杀死了吗。”莫轩抓住两支竹枪,在鬼斧神工手里锻造成一支崭新的双刃铁戟。

欧阳夏岚陷入疑惑。

“不,我甚至没见过她。”莫轩修罗鬼魅一般的身影瞬时出现于欧阳夏岚的视野中央,双刃的铁戟贯穿她的这具甲胄,炼狱和莲花摔落在地。

欧阳夏岚喘着气,手上的黄泉道也不及做出防御。

“你分明可以躲开,你的甲胄也不用被摧毁。”莫轩说话声冷淡。

他身后的妖怪锻造出一具和里墙平等高度的骨骼支架,苍白色的手臂摘下摇摇晃晃的服饰。

绣球花在莫轩眼前摇晃,他不舍分割这种忽然上升的温情,虽然感情和感觉不会计算的太准。

“或者我们可以暂停,本来就没有想过要和你真正意义来打,我们可以去找你眼里的伙伴,如果是一具尸体,那你的怨气,我不阻拦。”欧阳夏岚站在莫轩对面,她眼里的绣球花残缺。

“这不是意外,你现在的善意失去了价值。”莫轩分解了这具骨骼支架,一座白色骷髅的弓弩台上燃着磷火。

莫轩拉动浅粉色的火焰弓弦,圆锥的弩箭被鬼斧神工赋予猎鹰的野蛮和残忍。啸唳长空,莫轩抓住弩箭放弃了弓弦的牵扯,他把弩箭用力挥动带着暴力凶猛抛掷落坠。欧阳夏岚眼前燃起烈火,猎鹰煽动羽翅冲撞也撕碎了火,也粉碎了欧阳夏岚重组后的甲胄。

蒲公英坠落在山涧里,哀怨的笛声低沉,火烧尽叫做黄昏的幕布。

鲜红的血渲染透彻一身衣装,黄泉道和莲花的刀锋断裂,欧阳夏岚难过的去捡拾剩下的柳叶,她看着炼狱抵不住汹涌的潮水,在惋息声里消失。

骨骼下的脏腑活动频率还在下降,莫轩抓住在他眼底几乎失去活力的心脏。

“让你的妖怪出现,你还可以延续生命,骨骼和血肉还会生长。我们是怪物,妖师这种称呼都太温柔。”莫轩把莲花捡起,朝后扔给自己的伴生妖怪。

“你赢了,生杀不用问我。我和他一起来,也没想着还可以回家。”像是负担着一肩的山海和决绝,她试着去动摇莫轩的手。

“这个姿势不会感到疲倦吗。”欧阳夏岚用寂静的语调说话。

“你是折纸师。”莫轩揭开她的身份。

“人间百态,妖师,折纸师,傀儡师,你这么在意这种身份干嘛。”欧阳夏岚的脸上失去鲜艳,唇色苍白,眉宇间染上冰冷的霜。

她的身躯凋零,骨骼失去硬度,最后发烫的血液也逐渐开出冷漠的花束。

莫轩抽离自己的手,欧阳夏岚开始消失。

他看着不再跳动的心脏,沉默了片刻。

“扉页下还藏着篇章,你只是掀开了第一层。你是教书的人,怎会不知一套书的重量,一毫厘,一尺,一丈,可是都比过了天。”崭新的声音在风里传播,书下掩藏的身躯和灵魂契合一处,她在莫轩对岸穿戴好衣装,是浅紫褐色,衣领露白。

“鬼斧,净琉璃。”莫轩投掷出竹枪,在弓弩台上点燃明镜的火。

书页翻动,沉默的纸张开口说了话。

“这么认真干嘛,还不是只有你自己眼见的欢喜和悲哀。”欧阳夏岚从烟火之下的废墟中走出,她掀开呛人的烟幕,脚下踏过野草和从未抬过头的花。

莫轩把凋零的心脏扔弃,欧阳夏岚也不去多看。

“我们都是一对一,都是孤立无援的脏东西,昨天,家里还停了热水。”欧阳夏岚站在纸张折叠出的天使肩上,她扮演了居高临下的神。

竹枪在半空中被斩断,第二支,第三支,很快到了第七支。

“你会死在睡梦里,蓬莱没有你的入场门票。”莫轩接过鬼斧神工手上的,可以媲美方天画戟的兵器。

“我没心情来听你说故事,快些结束,我还要去接她下课。”莫轩也穿戴上一具甲胄,神明一般威严。

欧阳夏岚舍弃报废的心脏,纸张在她手里不停折叠推演出新形状。

“原来我们的对话一直不同,浪费这么多的时间,你要怎么来赔。”钢铁利器的凌空劈斩只是震荡出一层风暴,又撕碎刚刚才完成折叠的纸张,火焰从白纸第一层开始燃烧,然后一直往下推进,中间产生的阻隔也在十秒之后被贯穿烧尽。

欧阳夏岚摔落纸上灰烬,她手里也掌握出一支似乎同于九丈的枪锋。

枪锋百转,掀起白色的风,莫轩的枪在风墙上摩擦出火花。剩下的竹枪都成了零碎,跌落进土也没办法生长出下一枝。

穿戴在身的甲胄忽然变得柔软,像是生来就融铸在莫轩的肌肤上。他把枪留在风墙那边,和欧阳夏岚的防御体针锋相对。

莫轩看了一眼外墙,那里总是不规律的上升出浓烈的烟雾,里墙也不安宁,看见的锋芒只是隐约一现,无法判断这支铁枪刀茫来自谁的手心。

莫轩身上的甲胄开始不安,像是沸腾的湖水,搬运来的寒冰也让这喧闹的水煮化。

“她现在依旧和你慵懒的对话,她本来可以闭上嘴,可是你给她留了一篇书的时间。”甲胄出现在莫轩的意识深处,显露出人形。

只剩骷髅的马匹低下头,守着一颗枯瘦的柳树,柳树熬过四季,稚嫩的树桠成了压放日记页的最后一枝。折戟沉沙,马匹也不驮霸王和铠甲。

“这个世界的霸主和王道,不在一人身上降临,你翻阅了我和历史,却承载不了这身甲胄。书是世间人来写,可故事和结局,除了时间,你可以决定入眼的是光鲜还是阴暗。”莫轩和甲胄相视相顾,和欧阳夏岚一般,寂静的听取风声和这些干枯的机械语言。

方天画戟还是出现在莫轩身侧,那位英雄的背影甚至遮蔽了天穹上的碧蓝与昏黄色。

“雷霆,狮子吼。”甲胄重新依附上莫轩,他和伴生妖怪的锋芒也缝合在一起。

只有方天画戟一支,就牵动一座剧烈雷霆。莫轩发出战吼声,铁铸的戟凌空砸落,雷霆摧毁了欧阳夏岚身上所有的防御,纸张漫天,碎裂的如同飘絮和残雪。

战吼声被里墙围困,循环良久。

白纸折叠出的胸前甲具碎裂,欧阳夏岚手里只握着浅浅一丈的枪倾斜截面。

莫轩的呼吸声在缓慢平缓,幻影的狮子比喻庞然大物,恪守在一边,方天画戟和他的伴生妖怪此刻才不说言语,鬼斧和神工两只大妖吹熄弓弩台上的净琉璃。

在狮子眼里欧阳夏岚和她的佩刀都成了渺小,枯瘦的柳树似乎结痂,像是一座孤单的墓碑,往下的春风和冬意都和她无关。

家族里她占据了第二位置,仓库里的一百名刀她都可以染指观玩。

“一百名刀,摆放在第九十九位的是叫做狮子心的刀铭。骄傲的狮子从来不在时间面前低下头颅。”欧阳诉站在门外,仓库里摆放的刀和鞘总是透露威严的高压,他也是听家族大人嘴边的描述,或者只是自己幻想出一幕修罗百炼,地狱铸刀。

“是刀在挑选人,刀知晓关于眼前人的残忍或是温柔,可以配合你的柔软,也操纵着白色世界里的一描黑色。”欧阳诉背转身离开,反正他现在不太会用刀,不必提前放上一块铁在自己身边。

“你可以随意挑选,你是少主人,也是老爹的家人。”欧阳诉背对着月光,他每一步都踩着庭院里铺满石英石的道上。

欧阳夏岚看着手上还没有名字的刀,欧阳雁欢从侧门走出,怀里抱着新铸的刀。

“听蝉,冥落三巡,有你喜欢的吗。”欧阳雁欢来不及和欧阳诉说声招呼,她的右手停在自己的视线里。

“你都说出了刀铭,现在给我,不是有些潦草。”欧阳夏岚站在月光下,她还有些装不下欧阳诉说出那些话语的重量。

“和疯子成为一家人,是作为他妻子的悲哀还是欧阳姓氏的随便。”欧阳夏岚朝欧阳雁欢点点头。

“是好的刀和鞘,听蝉知四季,幻日月同在,刀铭也好听。”欧阳夏岚抱着没有赋予名字的刀,绕开铺满石英石的道,她走着,眼里余光瞥见细微的锋利,就在默默无闻的石英石上。

“所以是刀在挑选人,我也是作为刀鞘的存在。”欧阳夏岚坦言,她身边的白纸张被风吹皱。

“那是他的一百名刀,我没说自己多有资格去拿走。”画上鸢尾柔弱,蒲公英走在前面,一瓣一瓣的碎裂,在乖张的风眼里,似乎只有蔷薇才不会被袭扰。

风在挑选自己喜欢的物种,亲近或摧毁。

“总要选一个身份在外面方便出行,再自我介绍。欧阳夏岚,甚至可以是一个死人。”她指着又一件崭新的甲胄,多了一条护腰的软甲绸带缠绕在上。

“也许是不知姓名的保护欲,除了折纸师,我还学会了驭物。”甲胄肩头上趴着一只曲蜿的兔子,欧阳夏岚的手上也多了一样东西。

“驭物,在规定范围里,我甚至可以把梦里的东西抓到现实,兔子和捣药杵。”莫轩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他看见欧阳夏岚请出新的样式,才回到凶恶的神情。

“很好,这样才匹配,我们都别留情。”莫轩接过自己伴生妖怪锻造好的烽火燎原,枪锋捕捉上那支捣药杵。

天气预报没有让这座城市太失望,雨如期而至。夏侯烟点燃长夜里的莲花灯盏,静观楼宇之下漫长而延展的海潮。

燕雀不知浩瀚,诗人慵懒的躺在家里,贴在墙上的海报都生了潮湿。

灯塔巡航,一束光在两岸之间的距离里横渡。

人群匆忙的在走,手里怀抱花香的女孩小心踩着让雨水浸湿过后的街路,灯影细碎,慢慢融化在水里,成了似洗涤后而明艳的光。

雨自由坠落,穿梭在人群间。积水如明澈的镜子,印着女孩身下裙裾,似白色雏菊,翩然临仙。

女孩把怀里的花束放置在大理石板面上,风在她身后躲藏着,前面发梢上的雨显得无奈。

“夏侯烟。”有声音响,在女孩环视左右却不见人的地方。她没有作答,夏侯烟不是在叫她。

“那是被幸运和灰暗同时眷顾的女孩,像极了书上写过的双生子。”声音在对女孩议论,她开始寻找这个出处,偏偏此刻雨幕繁琐沉重,女孩只好撑着伞退回屋檐下,声音接下来的传播,她劝着让自己不听。

“这不是谁的葬礼,连神官和牧师都没有。不过白色蜡烛在深夜里真的很孤单。”声音占据了围墙里外,又抵达天花板,地上也铺着长长的阴影。她在中庭的石头柱子背后,小心望着,从深渊地里看着来自声音的全部容颜。

白鸟依枕白水,月满空,写着一篇干净白色的情书,星星一行两行的排列开,文曲做了首席。

她面前空荡,脚下踩着的裙摆只是虚幻,她眼里却有着真实,一直被叫出的名字,夏侯烟,似乎在对女孩伸出手示意邀请,她背后亮起月弧一般的长命灯。

“好像阴天就会有很大的概率会下雨,我看见你的伞,刚好够遮掩你自己。不用去花力气走到躲避雨水的地方,你就不用去扮演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猫。猫用一身的灰色解释了流浪,这可怜的小家伙只敢出行在夜里,那会只有星星会看见,没人去驱逐,说出指责的伤心话。现在脚下这块方形地砖和顶上的天花板,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你,可以拿来听故事或者演说,也可以在这场地里肆意的喧闹,不过你这样的性子,我想是不会胡闹的。所以最后,依旧是落寞的一张表情。”仿佛是镜中人,穿戴和女孩都如出一辙,她言辞里携带着锐利的刀片,反射出女孩脸上惶恐和不安。

“夏侯烟,多么梦幻的姓名。虚幻世界里时间也会说谎,你何必认真,说故事的人先知道编织梦境,自己相信,再让旁边的人都入迷。”她抱起地上的猫,把自己的围巾让了出去。猫蜷缩着,对身边的柔软产生依赖。

“那束花还在雨天里躺着,石头下睡着一架遗憾的枪。他念过你的名字,从星期一到星期天。”她绕到女孩身后,忽然掀动而起的窗帘瀑布一样的倾斜,此时没有风起,多了些诡异。

“姜驭航。”女孩背后发凉,十二月的寒霜封冻了万树飞花。

“难怪,用枪的人都习惯了孤独和随时临近的死亡。”她把女孩拥揽入怀,自己的千丝万缕被诈起的风扰乱,又纷然落在女孩肩上。

时针和分针失去平衡,雨水有了重量。

画面暂停,倾斜溢出的五彩墨色,浓烈的黑锋利的对准了窗口外。

夏侯烟关上电视,播放的电影还有一分钟就结局。她不在意的走进厨房。

“只有泡面啊,不过我会用鱼汤来煮。”水在时间里沸腾,火焰紧紧抓着煮炉的底端。夏侯烟把鱼汤全部倒入,她没有选择再加上盐,直接剪开了方便面里的调味粉包。

桌面上的咖啡早就冰凉,半块方糖靠着勺子的边缘。蒲公英随意,凤尾菊也不抬头。

“雨停了。”他说着不关于夏侯烟说出的话题,呆呆站在落地窗前,只从两扇窗帘间的缝隙去看,外面空气如新,也卷携一丝泥土的朴实气息。

“对啊,雨停了,所以你什么时候从我家离开,你已经从我煮咖啡熬夜到了煮泡面。我想骂人,要不你让你的耳朵开开张。”夏侯烟身子朝后微微侧转,她眼里出现一支缠绕包裹好黑色布袋的枪。

“是枪,还是你不肯放下的包袱。”夏侯烟把两双筷子拿温水冲洗好,仿佛真的有鱼出现,白瓷碗里涌现出牛奶白色的胶着感。

她面露疑问,厨房里色彩些许压抑。

“姜驭航,你已经一个人熬过了一整年的黑夜,更换打出的子弹匣子恐怕早就堆成一座小山。”姜驭航不说话,安静的在看夏侯烟,筷子未动,没有挑拨这碗里的长细汤面。

他靠着椅子背,天花板里的灯光在他上空摇晃。

沉默持续了良久,鱼游迂回回到石头构筑的洞穴里。

夏侯烟压制着心里的不满,她疯狂搅动筷子,把一面池水掀动波涛,鱼红了双眼。

她也靠着椅子背,听自己热烈的心跳声。

“你现在这表情,很难看成一副成年的样子。雨停了人就要走,书上可没这么提起过。”姜驭航终于开口,他脸上浮现出相似于家猫的慵懒感觉,这让夏侯烟又增添一下想脱口骂人的冲动。

他慌乱退开,像是犯错的小孩。

“别把氛围描述的像是在和你谈恋爱,好心情都死在海里。”夏侯烟瞥眼窗外的斑驳树影,街上行人不过二三,花店休息,还剩下一家半掩门窗的咖啡店。

“钥匙,算了,随你。”夏侯烟起身,客厅里的这张沙发刚好装下她,蓬松柔软的毯子落在她身上。

“我要走了。”姜驭航回头看,他眼里忽然惊现一刹不舍。

“你是疯子,和你一路的人都是疯子。李谦思,风岁晴,还有司惊弦。”夏侯烟把枕头用力抱在怀里。

“只拥有一对白眼的雏田,要怎么顶着天道来和弥彦打。”一座山野的绣球花入了夏侯烟的眼睑,轻描淡写的把她隐约啜泣声遮盖。

绣球花染上鲜红的色彩,是将军拔了剑。

“要走就痛快些,本小姐没时间陪你耗着。”夏侯烟指着敞开的大门,一场蓄谋已久的暴风雨在她对面张牙舞爪。

风咆哮着,嘶吼着。

姜驭航看了一眼熄灭的火炉。

哪里有什么心上人要去守,更不要说一座沉默的城市里的一座学院里设立的碑。姜驭航心里重复着这般言辞,他挪动步伐,还是挡在夏侯烟前面,他身后依旧是温暖的一块地。

“铠师,我忽然懂了,你把自己锁在房间,陪你的都是不说话的金属和铁。”零落的雨和姜驭航相距一把尺子的距离,不过区区十厘米,花瓣落地都遥远一丈,姜驭航背上自己的枪。

他是只风下沐雨的犬类,除了身上的牙齿,锋利的皮毛上也落下厚厚的雪和灰,压着他,走路都很蹒跚。

镜子里的火焰冲锋上了天穹,他在地平线上抬头,卑微的观赏,火焰热烈消散后的余烬落在他肩上,嗅觉呛人,咳嗽声几乎延续到了后半夜。

没什么可以说出和仰仗的背景,天上的星和月光蔓延到湖水面的边境,到了姜驭航脚边却止步,他靠着年老的枯树,自己的影子和树影一起,一起讲着笑话,他在听,听着风月不暖。小镇外的光景,踮起脚也看不见。

“别走了,你又不是街边让人遗忘的狗。”夏侯烟披上羽绒的毯子,她遮住天花板下的光。

萤火在雨里逃窜。

姜驭航看着眼前的镜子,画面里上了锁。

“姜驭航。”夏侯烟声声催促,光线被她踩碎,对面的人无动于衷。

雨流汹涌,不止是一张瀑布,东南西北都接天而引,在雨声雷鸣的暴怒盛颜下,姜驭航托举着自己的心脏和眼。

“雨夜间的捶打声都寥寥无几入不了耳朵,是枪在选人,还是枪迷了眼误打误撞进了你手里,你的天赋不算前三,你心里装着的负担已经压过了子弹的重量,这样的你,容易被杀。还好她不是你的对立面。”铠师落下煅铸的锤子,仿佛击打在雷霆之上,带着烟熏的视觉渲染,和隐忍而后爆裂的怒火。

火焰辽阔,烧着沸水里的金属,也灼烧着本就疲倦的一对红眼。

铠师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闻言后不语。

“这样显得我很话多聒噪,扰了您的手艺呀。”姜驭航听时间往前走步的利落声,他手里攥紧的怀表,时间却晚了一分钟。

“反正已经锁定在瞄准的弹道航线里,加上铠师测试的锋利程度,我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姜驭航有些自豪,话又开始变得繁琐。

铠师回望自己两分钟前说过的话语,不知是在否定自己还是于姜驭航。

“我想至少和你相处时间多些,虽然我不喜欢你的话多,可是子弹也不说话,所以你还是经常来我这里逛逛,关于广场里的风鸣花开,不是女孩的专属眼缘。”铠师背对着姜驭航,两人距离中间的一块阴影在地上无规则的蔓延。子弹锋利的一头燃起火,照着漆黑的影子,手里拿着可以捕猎的网。

和铠师的交谈忽然停止,挂在墙上的时间和流水一样往前在走,身后的花开失去了占领眼眸间的资格。画面随意被风翻动。

“不朽之枪,可惜这不是我的最上乘作品。”铠师有些遗憾,如同鱼刺一般细微的痛感在他神经上弦挑动。

这不是什么值得去深层说明的话题,铠师看了第四次时间,他感觉自己现在产生了类似强迫症的症状,手心有些涌动出红色。

姜驭航推开厚重的铁门,一些铁锈在高空坠落,姜驭航侧身避开。

“你也真不心疼,锻造子弹的沸腾金属现在升值了,和去年不一样,更少的人愿意划出这笔开销。”姜驭航把铁门完全推开,他听着金属拖地的轰烈声响,不免皱眉。

分不清是满月还是一盏不眠的孤灯,又或是落入山林间降下帷幕的太阳,光线稀疏,用梳子也可以整理。

姜驭航肩上披戴他的单薄风衣,他朝后挥手,迎来了冷淡的风。

铠师看着水面上参差的月光,他身后倒立着一面镜子。

雾在窗外张望,又小心爬上窗沿,无风扰月,这让姜驭航在道上走着总是披挂着苍凉。

山里的鹰最终也没有降落在肩上和他成了一对孤独傲慢的伙伴,或许这样的形容才真实。姜驭航望着遥远的长廊,灯火随脚步声亮起,他背包里的枪和屹立的柱子平行一般。

水面沸腾,被火焰汹涌的灼烧过,镜子面也出现裂痕。

夏侯烟收起空荡的碗筷,她一只手心握着锋利的锤子。

“还睡。”她小声开口,又惶恐扰乱电视里循环播放的雪花,看着电视里切换的画面,又留神在半面的镜子边。

夏侯烟缓慢睁开眼,用力把锤子砸在镜子面上,湖面倾覆,裸露出一片洼地。

看着濒死的鱼群,夏侯烟眼里无一丝同情。

她喘着气,手里依旧死死握着锤子,四方的一面上还垂挂着水珠。

“该清醒了,你几乎被雨打湿透彻。”夏侯烟站在姜驭航面前,只有两步,她就可以把手里的锤子砸在他身上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愤怒。

幽怨的花开在黑暗里,来回的脚步声平静,橱窗里的布偶坐姿端正。

似乎里外的世界都在下雨,姜驭航眼前洪流万丈,他和隧航互相依靠着,灯塔顶端的光和他擦肩而过。雨势重叠,到了雷霆万钧。

一只幼嫩的手从雨幕中穿插,锋利的雨水把她的手死死抵制,往下生展一寸,哀嚎声下宛若白鹤落下一羽的血红。

“让我沉默还是昂首的从来不是天气和固定的规则,我都不需要穿戴理由和借口,你凭什么不脱一身铠甲,心安理得的不说话。”夏侯烟撞碎一整座镜像,倾斜倒塌在姜驭航目光所及之地。

“实在不像话,你弱的让我不敢靠近。”眼眸闭合,落幕了一整套行云流水的肢体交织。

雨在城市门前选择回头,彩虹迟迟不露面。

姜驭航抬头后低头,出现裂缝的锤子倒在他脚边。

浅粉色的宽敞帽子遮住女孩的脸,他看不清楚对方。声音倒是好听,如清风里屋檐下的风铃,守着明月,敲击婉转的曲调。

姜驭航站在树下阴影中,月随时在池面上变幻着形状,虚无缥缈,隧航的弹道在其中也失去了平衡,锋利的子弹在水下乱窜,慌张莫测。

女孩露出一半眉眼,幽灵一般望着姜驭航。

“造价昂贵的金属就被你当成不要钱的玩具随便乱扔,败家的人,浮华度日的小人公子。”女孩在水边弯腰,伸手来舀一捧冰凉的水,她看着倒影,自己散乱的长发和姜驭航的漆黑色衣装重叠。

弹道持续密集,水池下急剧在沸腾,树上昏阙的鸦雀被惊醒,睁开一对凶难的兽瞳。

女孩还在抱怨,离姜驭航愈发的靠近,好像要把自己所有想到的言辞都宣泄在他身上,有如刻刀。

“哪里像是了,我不算出生名家。”姜驭航看着在自己眼里缩小的阴影圈子。他脚步后退,同步一般。

“隧航,可以击穿云层苍穹的一支枪,难道你真的认为这个名字是随意取的。”女孩用发带扎好头发,把画有小熊图案的一侧露出。

“铠师看上你哪一点了,隧航可是他这十年的心血。称作宝贝都不足道。”女孩指着姜驭航胸口前的妖师铭,她忽然用手指最锋利的那端去刺碰姜驭航形容苦涩的侧脸。

“别躲了,圣师堂里只有你一人被隧航选择,铠师给你的弹匣子都是赠予的。”女孩把自己的妖师铭大大方方呈递给姜驭航来看。

“夏侯烟是夏侯烟,不是没心没肺的我啊。”她走进姜驭航的阴影里,顺便把背后的月光阻拦,她穿着羊绒的皮靴,鞋子侧面上坠着白银色的流苏。

“睡醒了决定要去哪里,我的不朽之枪。”世界这张巨画忽然变暗,暗沉且压抑,设定好的主角系统也在崩塌,人群的脸陷入格式化的恐慌,另一边远古的凶兽撞开了锁和大门。

“我的不朽之枪,今晚是一场沸腾的盛宴,配角已经就位,你也该回归主角的王座上,落单在街区四面八方的小伙伴,你确定自己都可以救下来吗。”女孩从大衣内侧口袋里取出一盒崭新的弹匣,赤红色的彼岸花纹自上而下的盘绕,子弹头的金属透着寒冷森然的光。

姜驭航看着更加冰凉的月,眼里怅然。沉默慢慢铸成一堵墙,女孩说出的话,像是陷入一团棉花,然后被吸收。

“这个名字已经重复被使用了,不过你不要太介意,枪械刀煌是个虚名,作为人才是凡间蝼蚁和云霄九天高树的贵贱区分。我的小不朽之枪,但愿你今晚可以安全活下来,你的肩上,不止下落的雪花,一座山,要是你自己来推进开掘才行。”女孩重复不朽之枪的名号三次,她代替姜驭航把弹匣装填进隧航。

“战争蝮蛇降临,尔等等闲,退让!”女孩肃然,然后目睹姜驭航从高空越下,临渊,见了百鬼。

真的是该死啊,用加强的装备强袭来打主角所在的地图本。

“那要舍命来打!”姜驭航露出今天第一次的凶狠面相。自由下坠间,身体不断和云发生触碰,鼻腔里冰凉,他敏锐嗅到了弥漫在冷空气里的血腥味,满目之余,皆是杂草和枯败的花,残缺的血肉和灰烬不愈的砖瓦冷墙。

风挽晴虚弱的抬头,子弹在屏障上高速旋转,火花声音重如轰鸣的引擎驱动。

林鹿看着第一颗子弹最后旋转两圈后熄灭了火焰,他听见金属落地的轻调。

“不朽之枪,高层里居然请动了你。”林鹿身边的苦兔发出嘶吼,然后红了眼睛。

“这两座高墙,搞不好真的会是我的一座坟。欧阳诉,你自己的阴暗面干嘛非要拉着我们一起来承担,我这里要面临的可是一只冷血的蛇皇帝,我的骨头和血会被咬碎的啊。”林鹿退到结界的边缘,第二颗子弹在第一颗子弹留下的痕印上继续发疯似的钻,声音机械锋锐,一度让心里深处产生被折磨的恐惧。

姜驭航冷漠着眼眸,他宛如真正的蛇,蛇冠树立,威严丛生。

“你们存在着五个人,那我就一个一个的来毁灭。”隧航露出前端,林鹿听见子弹推进膛簧的轻巧声。他极端的压制住紧张的神经弦,姜驭航随意扔出的匕首就轻易贯穿进结界一层。

“我应该朝拜一整年的信仰,念经的佛还是行路的行者,还要把自己的一部分善意大方的捐赠出去,碰上你这尊神,我只好怪自己绑错了人。”林鹿让苦兔和念羊退出占据的左右方位,撤离了结界上空的捕捉网。

“人你抱着离开,我这条性命于你不值。”林鹿安抚不住自己几乎崩溃的神经,他发现自己想要召临下一位生肖的信号都被封锁拦截。姜驭航的枪口朝向他脚下,往上偏移就可以抵着一颗脆弱的心脏。

“我要离开,他还是下一个同行人,都要胜过我,你去找,隔壁的城墙上就有一个。”林鹿失去了控制,神经系统不再协调,对躯干和四肢的骨骼都丧失了掌握,身体里存在的所有信息东奔西走,有如遇上了灾难。

念羊凑近,试图叫醒一丝林鹿的理性。

“信息的误差太大了,我们都认为你只会用枪。”林鹿稍微恢复一些神智,他心境里的一座镜子,在中央,有水滴落,每一声都是平缓。

“面对一架战争机器,人类心里的恐惧是必然的。是我没好好认识自己的心和眼睛,也没好好对你做出判断。”林鹿重新掌握了自己的呼吸,羌犬也随之出现,亮着一对琥珀色的眼瞳。

子弹撞击在高速旋转的风墙面上,姜驭航更换子弹弹匣的速度也很快速,子弹脱离枪膛,金属壳里的火药完成引火碰撞。连续的激烈射击,形成一张密集的网,一支锋利的矛接踵而至,姜驭航给隧航装填上一颗代号地狱犬的高浓度合金子弹。

林鹿艰难的抵挡,风墙开始反向压制住他自己。羌犬发出高频率的犬吠声,一声一声的叠加再往风墙上粘连住,念羊也往上冲锋,用锐利的角支撑着风墙破裂的痕隙。

地狱犬从原地跳跃,带着一身邪魅狂狷的火,像是把地狱里的一整座火山都搬运来。子弹不断加速,前进的弹道下也扭曲了风,地狱犬霸道的爪牙重重轰击而下,犬背上泰然而坐的武士也拔出挂在腰侧的斩马刀。刀锋如巍然的山岩一般厚重,武士举起千钧的力道,在地狱犬撕裂的缺口上斩出锋芒。

林鹿咳出血,他单膝跪地。念羊的身躯很快消散,羌犬从自己身后嘶吼着召临出新的生肖。

丞虎用自己的前躯拦截下林鹿受创的身体,一声高贵的虎吼咆哮激荡,姜驭航停步,给了林鹿一丝喘息,他装填新的弹匣,在地狱犬之后,还有孔雀明王。

“琉璃蛇,龙卿,还请召临此地。”林鹿搀扶着丞虎的躯体站好,那声虎吼显然不够让姜驭航动摇,他让羌犬返回生肖十二画册里。

“龙卿,我们有多久没有见过面了。”林鹿看着拨开丛云间的几道龙鳞,龙息炽烈。

龙卿盘绕而临,披坚执锐,林鹿肩上立着一张鎏金色的龙爪。

他眼里流动着暗金色的光,有如退幕的霞。

“蛮荒的十二种兽类,正好,我手里也有十二佩弹匣。”姜驭航跳过孔雀明王,把冰河鲸主排在了下一位。

隧航被姜驭航单手擒托,他平静的看朝自己发起冲锋的丞虎,那只瘦小的苦兔也拔出自己的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