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昨日像那东流水
胡思乱想一阵，再跟柳惜瑶这么一打岔，已经六点半了。
张齐去了趟洗手间，将白衬衣塞进黑裤子里，扎好皮带，稍微整理了一下，钻进了礼堂后台的休息室。
所有演职人员都已经就位，有穿相声大褂的、皮衣皮裤的、清凉短裙的、骚包白西装的、晚会礼服的、空姐职业装的......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就张齐这一身，最不起眼。
看了看，除了角落里的骆冰清，一个都不认识。
对看过来的，点头笑了笑，张齐径直走到骆冰清身边坐下。
眼观鼻、鼻观心，施施然假寐，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四位主持人已经做好妆造，联袂而来。
俞潇潇看了看把衬衣塞进裤子里的张齐，有些愕然。
不是，大哥，您搁这儿面试呐？
整个一老干部似的……
可眼看着就要上台了，张齐没往这儿看，俞潇潇也不好说他，只好眼不见心不烦。
倒是同样背着吉他的方知勉，看到张齐坐在骆冰清旁边，眼神微动，对一旁纯白西装、准备表演诗朗诵的萧鹤川道：“萧主席，角儿上那是大一的学弟吧，这么不重视？”
萧鹤川自然对张齐也没啥好看法，冷哼一声：“就在一小时前，还临时换了没伴奏的歌。”
“现在的新人，哼......”
“没伴奏？”方知勉拍了拍自己的吉他，“我虽带着吃饭的家伙，可也要有伴奏呢。现在的九○后，这么狂吗？”
萧鹤川嘴角微翘，“呲”了一声，没有回答。
似乎跟张齐计较，会拉低他的档次。
方知勉又回头看了看假寐的张齐，特别在骆冰清的脸上多看了几眼，这才恋恋不舍回过头，心里暗下决心，等会儿拿出最好的状态。
他是第五个节目，只要他的节目出了彩，那后面的张齐，就等着坐蜡吧。
he~tui！
很快，晚会开始。
冯校长作了讲话，教师代表发言、校学生会主席发言……
一套流程下来，等晚会节目开场的时候，张齐稀里糊涂的竟睡着了。
等到方知勉第五个节目上台，让张齐做准备的时候，骆冰清小心翼翼戳了戳他的胳膊，他才醒过来。
“下一个，你的节目。”
骆冰清见张齐醒了，双手托起吉他，递了过来。
张齐微微一笑，双手接过：“谢谢！”
刚刚，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醒了酒，又回到了那个十年如一日的“wei办小张”的生活，在一次好友聚会中，跟一群牛马朋友，发出了一句感慨：
“你们发现没，牛的力气大，但是效率低；马儿速度快，但是没耐力；驴和骡子能取个平均值，但它们脾气倔。
我一直在想，有没有一种生物，能把他们的优点集于一身？
为此，我看了365集的动物世界，就没发现哪种生物为了一口吃的，每天外出十几个小时；为了一处住所，提前消费未来30年积蓄。
就在刚刚，我环视一圈，这才发现，这种完美的牲口，原来就TM是我们自己！
达尔文社会，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而有的人一出生，TMD不是骡子就是马！”
一群30多岁的“老男人”，听完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然后，张齐就睁开了眼睛，对上了一双纯净的眼眸。
张齐笑了，重生，从不做牛马开始！
将吉他拿在手上，张齐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到后台上场的角门旁。
舞台上，一个不认识的学长，唱着一首没听过的歌。
张齐没怎么关注，抱着吉他轻轻拨弄了几个和弦。
吉他上留有一抹淡淡的清香，还不错。
“下面，请欣赏音乐表演专业大一新生张齐带来的歌曲，《新鸳鸯蝴蝶梦》！”
张齐抬头，抱着吉他进入角门，登上舞台。
步履从容、眼神深邃而坚定。
台下，第一排坐着的校领导，眼神中带着审视。
张齐微微一笑，轻轻鞠了一躬。
流畅而又悠扬的和弦，在他指尖缓缓流出。
台下有懂行的，不禁轻“咦”一声。
这一手吉他，可完全不像是大一新生能弹出来的。
从他的Fm和弦和双横按B和弦的流畅度，就可见一斑。
当然，也有后排什么都不懂的，在窃窃私语。
“他怎么没用伴奏啊？新生就敢自弹自唱！”
“刚刚方知勉学长也是带伴奏弹唱的，这届新生真勇！”
……
【昨日像那东流水
离我远去不可留
今日乱我心多烦忧
抽刀断水水更流
举杯销愁愁更愁
明朝清风四漂流】
两句词唱出，台下正中的校长冯玉华与左手边的校委副书记南向辉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眼中看出了惊讶。
第二排角落，音乐表演系主任周健，更是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
“新歌？不会是这小子写的吧？”
“这歌词，这旋律！”
一旁的理论作曲指挥系主任谷丙春点了点头：“如果是圈内人写的，不会这么轻易让他一个新生在这种晚会唱出来。”
当然，晚会现场的大多数普通人，想法很简单：
咦？好听！
而为张齐串词的俞潇潇，嘴角微微翘起，眼睛眯成了月牙，手指无意识拨弄着手卡：
“哼哼，怪不得穿的老古板，原来是这种古早的曲风。”
“不过，好听的嘞！”
而舞台上，张齐唱着唱着，特别是唱到一句“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的时候，前世三十多年压抑的情绪，竟瞬间爆发。
台下的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台上那个少年歌里那丰沛的情感。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戴着口罩的柳惜瑶，看着台上的张齐，突然眼前一亮：
“啧啧啧，还是个有故事的小学弟呢！”
第二排，周健和谷丙春对视一眼，同时内心笃定：这歌，绝对是这小伙子写的。
错不了！
突然，周健想到了什么，在张齐开始唱第二段主歌的时候，打开了手机录音。
另一边，京州天行娱乐的校园星推官贾闪闪，也是激动不已。
原本她对于被分到非艺术类院校做星推官，还颇有微词。
毕竟，京州师范大学的艺术生，怎么能跟京州音乐学院等专业院校相比呢？
可她实在没想到，一个非艺术类院校，竟然还能有这种新人。
吉他流畅、唱功成熟、情感饱满，这种新人，如果歌曲足够，是可以直接出专辑的！
张齐也没想到，他最终，还是被惦记上了！
唱完歌，在一片掌声中，张齐鞠躬下台，将吉他还给骆冰清，就直接溜出了礼堂。
京州秋天的夜晚，凉风习习。
张齐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将前世的种种愤懑、遗憾和不甘，伴着萧萧秋风，一并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