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你不配审判我
余烬出关。
精气神内敛，混元统一。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有关他出关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许无常和袁霸天的手中。
袁霸天身为淳安的一片天，这些人深耕淳安多年，此时墨北山的府邸的几十号下人当中，有接近一半会把墨北山府邸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下来，传递消息过去。
袁霸天抖了抖手中的信件，对许无常说道：“出关了。”
许无常同样看完了信，嗤笑一声：“看来之前我对他的评价过高，他仅仅是闭关，没有动用雷蛟之鳞来修行，神霄道这一代……不行！”
许无常知道自己的水平，无法凭借雷蛟之鳞来修行，但一代神霄道的大师兄竟然胆怯了，传出去，日后神霄道大开山门后，也会觉得脸面无光。
“五天时间，他或许再度突破，到了真我圆满？”袁霸天轻轻一弹，手中的信纸化为飞灰。
“还剩下半天不到的时间，到时候孽龙起，大功告成。”许无常哈哈大笑，“他最好安分守己一点，要不然，就让神霄道这一代，再换一个大师兄！”
……
咕噜噜，咕噜噜……
李捋捋喝茶如饮酒，牛饮了一壶茶水之后，才长长缓了一口气。
此时的李捋捋披头散发，黑眼圈跟被人打了一样重，双目赤红，但疲惫的神色下难掩激动的神色，看着眼前的余烬，微微抬起下巴，露出骄傲的表情。
“哪怕本小姐被封印，依旧可以参与到这一次对抗六神教的乐子里去。”李捋捋精神焕发，不顾形象抓着自己的脑袋，对余烬说道，“淳安果然如你所料，隐藏着大秘密，就藏在县志里。”
李捋捋拿出了几本县志，指着上面对余烬说道：“一千两百五十六年前，淳安十五里之外的深山当中，有山君占山为王。”
“六境的山君！当时是前朝时代，还没有封天锁地，九州厮杀，最为混乱，山君占山为王，但是县志上记载，最终死在了天降神雷之下。”
“山君之骨，埋葬在深山当中，直到如今的淳安知县把这一具山君之骨挖了出来。”
余烬眯着眼说道：“李茂春果然是跟六神教有说不清的瓜葛，他是六神教的人？”
李捋捋摇晃着手指，得意说道：“不一定！这几天我不仅仅是翻阅县志，更是打听出了李茂春的底细，他动用庞大的人力物力，挖掘出了山君之骨，是为了给他出生就痴呆的儿子吊命。”
“他的儿子，李修缘，是淳安有名的白痴。”
“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如果不是李茂春这些年深耕淳安，得到人心，老百姓自愿替他去深山挖掘尸骨，否则换成其他的狗官，早就有人要弹劾他一手了。”
余烬点了点头，这一件事自己也知晓，当时征召了淳安三成的青壮年，替知县大人进山挖掘。
“等等。”余烬抬手顿住，说到，“一尊六境万妖的尸骨？即便不是沉睡的万妖，过了千年之久，这一具尸骨上散发的邪气依旧足以把整个淳安的百姓化为邪祟才对，他们怎么挖的出来的？另外他挖出了山君之骨又如何？一尊六境万妖的尸骨，拿来吊命？”
“你说的不错，但是先放着，等下一起。”李捋捋继续翻出了县志，指着其中仅仅只有几行字的地方说道，“一千一百七十三年前，这一年的县志简单写了几句话。”
“孽龙起，有一剑西来，葬孽龙于淳安。”
“掘井一百零八口，困龙神魄。”
李捋捋盯着余烬说道：“那天你带我去看了困龙井，你猜的没有错，淳安的地底，埋葬了一条龙。”
“一条……起码是六境的孽龙！”
“万妖的尸骨埋藏在了淳安的地底，导致地下水的味道带着一丝……”
李捋捋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血腥的甘甜，所以淳安的桂花米酒才会有别样的味道。”
余烬敲了敲桌子，说道：“龙和虎都恰巧出现在了淳安，龙虎罗汉……一千多年前斩杀孽龙和山君的，必然是六神教的人！”
只有这种圣地才有千年时间的耐心。
“一千一百多年前，当时还未封天锁地。”李捋捋赞同说道，“六神教在千年前就在谋划，要以一尊六境山君和孽龙的尸骨，迎接圣子归来，因为在封天锁地的时代，你想要凑龙与虎这种万妖，无异于痴人说梦。”
“六神教，千年谋划，为的就是让这一代的龙虎罗汉一归来，便有他人远远不及的雄厚根基，以两尊六境万妖的尸骨来铸造一尊神人。”余烬赞叹说道，“不愧是圣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深意，一个谋划就可以跨越千年，所以李茂春挖掘山君之骨的时候，才可以不被万妖气息感染，因为六神教早已经在千年之前，已经把这一尊山君的万妖气息给消磨了！”
“另外动用千年时间，以淳安的地脉来消磨孽龙的万妖气息。”
“如今剩下的，便是大药。”
如果没有六神教的帮忙，淳安的民夫早在挖出山君之骨的时候，已经成为了邪祟。
甚至整个淳安，都会是一个死城。
“所以六神教迎接的圣子，便是李茂春的白痴儿子，李修缘？”余烬绞尽脑汁，回忆起上一世有关于六神教的一切，当时的自己接触不到如今隐秘的事，只知道当时六神教除了教主邪如来之外，其他五人都是以尊者称号，并没有名讳。
原来李修缘，便是日后的……
八臂罗汉尊者！
八臂罗汉，手持八件道兵，是站在了世间的顶点。
同境厮杀，几无败绩！
日后八臂罗汉甚至单枪匹马，灭杀了除少林之外的几处佛门圣地，凑齐了三百六十颗佛门高僧的舍利子，化为了一串血色念珠，甚至日后的陆竹曾经追杀李修缘，以陆竹的身手竟然被李修缘一次次逃脱。
在六神教几千年的历史上都足以入最强尊者一列，甚至可以挑战教主邪如来的地位。
李捋捋肯定说道：“那一日我们在地牢外隐隐约约感受到了的气息，正是李茂春的儿子李修缘。”
“他就是六神教龙虎罗汉一脉的圣子，所以李茂春是不是六神教不重要，他和袁霸天的联手，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儿子。”
“山君之骨，仅仅是一半。”余烬肯定说道，“他们一定会把孽龙的尸首取出来，才是功德圆满，龙虎罗汉。”
“只是，如何取出这孽龙的尸骨？”李捋捋抓了抓脑袋。
一尊隐藏在地底深处的尸骨，怎么取出来？
“不重要。”然而余烬却是淡然处之，对李捋捋说道，“让他们取。”
让他们取。
只有龙争虎斗，李修缘融合了两尊万妖的尸骨，成为了圣子，才值得余烬花费所有的积蓄来跟他赌一赌。
不成圣子，怎么成为我铁线虫寄生的对象。
此时此刻，对余烬来说，所有阻碍圣子归来的，都会是自己的敌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李捋捋眯着眼笑着，如同偷腥的猫，“否则我怎么看龙虎罗汉归来呀？”
余烬和李捋捋相视而笑。
什么苍生，什么黎民。
都不如自己重要。
此时余烬有一丝恍然，明白了为什么玉面修罗会选择李捋捋，想要让她化为人魔。
因为李捋捋在某个方面真的跟林朝夕有共同之处。
一身的邪气。
余烬走出了房门，望着此时淳安的天，黑云依旧压城，整个淳安都处在一股压抑之下。
余烬扭头对李捋捋说道：“我要继续闭关。”
“五天时间，你突破到真我圆满，并且意念合一，已经跟袁霸天持平，你再闭关……”李捋捋露出了然的神色，“是为了那一片雷蛟之鳞？”
“六神教送的宝贝，我不用，不是看不起他们么？”
余烬背对着李捋捋挥了挥手，走向自己的房间，一路上余烬捏着雷蛟之鳞，招摇过市。
仅仅是一炷香之后，许无常和袁霸天便接收了这一道信息。
许无常哈哈大笑：“蠢货！这个关键时刻想着领悟雷蛟之鳞上的雷霆，我要在他的尸体上，用他的血写上一个大大的蠢字！”
“圣子马上就要归来了，他如今感悟雷蛟之鳞，轻则识海震荡，实力十不存三，重则被万妖气息和雷霆气息震荡，重伤！”
袁霸天摇了摇头，意兴阑珊。
“老袁，到时候你跟三境执事逼出对方的护道人，我趁机取他头颅。”许无常大笑不止，“我要把他的脑袋用盐腌制！”
“等神霄道的山门打开的那一日，我雷部天尊一脉，自然会送上这一份大礼啊！”
……
余烬拿出了蕴藏着纯净雷霆气息的雷蛟之鳞，对识海中的那一道宏大声音说道：“消耗五千点命源，我要天选级的悟性。”
【消耗五千点命源，可以成为一个时辰的天选级根骨，剩余命源，八百三十四点。】
余烬捏住了手中的雷蛟之鳞。
有雷蛟之鳞那纯正的雷霆气息，加上借来的天选根骨，余烬要继续领悟落九天上面的功法。
这是一门圣地的入门功法，即便是入门，也足以让许多人在三境，甚至四境都受益匪浅。
对余烬来说，唯一可惜的是落九天并没有收录神霄道的开窍法。
只有身法、战技、炼体三大类。
浩瀚如烟，这是几千年的累积。
即便是神霄道的弟子，也只会选择适合自己的几门功法修炼，否则贪多嚼不烂，在落九天打好足够的基础，日后踏入四境金风，才去转修神霄道的镇教功法。
余烬选择的是杀招，雷鸣。
一共有五式，如今的余烬仅仅是掌握了第一式雷鸣般若。
一个时辰的天选，加上五境万妖雷蛟的鳞片，即便是神霄道的弟子有这种待遇的也是极少。
此时此刻，余烬借来了天选的根骨，原本感受不到的雷蛟之鳞的玄奥，刹那间在余烬的识海中响起了一道春雷。
这一道春雷，是生机，是毁灭。
“雷部天尊的雷蛟，掌握着一尊雷池，雷池孕育生机和毁灭，这便是这一片雷蛟之鳞的奥妙，持有这一片雷蛟之鳞，可以观摩雷池的演变！”
余烬此时拿着雷蛟之鳞，身子上泛出了如水纹一样的波动。
仿佛此时自己躺在了一片雷池当中，生机和毁灭，两道原本冲突的意念在此刻形成了统一。
一条雷蛟在余烬的识海当中形成，浩瀚，伟大，不可言，它便是雷霆的化身，它的每一寸的肌肤，都是雷霆的不同变化。
余烬观摩的越久，便越发感觉自己有一种被电击的酥麻感，这种酥麻感越发强烈，甚至再持续下去，会危及自己的肉身，乃至灵魂。
“难怪许无常那个废物身处宝山而空手而归，原来即便是驱散了万妖鳞片的邪气，这依旧不是他可以染指的宝物，观摩这一片鳞片，如同观摩雷蛟，是触摸雷霆的本身，时间越久，便越有反噬的可能。”
“比起之前两道战意的磨炼，这更是提升了一整个层次的难度，虽然仅仅是它百分之一不到的威能，但带来的威压，比起初入三境开窍的武者，还要强横的多！”
“如果不是我借来了天选的根骨，如果我如今不是踏入真我圆满，修的意念合一，甚至连这一场试炼都无法开启。”
“果然是一个阳谋，许无常便是想要以雷蛟诱惑我，我要么被雷蛟的邪气沾染，要么被雷蛟的雷霆意念压制，无论是哪一样，短时间内都不会干扰到他们的圣子到。”
“但他万万想不到，有陆竹驱散邪气，让我没有后顾之忧。”
“哪怕你是雷蛟，我也要骑上一骑，否则我再去哪里找五千点的命源？”
余烬此时凶性大发，在识海当中，自己的身影一跃，落在了雷池之上，落在了那一条恶蛟的身上。
识海当中，响彻出“咔擦咔擦”的声音，这是念头破碎的声音，是识海要崩溃的声音。
要知道余烬刚和两道三境巅峰的战意搏杀，此时此刻，更上了一层楼的识海竟然瞬息之间遭受重创。
雷蛟身上散发出了无数的精光，落在了识海的每一寸，这是雷霆万钧，化为了无数的剑芒从天而落。
这是吞噬一切的意念，这是对雷霆的不敬的惩罚。
余烬就是遭受天罚的人。
“好一场天罚，这便是雷部天尊一脉的理念么？执掌天罚的理念！”
余烬在刹那间明白了为什么雷蛟是雷部天尊一脉的护法神兽，对方的理念就是执掌雷罚，审判众生！
“你不配审判我！”
在明白了雷部天尊一脉的理念之后，余烬心头戾气尽出，识海中的身影抓住了雷蛟，神霄道的功法此刻彻底运转起来，一股压制雷部天尊的“道”在此间荡漾。
凌驾之上。
“因为！”
“我！”
“既是雷霆！”
此时此刻，余烬彻底掌握了落九天杀招，雷鸣的第二式。
雷鸣，地狱。
雷狱！
余烬在识海当中，和雷蛟扭打了起来，整个识海都是翻江倒海，两道身影是电闪雷鸣，若此时有人见到了闭目修行的余烬，便会看见在他的身上，此时发出了幽幽的雷芒，头发根根竖起。
轰隆，轰隆！
墨北山早已经安排了刀仔和赤发鬼守在了余烬的房间门口，生人勿进，此时两人仿佛听到了房间内传出的闷雷声，这一股声音随时一个爆炸，两人有一种被踩了尾巴的猫的错觉，一惊一乍。
嘎吱……
一个时辰已过，房门自动打开，余烬的身影走了出来，赤发鬼眉头一皱，此时的余烬跟一个时辰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在余烬的身上仿佛有被雷劈过的焦臭，头发都变得蜡黄，炸开，头上甚至冒出了一缕缕的青烟。
甚至余烬的气息比起一个时辰前，要萎靡太多，之前是真我圆满，意气风发，此时却是身受重伤，气血羸弱。
这一幕被庭院中一些随从若有若无的眼神抓住，他们暗地里做了一些手势，消息以迅雷之势，传到了袁霸天和许无常这边。
“大局已定！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诱惑，以身入局了！我们可以排除神霄道这个暗中的威胁。”许无常猛的一下腾起了身子，在身后的地牢当中，咀嚼声彻底消失，瓮中的李修缘依旧在沉睡，只是原本瓮中的金色汁液，全部消失殆尽，落入到了李修缘的体内。
若有人可以窥见，此时李修缘的所有骨骼已经成为了玉骨。
这是五境万妖才拥有的玉骨。
袁霸天和许无常走了地牢当中，两人把巨大的瓮从地牢中推了出来。
在地牢之外，一道身影已然久侯。
李茂春发须洁白，苍老无比。
此时李茂春没有身穿官服，而是穿着便衣，独身而来，没有任何随从。
李茂春脸上只有独属于父亲的宠溺和焦急，望向了瓮中的李修缘，用手抚摸着李修缘的脸蛋。
“李知县。”许无常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不急于这一时，要不了多久，圣子归来，神魂俱全，你可享天伦之乐，到时候你在我神教的地位也是极高，还在这里当什么知县？”
李茂春苦笑一声，提起了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今日我李茂春……愧对百姓啊……”
“淳安的百姓，比不上我神教圣子的一根毛！”袁霸天怒吼一声，“滚开，现在到了关键时刻，谁阻碍圣子归来，我都要撕了他！你也不例外！”
在两人身后的阴影中，那一尊三境的护道人发出了难听的尖锐叫声。
“时辰~到！”
“迎~圣子！”
话音一落，整个淳安的天突然为之一变，李修缘身上那一股藏匿依旧的山君气息，宛如一条直线，直冲云霄。
一道山君的咆哮，比雷鸣还要厚重，响彻在了整个淳安。
咚！咚咚咚！
在这一声山君的怒吼之下，分布在淳安各处，一共一百零八口困龙井，井底的一道封印轰然撕碎。
所有的困龙井在同一时间炸开。
井中的水化为了长龙吸水，形成了一道道水龙卷，连接着天与地。
整个淳安，一百零八道水龙卷，轰然出现。
在云端，一条孽龙的身影若隐若现，和一尊山君纠缠在了一起。
云从龙，风从虎。
圣人作而万物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