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痕的喉管
仿佛脖子被铁钳夹住,罗塞有种错觉——
自己的脖子,下一秒就会断掉。
他甚至听见了自己脖子清脆的咔嚓声。
那人模狗样的绅士就这么优哉游哉地看着自己,时不时还拿实木手杖敲一敲地面。
该死的!
一股奇特的感觉自他的心中升起,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硬要说,前不久“斗殴”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感觉。
无有惊惧,无有惶恐,有的,只是想掐死眼前之人的冲动!
绅士望见这一幕,眉头逐渐皱起。
他想看的是罗塞因恐惧而害怕发抖,而不是这幅想扑上来咬他的模样。
上次,他杀的那对欠债母子,母亲的死状倒是令他很满足,但之后,那儿子死前的表情,却和这一样讨厌。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罗塞的模样不仅讨厌,甚至有些渗人。
他眯了眯眼,决定给眼前这家伙一点教训。
反正,这家伙已经是个死人了,面对自己这样的灯相超凡者,凡人除非有热兵器,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时代变了,但也没变,自己依然高高在上。
念及此处,他松开了那只无形的手,令罗塞咚地一下砸在地上。
他的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看起来,阁下好像对本人很不服气呀?”
罗塞很想回骂,但刚才的痛苦让他只得大喘气。
“呼……呼……咳咳……”
只有经历过失去,人才会珍视起随手可及之物。
氧气便是如此。
缺氧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得一边咳嗽,一边将手捂在喉咙上,试图缓解不适。
只是,这一摸,却让他愣住了。
倒不是摸到了什么。
不适感还在,但他却没了先前那样的窒息感,能开口说话了。
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可能……”
他的额头渗出些细密的冷汗。
刚才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有一只空气手正掐着自己的脖颈,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喉咙掐断!
怎么可能恢复这么快?!而且那股感觉明明还在,可自己突然就能说话了!
【伤疤:无痕的喉管】
【性相:灯1刃1】
【辉光似潮水涌至,要将我溺毙于此】
莫名涌入的信息令罗塞呆愣在原地。
他缓缓将手从脖颈上移开,这一刻,他莫名有种感觉,自己可以“用”这道伤疤。
那是一种十分玄妙的感觉,难以用语言形容。
绅士见罗塞沉浸在思考之中,满以为罗塞是被自己吓到了,嗤笑道:
“怎么?吓傻了?这就是无形之术,凡人永远也无法理解的存在。”
他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凡人,被自己用超凡力量踩在脚下的反应!
然而,罗塞只是抬起头,用奇异的眼神望着他,令他感到浑身不适。
同时,他看见罗塞的手在脖子上一抹。
“怎么?不服?还敢威胁我?”绅士皱了皱眉头,手杖扬起,打算将眼前之人玩弄一番后杀掉。
但马上,他的脸色猛然大变!
“这是我的……力量……”
绅士整个人漂浮而起,疯狂地抽搐起来,捂着自己的喉咙,眼里满是惊恐。
这明明就是属于他的灯相力量,直接攻击对方灵魂,对方怎么可能也会?!
他分明没有从眼前的小子身上感受到任何属于灯相的气息!
根本没有人扼住他的咽喉,但他却感到窒息。
这绝对是灯相的力量,错不了……不,为什么还带有刃相的力量……
绅士的眼睛瞪得溜圆。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死得这么窝囊!
罗塞徐徐起身,喘着粗气,冷笑道:
“多谢阁下教我如何运用超凡力量,二十镑我就收下了。”
就在刚才,他遵循自己的本能反应,将手中掌握的“伤疤”用于杀敌。
对方显然对自己没有任何防备,被自己瞬间拿捏住!
“你……你不能杀我……”
绅士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我,我是为多雷尔公司办事的,公司不会,不会放过你……”
此刻,他的所有风度,都随着那啪嗒落地的手杖一同远去,荡然无存,好似路边一条哀鸣的野狗。
话音刚落,一滩唾沫飞到了绅士的脸上,黏糊糊地自其脸上滑落。
“我呸!当我傻的?”
罗塞只是无声冷笑。
活人,永远比死的规则难对付。
对方既然已经决定要杀了自己,而自己也做出了反击,那就没有收手的理由。
放虎归山?看了那么多小说主角是遗孤开局,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斩草,务必除根!
打定主意后,罗塞从地上翻了翻,摸出一块玻璃碎片,笑道:
“想割脖子还是捅心脏?”
绅士拼命地摇着头,只是,喉咙已经窒息的他,根本发不出有意义的声音。
“那就割脖子咯,毕竟大动脉长那,晃悠悠的,不割可惜了。”
他刚要伸出手终结眼前之人的生命,忽然,一股阻力生生地将他的手停在半空。
熟悉的声音响起:
“罗塞,放下手中的武器吧。”
听见这声音,罗塞诧异回头:
“奥克维尔医生?”
只见奥克维尔医生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身上洋溢着神秘莫测的气质。
罗塞眯了眯眼,道:
“您也是超凡者?”
奥克维尔医生轻轻点头,接着,看向那绅士。
“放下吧。”
罗塞眉头皱起,道:
“您也和多雷尔公司有仇,为什么要放过仇人?”
“噢,我只是想说,割脖子流的血不那么好处理,让我来吧,保证死得查不出来。”
听到这话,他嘴角抽了抽。
合着是嫌自己这个激进派太保守了?
半空中,绅士疯狂地挣扎着,想要摆脱罗塞的能力。
然而,无济于事。
奥克维尔徐徐上前,悠然与之对视。
“呵呵,我想,多雷尔公司一定没想到,当年的那名医生,会接触到灯相的密传吧?”
罗塞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灯相。
刚才自己的那道“伤疤”,似乎就和这所谓灯相有关?
“奥克维尔前辈,灯相是什么?”他好奇地问道。
奥克维尔回头瞥了罗塞一眼,忽然露出一个有些奇怪的笑容:
“想知道吗?”
罗塞点头,屏息凝神,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能看见,绅士说不出话来,但眼中正诞下名为哀求的光。
奥克维尔却全然无视其哀求,伸出手,轻轻拂过其颅顶。
绅士的瞳孔瞬间涣散,白花花的液体自其鼻腔中滴落。
“这……”
罗塞看得有些手脚冰凉。
如果是普通人,恐怕还会疑惑一下,但他两世医院的经历,见过无数死状凄惨的尸体,绝不会认错——
这分明就是脑浆!
奥克维尔伸出手掌,接住那滴落的惨白液体,同时微笑着喃喃自语:
“美味的颅内之光,我将啜饮而下……”
明明是如此诡异的一幕,奥克维尔的动作却显得格外优雅。
苍老的手托举着那一汪脑浆,头稍向前伸,免得弄脏白大褂。
接着,嘴很快地一动,那脑浆便尽数被吸入口中,而余下的残迹则擦在了绅士的马褂上。
此情此景,令罗塞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还是我认识的奥克维尔医生吗……”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将那道和蔼的身影,与眼前吮吸脑浆的魔鬼联系在一起!
似是注意到了罗塞的震惊,奥克维尔平静道: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想了解的灯相。”
罗塞脸皮抽了抽:
“您在说笑吧……”
“自诩理性者保持理性的办法,却是如野兽一般,多么可笑啊。”奥克维尔自嘲地笑了笑。
罗塞看见,奥克维尔对着桌上的油灯轻轻一招手。
只是一瞬,油灯的光就充满了整个房间。
不过,虽然光芒是由油灯所发,他却没感应到一丝温暖,反倒还有些冷。
“灯,乃理性与求知的准则,我以灯相的力量封锁了这里,这样,能降低被灯相超凡者察觉神秘学知识流动的概率。”
“灯相竟然能让人察觉到知识的流动?!”罗塞大为震惊。
奥克维尔负手而立,望向窗外,有些复杂地道:
“呵,当然,付出了越大的代价,所得到的,也就越多。”
“我怀疑,多雷尔公司的幕后,就是一位强大的灯相超凡者,借助对知识的感应,成功垄断了所有制铅的专利。”
罗塞沉默了一会,道:“听起来,我好像惹了个不得了的存在。”
“不,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动用超凡力量,那样防剿局就有理由对他们动手了,你这次都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为他们会像我当年一样,用些柔和的手段。”
奥克维尔的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有防剿局在,任何关于神秘学的知识都会遭到封禁,更遑论深层次的超凡力量。”
“说是你干掉了超凡者,谁信?他们自己就会先不信。”
“他们不知道真实情况,因此,只会猜测是这人被防剿局发现了,遭到了围剿,更加不敢轻举妄动,怕被防剿局找到把柄,直接抄了财产充公。”
“所以,你只用担心他们买通警署,走法律程序将你定罪。”
“防剿局?”
罗塞挑了个他最关心的名词,问道:
“能详细说说么?”
奥克维尔摇了摇头:
“不,防剿局将他们的信息以仪式化作了隐秘,我不能直接提及更多,否则……等下和你说话的,就该是防剿局的探员了。”
罗塞能看见,老人的表情有些阴郁。
这令他不禁好奇——防剿局究竟是什么存在?
听起来,和自己这种接触神秘学的人,是对立的关系。
奥克维尔犹豫了一下,道:
“很多知识,我无法直接口述,毕竟我也只是个一阶超凡者,刚踏入通晓之列。”
“不过,我还有一个方法,但要看你能不能接受了。”
罗塞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什么办法?”
他看见,老人树枝般的手指伸出,毫不犹豫地刺入耳蜗中!
接着,当手指拔出时,上面竟已附着有几滴惨白的液体!
和蔼,却又令他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
“喝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