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南巷有个坡脚乞丐。
饿了吃别人吃剩的食物,冷了在破庙盖杂草入睡。
小孩子经常拿石子丟他。
他也不反抗,只是嘴里不停呢喃着:
“阿兰。”
阿兰,是我姐姐的字。
而这个乞丐,曾是整个京城最鲜活的小将军霍煜,也是我曾经的…………姐夫。
1.
我不明白长姐外出祈雨怎么就带了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回来。
明明话本子说,和男人沾上关系就回不幸。
但在他昏迷时,长姐还会亲自给他换药。
长姐治疗他的时间比陪我的时间都长。
阿芸不开心。
阿芸想要长姐陪我。
因为………
长姐每天很忙,无论是做为沈家之主,亦或者是楚国的神女,她每天忙碌的事情就是祈雨,祭祀,斩杀邪祟。
朝而复始,
沈家每一代都会有一女子是继承了凤凰神力的神女,会成为沈家的家主。
每逢过年过节,长姐会在众民下祭祀;在久逢干旱时站上祭坛祈雨。
所有人都说,沈家家主心怀慈悲,是普度天下的神女。
受万民供奉下的长姐,她为了不辜负信奉她的子民,只得严格要求自己。
爹娘在时曾言,长姐是沈家迄今为止出现的最有天赋,最出色的后辈。
长姐自八岁学成,便独自外出斩杀邪祟,手起刀落,从无失手。
长姐是世间难得的天才,却从未好好的享受过山川大漠,美食佳肴。
每次外出不过是斩杀邪祟,没来得及看清天地之美便被急急召回。
而她归来,便又是那个行无差错,清冷疏离的神女。
家中子弟无一不被父母督促以长姐为榜样。
可阿芸觉得,长姐并不开心…………
直到霍煜的出现……
2.
霍煜醒来后,长姐便说要送他回家。
可霍煜这个毛头小子说他浑身都疼。
我看他就是装的,就是想赖在长姐身边。
“霍煜,你个%**#》**%$”
休想和我抢姐姐!
每过几日,长姐去询问霍煜病情,他每次都一套说辞:“身上疼的很,怕是走不了多远,沈家主应该不会介意我在府上住几日吧。”
我????好厚的脸皮!!!!
我恶狠狠的瞪着他,分明他腿上的伤都结痂了!
他偏头冲我笑的人畜无害:
“二小姐也不会介意的,对吗?”
阿芸我真是服了。
好一个绿茶!!!
我绷着嘴,正式向他宣战。
坐在一处吃饭时,长姐夹起一个肉片,声音温柔:“霍公子,这个给你……”
我瞪大眼睛,手里的碗和脑子一起反应过来,率先伸了出去。
“恰巧”那肉片就掉落在我的碗里了。
我冲霍煜笑笑:“霍公子不爱吃肉,阿芸帮你吃掉它啊。”
谁知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反把肉片从我的碗里夹走了,依旧茶茶的:“谢谢二小姐替霍某接住。”
好,我忍。
每日清晨我要起床练剑,正好最近新学会一个剑法,耍给长姐看,她肯定会夸阿芸聪明的(傲娇脸)。
可长姐看我耍剑时,身旁还跟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小子怎么阴魂不散啊。
一剑完毕,长姐正要开口夸我,这小子猛的将剑从我手中夺走,一招不落的将我做学的耍了个淋漓尽致。
语气说不出有多茶:
“霍某恰巧也会这个剑法,献丑了。”
不知怎么的,他说“恰巧”的时候我觉得他是故意的。
长姐淡淡一笑:
“霍公子谦虚了,如此看来,霍公子比阿芸舞的还要好。”
长姐此话一出,霍煜那双上挑的狐狸眼都眯成缝了。
可恶,我分明看到他向我挑衅的笑了!
狗男人!
呼……我忍。
对了,我还有杀手锏。
我果断扔了剑,跑去长姐身边,委屈巴巴的将手伸到她面前:
“阿芸好笨哦,不小心把自己的手弄破了。”
长姐怜爱的摸了摸我的头,可下一秒,狗男人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二小姐不过是小磕小碰便有家人关心,不像霍某,自小闯荡江湖,稍有纰漏便会被贼人乱刀砍死,唉,果然人各有命。”
长姐的目光又移开了,啊。
阿芸气不过!
我猛的把他推到,包子大的拳头就要抡到他脸上了,谁知我脚一滑,猛的摔倒了。
好丢人。
谁知这小子竟还扶我起来,语气戏谑道:“小姑娘脾气不小嘛。”
“哼。”
长姐看了霍煜一眼,低头笑了笑。
而我发现,她们俩在视线相碰那刻,耳朵尖一起红了。
长姐难得笑出来,我莫名减少了对霍煜的敌意。
只要他讨长姐开心,他就是狐狸精绿茶男我也认了。
3.
霍煜这小子和长姐在我不知情的时候互通心意了,而后霍煜便要归家准备进宫求赐婚圣旨。
毕竟他的身份,婚姻大事也不是自己能做出的。
这时长姐才告诉我说,霍煜是霍将军的独子,霍将军夫妇早年战死,霍煜养在太后膝下多年,是朝中唯一一个异姓王。
他十岁出师,十二便挂帅出征。
少年将军将那敌寇打的落花流水,是我朝最大的功臣。
而这次受伤,便是受了贼人报复,恰巧长姐将他救回来。
这样看来,他与长姐还真是有缘。
这些时日我看得出长姐对他的心思,只盼皇上可以赐婚。
然我正担忧之际,不过黄昏之时,霍煜便归来了。
手里得意的拿着明黄色的圣旨。
看他那个拽样子我就知道,这婚事成了。
只不过圣旨上写道,神女需得二十五年岁时成婚。
长姐如今十八岁,霍煜需要等她七年。
霍煜满脸喜悦,说下了我觉得他说过的最正经的话:“只要能娶你,不过才七年光景,就是十七年,二十七年,我同样等,我此生,非你不娶。”
然而自从定亲,霍煜一天得往沈府跑八百次。
从怀里掏出热腾腾的烤红薯,献宝似的递给长姐:“阿兰,听说这个可甜了,我特意给你带来尝尝!”
少年的眼睛如星如月,此刻倒影的都是长姐的模样。
我少不更事,偏也知道,霍煜这小子对我长姐是情根深种的。
好在他没忘了我,也记得给我带了一份桂花糕。
他简直是京城的大忙人,天一亮就跑去北市买红薯,去南市买桂花糕,去东市给府中姊妹带去稀罕物件。
他每日气喘吁吁的来到沈府,漆黑的眼睛望着长姐,好像一条小狗。
而长姐偏头捂住了我的眼睛。
在我视野漆黑一片时,我听见了一声“啵”的响声。
等再次恢复光明时,长姐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霍煜满脸通红的低着头,耳朵尖像熟了一样。
长姐真厉害,就一个声响就可以治的他服服帖帖,连长姐的样貌都不敢看。
不愧是我长姐,就是厉害。
春风而过,桃花被吹落的漫天飞舞,香气四溢,长姐和霍煜的头上落满了花瓣,好像白首夫妻。
我将花瓣捡起来放在头上。
我也要和他们一起白首。
4.
霍煜和长姐聚少离多,长姐经常外出斩杀邪祟或者祈雨,而霍煜会奉旨出征,有时霍煜都凯旋而归了,长姐依然未归。
但他们从不抱怨,各自忙碌,聚在一起时如胶似漆。
七年之期很快,在此些时日,长姐得空便要督促我练剑,而且,她比往日要严格。
我本就不是那块料,做不了长姐那样的天才。
况且,我还是半路出家。
七岁那年,我在街头走失,被人掳走。
后来无人买我,人贩子便将我丢弃。
而后我在外乞讨了整整五年,好在长姐从未放弃寻我。
在一次外出祈雨,她将浑身脏兮兮的我带回了家。
她指着沈府的牌匾告诉我,那是我们的家。
她是我的长姐。
可我,已经记不清了。
多年被抛弃的经历导致我对陌生人总是抱有最大的敌意。
我怕他们抢走我的饭,然后围着殴打我。
所以刚刚回到沈府时,我是极其不适应的。
这里房间很大,也很黑,夜里我习惯缩在角落里入睡。
而长姐好像是一盏明灯,踏入我黑暗的世界,她点燃安神香,抱着我,一边拍着我的后背一边哄我入睡,好像我是她视若珍宝的人。
也对。我是她的……亲妹妹。
可沈家其他的人对我并不友善。
他们嫌弃我脏,觉得我不懂规矩,上不得台面。
所以在吃饭时,我如坐针毡。
我不知道如何进食才叫得体,如何才能获得她们所有人的认可。
比我小一岁的表弟见我吃的小心翼翼便开口嘲笑道:“果然下等人就是上不得台面。”
我忍不住落了泪,可我不想与他争吵,我不想长姐为难。
可下一秒,“啪”的声音响起。
表弟的脸上瞬间肿的很高,只见姐姐望着二叔母,语气冰冷道:“如果教导不好孩子,可以将他送到我身边,我亲自教。”
二叔母吓得瑟瑟发抖,连忙拽着表弟向我道歉。
表弟被长姐吓的红了眼眶,可望向我时依旧是满满的不服气和鄙夷。
我拉过长姐的手,小心翼翼的开口:“其实…………不用道歉……也行的。”
长姐拍了拍我的手,语气温柔道:“他冒犯了你,就该道歉。”
“而且,哪有下等人一说,天下百姓的命无不金贵,如此鄙夷之语怎可出自我沈府中人之口?”
表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可长姐依然不为所动。
直到他抽噎着向我道歉,这才罢了。
那时的长姐,是我的光。
她告诉我,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可在沈府,有绝对的公平。
长姐将我送入书塾,为我请来师傅,她告诉我,只有学得一技之长,才可安身立命。
“阿芸,你不比家中任何一个子弟差,相反,你是我的骄傲。”
这是在我学会第一个剑法时长姐所言。
我眼眶湿润,心中感恩张姐的陪伴,她的存在,治愈了我那五年贫瘠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