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以命买命
在这闸北贫民窟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
孩子们穿着破旧单薄的衣服,在狭窄的巷子里嬉戏打闹,或许他们还不懂生活的苦难,只是无忧无虑地享受着属于他们的小小乐趣。
一些妇女坐在门口,一边忙碌着简单的手工活,一边照看着年幼的孩子。她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生活的重担仿佛已经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眼神中透露着无奈与绝望。
“阳哥,这些人好可怜啊!”孙慧丽紧紧抓住陈阳的手臂,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微微颤抖。
陈阳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微微叹了口气,回应道:“国家尚在流血,何况这些底层的老百姓。”
孙慧丽轻轻地点了点头,眼中的泪光愈发浓烈。
她望着那些在贫民窟中玩耍的孩童,心中满是怜悯与无奈。“阳哥,我想帮帮他们。”她低声说道,急忙从包里掏出一些钱。
孙慧丽的家境优渥,一直以来生活无忧。
自从加入红党后,虽然也听程兰如老师讲述过底层百姓的苦楚,但她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听他人讲述的痛苦,永远无法与亲身经历的冲击相比。
陈阳立刻制止了她的行为,心中微微叹气:“还是太年轻了,缺乏实践经验啊。”
“慧丽,你能帮一个,帮十个,但无法帮所有人。这样直接给他们钱,不是帮助,而是害了他们。”陈阳语气认真。
罗子旺也附和道:“慧丽妹子,陈阳说得对,这里什么人都有。你一把钱给他们,转头就会落到那些地痞手里,还有可能害了他们的性命。”
听了他们的话,孙慧丽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那我们就什么都不能做吗?看着他们这么可怜,我心里很难受。”
陈阳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这种情况,连政府都无能为力,更何况我们个人的微薄之力。”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诫她一番,免得惹出祸端,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道:“慧丽,我知道你心软,看不惯别人受苦,但你要明白,我们特务处与党务处的关系很差。
这样的地方,他们一定会派人盯着的。如果我们做了什么,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我们扣上红党的帽子。”
孙慧丽听后心中一紧,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于明显了。她不知陈阳所说是否另有所指,还是单纯的提醒。“阳哥,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她轻声应道。
偷偷瞥了陈阳几眼,见他面色如常,她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陈阳,这就是李狗子的家。”罗子旺在一家棚户门前停下脚步。陈阳和孙慧丽的目光投向那间棚户,眼前的景象愈发凸显出闸北贫民窟的贫困与破败。
那棚户的门歪歪斜斜地挂着,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周围堆积着一些破旧的杂物,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陈阳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走吧,进去看看。”他们三人迈着谨慎的步伐走向李狗子的棚户,轻轻推开门,发出一阵嘎吱声。屋内昏暗潮湿,弥漫着刺鼻的药味。
一个女人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床边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满脸愁苦,默默地抽着旱烟。一个小孩蹲在角落里,玩着什么,神情恍惚。
陈阳等人的到来让男人微微一惊,他警惕地站起身,等看见是罗子旺时,才放松下来,满脸讨好的说道:“罗老大,您来啦!”
罗子旺微微颔首,转向陈阳和孙慧丽介绍道:“他就是李狗子,得了绝症,活不久了。听说我想找个死士,他主动来找我的。”
陈阳看着这个眼中蕴含着绝望的男人,不确定的问道:“李狗子,你听的懂英语吗?”
国际饭店,作为上海滩最高档的饭店,来往多是外国人,服务人员必须能听懂英语才行,否则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李狗子木讷的点了点头:“我是在租界拉黄包车的,一般洋人说的话我都能听懂,但是让我说,我只能说几个简单的词。”
陈阳点了点头,会听就能满足要求了。他审视着李狗子,缓缓开口:“李狗子,你当真想好了吗?这可是个必死的事情。”
李狗子痛苦地看着昏迷的妻子,幽幽开口道:“要是能活谁愿意去死?可我活不久了,如果我死了,我的妻子也会跟着死去。
我的孩子就会沦落街头,或者被人打断手脚逼着去乞讨,或者被饿死在某个角落。与其如此,不如用我这几个月的寿命,为她们谋个活路。”
听着李狗子的话,陈阳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他能理解李狗子的无奈与绝望,也敬佩他为了家人做出的牺牲。
孙慧丽的眼眶微红,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家人。”
李狗子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咧嘴一笑:“多谢姑娘,我李狗子没啥本事,就剩下这条烂命了,没想到临了还能卖出个大价钱。”
陈阳点头道:“好,李狗子,罗子旺答应给你的一千大洋,我会一分不少地交到你老婆孩子手里。我们现在就安排你的妻子去医院治病。”
罗子旺也说道:“没错,李狗子,你就放心吧。我在道上的声誉,你应该也清楚,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
李狗子脸上露出感激之色,他深深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妻子,声音沙哑地说道:“有劳各位了。我李狗子这条命,从此刻起就交给你们了。”
陈阳微微颔首,转向孙慧丽和罗子旺:“立刻安排人送李狗子的妻儿去医院,找最好的医生给她治疗。”
孙慧丽和罗子旺迅速行动起来,不一会儿,外面就进来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抬着李狗子的妻子离开了棚户。
李狗子不舍地看着妻儿被送走,他知道这一别就是永别,再也听不见可爱的儿子叫他爸爸的声音,也再也听不见妻子的唠叨声。
一个大男人,就那样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