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山洞囚徒
朱溪琢磨一阵,决定还是跟上去。
摸着湿润的石壁,靠着墙,朱溪一只脚一只脚的往外试探。
他能感觉到,越往前走,温度越冷,周围越潮湿,并且道路角度是倾斜的,一直在往下。
触摸石壁,朱溪停下脚步,两只手仔细摸索。
他皱着眉,自言自语道:
“这么尖锐,可不像自然形成的,应是人工开凿的才对。”
想到这,他眉头紧锁,又道:
“谁没事弄这么深的洞干嘛?藏宝贝?”
稍作思量,朱溪继续前行。
没走多远,黑暗中,缓缓出现一双剪水眸子。
朱溪先是一吓,随后又马上回过神来,问道:
“仙子姐姐,这、这是哪?”
剪水眸子的主人,左右晃动,以示不知,随后她转过身,继续向里走去。
朱溪则紧跟在李莫愁身后。
二人不知又走了多久,直到视野稍显开阔,进到一个较大的洞穴里。
“滴答”“滴答”“滴答”
“这是?”
二人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阶梯,阴暗潮湿、长满青苔的石阶,旋转向上延伸。
上方时不时还会掉落几滴水,砸在地上,四溅而散,空洞传响。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朱溪背着手,仰头看向上方道。
其实他也很好奇这条阶梯通向哪里,但是,他说的又不算。
真正的决策者,在他身边呢。
“都到这了,现在回去,岂不白费力?走到头,再回去也不迟。”
以李莫愁现在的实力,但凡遇到个一流高手,都会折戟沉沙,但她依旧无所畏惧。
“好。”朱溪点头答道。
二人就顺着这条石阶继续向上走,行走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迎面却是一道墙壁。
“这是死路?”
朱溪试着伸手推了推,却发现墙壁似乎有所松动。
“咔”
随即二人一同使力,推开石墙,露出一个狭小洞口,二人依次穿过洞口,到达一处平台。
这是一处平整的青石地面,应是常有人走动、打扫,所以地上并无太多污迹。
不等二人熟悉环境,过道里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你们几个手脚麻利点,把这里打扫完,就赶紧出去!”
“是!二庄主。”
朱溪二人将洞口掩好,寻了处拐角僻静地,躲藏起来。
脚步声轻快无比,由远及近,不多时便从朱溪二人身旁经过。
看着逐渐远去的矮胖身影,朱溪二人对视一眼,索性跟上去。
大约一刻时间,朱溪二人跟着矮胖身影来到一间囚室。
监牢阴暗狭窄,臭气熏天,金石打造的坚固围栏将囚室分隔开来。
朱溪伸长脑袋,向里看去,囚室里,乱糟糟的干草中,躺着一名黑发长脸的中年男子,男子头发、胡须极长,应是太久没有修剪。
囚室上方,两个虎口各吐出一根足有手臂粗的锁链,缓缓垂下,钉死于男子的两侧锁骨处。
矮胖男子双手攀着围栏,满脸殷勤的说道:
“任教主,你可想好了?你这一身神功盖世,若后继无人,岂不可惜。”
“传于我,只要你传于我,我必以师礼待你,还会将你这身本领发扬光大!”
“日后,逢年过节,定少不了你的酒食。”
矮胖男子似乎在对囚室里的中年男子说话,可中年男子就当闻所未闻一般,挠了挠后背,转过身去。
矮胖男子受挫,也不气馁,继续说道:
“任教主,你这是何必呢?”
“哎,我听说你那宝贝女儿,生得莺惭燕妨、琼花玉貌,世人都说下次再排胭脂榜,肯定有她。”
“嘿嘿,她最近在江淮武林做了几件大事,可是风光极了,到处招揽门客、侠士,不少人都在其麾下效力呢。”
见中年男子依旧纹丝不动,矮胖男子撇了撇嘴,又坏笑道:
“但是啊,我可听到些风声,她那些所作所为,可惹了一些不得了的人物,黑白两道都有人想对她出手。”
“慈航静斋、怒蛟帮、五岳剑派,都有话事人来淮南道了,听说还有黑榜高手指名道姓要她的脑袋呢。”
“你就不为她担忧嘛?任教主。”
矮胖男子说了一大堆,但中年男子依旧一言不发。
“哼!冥顽不灵!”
矮胖男子也没了耐心,他气呼呼的拂袖离去,转身离开囚室,走进过道。
幸亏朱溪二人有先见之明,见势不对,便藏了起来,不然就与矮胖男子撞了个面对面。
待矮胖男子走远,确认无误后,朱溪二人这才悄然现出身形。
二人相对一眼,也意识到此处非久留之地,随即转身欲走。
可这时,身后囚室里却传来声响:
“二位既然来了,又何必马上离开。”
停下脚步,朱溪转头看向身后,囚室里的中年男子,此刻,正站在监牢里,隔着铁栏,目光炯炯的盯着朱溪二人。
其身后的虎口锁链也因男子的起身而绷直,发出“哐啷啷”的响动。
见此,朱溪二人也干脆走向囚室。
“二位远来是客,请坐,哈哈哈。”中年男子摆了摆手,然后席地而坐,看起来颇为豪放随意。
可朱溪二人就没这份随意了,他俩依旧站在原地。
朱溪率先开口,他拱手客气道:
“前辈,幸会。”
对于中年男子的身份,朱溪也是心里了然,但并未明说。
姓任!
有个女儿!
还是个囚犯!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虽然不知这个世界的剧情走向会是怎样,但若是被这么一位狠角色记恨到,那朱溪也只能寝食难安了。
毕竟没准这位还能从这里出去呢。
被关押了这么久,竟还能发觉到他们二人,就连刚才那位走过的二庄主也没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想到这,朱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二人不是梅庄的人,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我姓朱,这位是、是我姐姐。”朱溪随口胡扯道。
话音刚落,李莫愁冷冰冰的瞥了朱溪一眼,随即又闭目养神,不发一言。
“原来是朱少侠,敢问少侠师从何派?没准我还认识几位你派中老人。”
朱溪抱拳颔首,回道:
“无门无派。”
“好一个无门无派。”
中年男子抚掌大笑,没有追究朱溪所言是否真实,他微微侧首,撩起一鬓须发,看向李莫愁,上下打量一番,随即赞叹道:
“没想到,仅仅十几年,这江湖又换了新人,还生了如此美丽的女娃。”
虽是赞美,但言语中却颇有萧瑟、落寞之意。
李莫愁面色冷淡,玉手轻抬,捂住口鼻。
纵然她也知晓中年男子的身份,但一直以来,对天下所有男子,她是没有半点好脸色,特别是长得还不帅的。
“我见你内功跟脚倒是与南疆五毒派有些相似,我倒是与那死老鬼有些来往,不知你是他几代徒孙。”
“无可奉告。”
“哈哈哈,好一个无可奉告。”
没有回答中年的男子的问题,李莫愁直接转身,欲要离去。
“走吧。”
“嗯。”
没办法,朱溪也只能跟在李莫愁身后,毕竟此地多待一时,便多一分危险,没李莫愁在身边,他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至于李莫愁为何不救中年男子,朱溪猜测应是不想趟这趟浑水。
毕竟现阶段他们的敌人也太多了,若再招惹到日月神教,可就真的四面俱敌了。
见二人想走,中年男子也慌了神,他没了先前的镇定,站起身,招手道:
“两位小友且慢,容我一言,再走不迟。”
“说。”
中年男子情绪激动道:
“想必二位也已猜出我的身份,我便是昔日日月神教之教主——任我行,被东方不败还有怒蛟帮那几个鼠辈暗害!使我被囚于此!”
李莫愁似有非有的微微蹙眉,除此,再无其他反应。
朱溪双手环抱,一脸淡然的看着任我行。
随即,石室陷入沉默。
任我行面色一沉,又道:
“不知二位可否帮我带话给日月神教光明左使——向问天,告知他我被关押在此,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李莫愁侧头冷声问道:
“什么好处?”
任我行探出双手,握拳,经久不曾修理的爪甲甚至刺入了肉里,一滴滴殷红的鲜血向下流淌,他言语有力道:
“我教中绝学——《吸星大法》、《葵花宝典》,可传于二位,待我解决掉东方不败这个叛徒,二位可成为我日月神教之座上宾,日后有所要求,尽管提!”
“金银珠宝、神功秘籍,应有尽有!”
听到这,朱溪心跳不禁加快几分,传个话,就能结好一位教主级顶尖高手,还能获得能吸人内力的《吸星大法》,简直血赚!
内力浅薄,这可是朱溪现阶段的大难题之一。
江湖上那些以内力见长的高手,要么根骨极佳、童子功从小练到大,要么另有际遇,遇到个快嗝屁的大佬传功,或者生吞个千年老蛤蟆、蜈蚣、蚕虫。
就凭朱溪现在的体质,可能连那些名门正派的看门弟子都比不上,至于其他生吞蛤蟆等奇遇,也不是现阶段的他能想的。
一时间,朱溪的呼吸都沉重起来。
与朱溪的没见过世面不一样,李莫愁倒是极其冷静。
她依旧背着身,扬起下巴,冷声道:
“我为何要帮你?”
“你气息不稳,脚步轻浮,身上衣服满是脏污,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在被人追杀吧。”
李莫愁沉默不语。
任我行生出几分得意,接着说道:
“哼哼哼,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倚天剑的气息,被倚天剑此等神兵利器所伤,可不是平常的金疮药就能治疗的。”
“我与风陵师太倒是有些恩怨,你若助我出去,我必投桃报李,帮你解决掉风陵这个老尼姑。”
“你看,如何?”
朱溪站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
“不是风陵师太,是灭绝师太。”
“嗯?”
任我行长须一颤,扭头看向朱溪道:
“灭绝师太是何人?”
“风陵师太的徒弟。”朱溪讲道,这些他还是知道的。
可没想到,他话音刚落,李莫愁的声音便从身后幽幽传来:
“灭绝师太是风陵师太的师妹。”
“啊?”朱溪下意识的瞠目结舌道。
按照他的记忆,风陵师太和灭绝师太不是师徒关系吗?
没有理会朱溪的吃瘪,任我行又问道:
“那风陵师太呢?”
“死了。”李莫愁冷声答道。
任我行不见喜怒,背过身,叹道:
“哎,原本我还想出去后,找风陵那老尼姑算账呢,也罢,那什么狗屁灭绝师太,我一并帮你除掉便是。”
“空口白牙,我凭什么信你?”
“我任我行愿以天为誓,绝对不会伤害你们!事成之后,按约履行!”
“发誓?”
“哼!”
李莫愁冷哼一声,瞬间,整个囚室都好似冰冷几分。
“你们这些狗男人,有几个是遵守誓言的!还不是始乱终弃!”
谈话一时陷入僵局,直到任我行开口道:
“这样对大家都没好处,我虽渴求自由,但你们未必是我唯一选择,没了你们,我也只不过会多待些时日罢了。”
说到这,任我行顿了顿,他抬起长脸,盯着李莫愁,又道:
“而你们只需帮我传个话,一件信手拈来之事,便能获得一名左道巨擘的支持,这样的交易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三个承诺!你,任我行,要以道心发誓。”
“行!若事成,我允你三诺,但你们也必须把暗道的位置告诉向问天。”
李莫愁蹙眉,迟迟转身,冷声道:
“那如你所言,为何我们不现在直接救你出去。”
任我行仰天苦笑道:
“这两根锁链由千年寒铁所制,非神兵利器不能断,你只需帮我带话给向问天,其余之事,他们会想办法。”
“事成之后,神功秘籍、金银财宝、恩怨情仇,我定当满足!”
没有犹豫,李莫愁淡淡吐出一字:
“可。”
谈妥后,朱溪二人原路返回。
路上,看着李莫愁的背影,朱溪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出声问道:
“仙子姐姐,你觉得任我行会信守承诺吗?”
“不知。”李莫愁神情淡漠,缓缓吐出二字。
“啊?那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呢?”朱溪疑惑道。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信守承诺呢?”
李莫愁偏头看了朱溪一眼,嘴角轻扬,一双冷眉寒目,此刻却是显出几分妩媚,她贝齿轻启,释道:
“想救他的人不少,想要他命的人更多。”
朱溪心尖一颤,他没想到的是,面前这妖艳道姑竟是要两头通吃!
“再说了,把他放出去,搅一搅这中原武林的一潭死水,岂不有趣?”
似是被勾起了话匣子,李莫愁一刻不停,继续道:
“自从十年前,黑白两道聚贤庄一战后,这江湖到底是太平许久,阖该热闹一番了。”
朱溪双手环抱,皱着眉,忍不住反驳道:
“热闹?只怕届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大乱之世吧。”
闻言,李莫愁捂着嘴,低笑几声,银铃般的笑声萦绕在黑暗的梯井里。
“大乱与否,与我何干。”
“你!”
“草原诸部、吐蕃法王虎视中原已久,而中原三国,皇帝声色犬马、荒淫糜烂,奸臣培植党羽、嫉贤妒能,百姓民不聊生。”
“近些年来,不知有多少中原能人异士远投草原,又有多少江湖大派与异族眉来眼去。”
“这样的大世,乱与不乱,有何区别?”
朱溪语塞,欲言又止。
他得承认,李莫愁所说是对的。
据他所知,此间世界,中原分三国,北宋、南唐、后蜀,一个比一个奇葩。
南边那个李后主,作词达人;北边那个姓赵的,书法高手;西边还有个喜欢雕刻的艺术家。
简直就是综武版文艺复习。
没办法,朱溪只得调转话题,不想与李莫愁争吵。
“仙子姐姐,能给我讲下风陵师太吗?”
“你问这个干嘛?”李莫愁走在前方,冷声道。
“好奇。”
许是觉得这么走着也无聊,李莫愁也干脆从了朱溪的愿。
“哼,风陵师太乃是峨眉派第三代掌门,内家宗师,灭绝师太是她的师妹,当时风陵师太伤重病故,峨眉派第四代无甚杰出弟子,只能传位于灭绝师太。”
“内家宗师!那、那风陵师太是怎么死的?”
在此间江湖,宗师分为内外二家,内家宗师便以内力、横练见长,外家宗师则以兵器、技法见长。
相较于外家宗师,内家宗师无一不是根骨、天赋极佳之辈,比外家宗师更难成就。
李莫愁缓缓道来:
“十三年前,魔师庞斑上峨眉山欲借倚天剑一用,被风陵师太所拒,二人大战一场,风陵师太战败,被庞斑夺走了倚天剑。”
“庞、庞斑!”朱溪心中咯噔一声,虽然他见识少,但这个名字,还是认识的。
魔师庞斑,魔师宫的主人,江湖上的左道巨擘,天下绝顶之一,武帝城的第三把交椅,练成《道心种魔大法》,被誉为古往今来魔门第一人!
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合理之处,朱溪问道:
“那、那倚天剑不是被夺了吗?”
根据先前李莫愁与任我行的对话,朱溪知晓李莫愁可是被倚天剑所伤呀。
“我不是说了吗?”
李莫愁脚步停顿,她低头看向深不见底的阶梯,面色苍白道:
“庞斑是借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